本報評論員 王梓 主持
“冷”還是“熱”,這兩個宏觀經濟難以承擔的話題,在短短的一年間,竟會如此迅速地轉換,不錯,“通縮與通脹只在一線之間”。
2003年下半年至2004年上半年,關于中國經濟的冷熱之爭持續了近一年的時間。當時
,走出長達五年通縮陰影的中國經濟,面臨是否過熱、全面過熱還是局部過熱的爭論,直到2004年4月底,國家出臺措施緊縮“銀根”、“地根”,“過熱”與否的爭論被調控過熱的方式之爭所取代,使用“行政手段”還是“經濟手段”、民營企業待遇問題、土地問題、中央與地方關系問題先后成為爭論的焦點。“有保有壓、松緊適度”的調控政策也逐漸清晰。
去年底,宏觀經濟“過熱”的迅猛趨勢被成功遏制,“大起”的憂慮隨之消失。但是,調控過程中暴露的一些影響經濟發展的深層體制性問題,令人擔憂。去年底,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進一步明確:加強和改善宏觀調控,著力推進改革開放,加快調整經濟結構、轉變經濟增長方式,更好地利用重要戰略機遇期,實現經濟社會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這些都是今年經濟工作的指針,尤其是對于“調控年”發現的體制問題,今年被確立為“改革年”再次引起了人們對于改革的熱望。
改革也并未有負眾望:資本市場股權分置改革進入實質性階段;自2005年7月21日起,中國開始實行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參考一攬子貨幣進行調節、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從此,人民幣匯率不再盯住單一美元,形成更富彈性的人民幣匯率機制。但財稅制度改革、土地制度、價格制度改革卻未能有實質性進展。
而宏觀經濟也正面臨著“大落”的威脅。今年初以來的一系列宏觀經濟指標,提醒我們,經濟可能正在“趨冷”。林毅夫明確提出,今年下半年最遲明年年初通貨緊縮不可避免。然而,根據統計局7月20日發布的最新數據顯示,第二季度GDP增長率不僅沒有比第一季度下降,反而比第一季度高出0.1個百分點,經濟并沒有大幅向下。一時間,“冷”與“熱”、“通縮”還是“通脹”,調控與改革的深化等問題,再次成為爭論的焦點。
如果上一輪對宏觀經濟辯論的焦點在于是否“過熱”,那么,本輪辯論的核心則在于是否“過冷”。為了厘清問題,本報特邀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外資部部長張小濟、中國宏觀經濟學會副秘書長王建、發改委投資所研究員張漢亞、商務部政策研究室副主任王子先、中金公司首席經濟學家哈繼銘、法國巴黎百富勤董事副總經理及總經濟師陳興動、清華大學中國與世界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李稻葵、中國社科院經濟所研究員張卓元共聚21世紀北京圓桌第52期,就目前的宏觀經濟形勢與政策取向展開了深入討論。
診斷?冷,會有多冷?底,底到哪里?
中國經濟增速預測
《21世紀》:統計局發布的最新數據顯示,上半年國內生產總值67422億元,同比增長9.5%,比去年同期低0.2個百分點。對此,諸位如何評價?對下半年的經濟走向有何預測?
張卓元:從2005年上半年經濟運行情況看,全年經濟仍將保持平穩較快增長,年GDP增長率將達到9%左右。今年1—5月,全國城鎮固定資產投資增長26.4%,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增長16.3%,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長13.2%進出口貿易增長23.2%,其中出口增長33.2%財政收入增長13.1%增長1568.88億元,貨幣供應量增速M0為9.3%,M1為10.4%M2為14.6%,居民消費價格上漲2.4%,實際利用外資224億美元,比去年同期降0.8%。由于國家宏觀經濟調控一直沒有放松,宏觀經濟大體按調控目標運行,并不存在通貨緊縮的可能。
從上半年經濟運行看,與去年相比,有幾個不同點:一是沒有主要采取行政手段強度相當大地遏制經濟過熱,比如像去年四月份那樣。二是今年過熱的行業不再是鋼鐵、水泥和氧化鋁,而是房地產業,主要是一些大城市的房地產業。三是當前人民幣匯率問題、貿易磨擦問題突出,美國施壓空前(要求人民幣兩位數升值),這也是比較難解決的問題。四是經濟高位運行下資源瓶頸約束和環境保護壓力加大,可持續發展問題進一步突出。
張小濟:從統計局公布的數字來看,宏觀經濟主要的指標都應該說是比較好,并沒有進入所謂的通縮,全年9%還是可以達到的。這一輪宏觀調控是防止“大起大落”,怕的是“大落”。目前工業的利潤是在下降的,特別是下游產業下降幅度比較大,從上游看利潤還是比較高的。比較明顯的是,制造業對于出口依賴,甚至整個經濟增長對出口拉動依賴越來越強,也就說明需求遇到了問題,特別是消費需求不足的問題。
陳興動:我對現在經濟形勢的總體判斷有兩點:第一點,總的來講,中國經濟增長發生逆轉,從高位往下走。這種增長速度下降相當迅速,這是從企業的盈利狀況來看的。我個人感覺去年的GDP增長遠不止9.5%,應該是在11%—13%;相對于去年,經濟增長速度肯定是大幅度下降的,否則不能夠解釋能源、原材料增長速度下降,企業的盈利狀況也跟著下降。今年上半年,到目前為止A股市場上有550家公司已經預虧,占一千多家上市公司的40%。
第二點,從增長速度的角度來看,根據統計數字,如果按照10%的增長的話,目前經濟已經向區間底部走,但是仍然還在過熱區間。
哈繼銘:我同意陳興動的觀點,去年GDP確實不止增長9.5%,這通過用電、工業增加值當中重工業所占的比重進行分析就可以發現。其實2002年、2003年真正的增長速度比我們看的數字要高一些,而1998年出現通縮的時候,增長速度比我們看的數據低一些。我國上半年GDP同比增9.5%,和去年相比確實有所下降,但是,我們認為增長速度依然是偏快,今年25個省都有拉閘限電的現象,這也預示了“快”的程度。
今年的增長有一些結構性的變化,去年年初經濟基本上都是靠投資拉動,今年投資增速下降,但是外貿的增速明顯上升,消費也比較平穩,消費和投資之間的矛盾得到一定的緩和。
王建:從今年上半年看,投資增長還在25%以上的高位,其中6月份更高達28.8%,出口已經連續六個月超過30%,與去年的增長率相差不大,社會消費品零售額的增長率超過13%,還高出去年同期水平。這些情況都說明,上半年的需求增長與去年同期相比,都沒有特別大的變化。由于這些需求指標的增長水平都很高,特別是6月份固定資產投資的增幅很高,很多人仍在擔心是否會再度“過熱”。
但主要經濟指標中,確有許多預示著“冷”的跡象,例如:消費物價持續走低,上半年CPI指數平均為2.4%,比去年同期低1.2個百分點,并已經連續數月低于2%,部分生產資料價格如鋼材、水泥等下跌幅度巨大;企業利潤增長率顯著下降,同比下降超過20個百分點,下游制造業大面積虧損;企業產成品資金占用超過一萬億元,增長19.4%,且增長率超過同期產品銷售增長率3個百分點;上半年出現了396.5億美元的貿易順差,而去年同期是75.7億美元的逆差,說明國內需求明顯不足,產品被擠壓向國際市場;自去年6月,貨幣M2的增長率與M1持平,之后M2增長率開始超過M1,至5月份M2增長率已超出M1多于四個百分點,說明流通中的貨幣持續大量退出交易流通,轉換成定期存款,這是經濟活動趨于緩慢的重要標志。
李稻葵:按照目前國際上最準的統計方法——向量自回歸的方法,我們對經濟形勢做了一個預測,得出的結論是:2005年第2季度GDP增長率為8.9%,第3季度進一步下滑為7.9%。預測2005年第3、4季度城市居民消費價格將出現負增長,2005年四個季度的城市居民消費價格指數增長率將分別為1.14%、0.89%、–0.81%和–0.62%,全年平均增長0.27%。預測2005年第4季度廣義貨幣供應量(M2)的增速將低于10%,僅為9.7%。整個經濟走勢是向下的,增速下滑,基本上是每一個季度都比上一個季度增長速度下滑,全年GDP是8.6%的增長速度。通貨緊縮的壓力已經顯現出來。
張漢亞:從數據看來,今年前兩個季度整體經濟發展是平穩的。去年和前年企業盈利比較多投資增長較快,我國的經濟和投資量都很大,在慣性的作用下,不可能很快下降,可以說目前的經濟和投資是靠慣性保持較快的發展水平,我預計今年經濟會平穩下降,真正危機是在明年。
“通縮”之辯
《21世紀》:基于對目前的經濟形勢判斷,諸位是否可以明確下半年經濟趨冷還是趨熱?通縮還是通脹?判斷的依據是什么?
陳興動:在爭論之前,我們應該統一通縮和通脹的定義。CPI僅僅是通貨膨脹的一個指標,它并不等于通貨膨脹。短期內,由于產能過剩,我國工業制成品的價格毫無疑問面臨著通縮的壓力。還要考慮到,目前我國的CPI代表性不夠高,因為跟發達國家不能相比,我們消費只占50%弱,而美國的消費超過75%。短期來講,由于種種原因導致通縮的壓力,但并沒有通縮的現實,中長期來講,中國有巨大的通脹壓力。
哈繼銘:我覺得通縮的可能性很小。分析一下過去20年中國經濟過熱的情況,每一次過熱都是投資拉動的,都是投資增長大大高于消費,但是為什么只有1992、1993年過熱事隔5-10年后的1998-2002年出現了通縮?1985、1988年之后都沒有出現通縮?這里面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在于匯率。1985、1988年過熱之后,人民幣并沒有很大幅度的升值,而在1992、1993年過熱之后,相隔五到十年之后出現了通縮,也就是1998年到2002年期間有間歇性的通縮,可能和1992、1993年的擴張有關,但是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當時人民幣基本釘住美元,美元大幅度升值,人民幣有效匯率升值了26%,這也是造成通縮的根本原因。
《21世紀》:定性的分析之外,您能否進一步做定量的分析呢?
哈繼銘:做定量的分析,我們發現以下結果:
第一,假如說人民幣匯率在1998年進行改革的話,中國是不會出現通縮的。當時人民幣升值了26%,假定它不升值,通縮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第二,即使人民幣短期內有比較小幅度的升值,但是升值之后,必須要增強匯率的靈活性,使得它在短期內能夠隨著價格的波動有所調整;
第三,不能完全排除中國出現通縮的可能性,就是世界經濟增長急劇下降對中國出口產品的需求下降,必然影響到中國。為了防范通縮,現在正是改革人民幣匯率的好時機。
我覺得利潤下降并不預示著通縮,下降有很大一部分是行政措施造成的,管制油價、電價、煤價造成這些企業的虧損,所以防止通縮可以把行政措施取消,放開價格,糾正對要素價格的扭曲。
張小濟:我同意哈繼銘的觀點。雖然世界油價一路飆升,但是政府采取了一些控制措施,使得價格沒有傳遞下來。如果價格向下傳遞,對于油價的影響肯定是很大的,現在是用國家定價的辦法把這個問題吸收掉了,結果造成企業的利潤減少。要素價格的扭曲是個最值得擔心的問題,至于物價高一點低一點,并不是很重要,關鍵是價格信號不能失真,而我們現在的問題正在于此。不光是油價,其他資源的價格也不真實。我認為,水價、電價都應該動,否則都是以政府定價為前提,真實價格就不能體現在CPI里面。
張漢亞:我也同意哈繼銘的看法,我本來預測今年的物價還要上漲5%左右,原因在于基礎原材料、農產品價格上漲之后,半年到一年的時間會傳遞到下游的消費產品,本應在目前開始顯現,但由于總體上供大于求,競爭劇烈,造成企業想漲價也很難。但是如果按照現在的形勢發展下去,成本價格太高,企業可能破產,行業發展可能受到破壞。從經濟發展的規律看,物價應該每年適當上漲,工人的工資也應相應提高。物價水平下降到一定的時候,已經沒有下降的余地時,自然就會漲上來,目前價格下調的余地已經很小了,為了不出現企業大面積虧損,政府可以適當的放松一下價格調控。
李稻葵:說中國下一步面臨通縮的壓力,我有兩點考慮,第一個因素,中國經濟增長下滑,使得國際原材料價格包括石油價格有下降的壓力。
第二個,比較一下中外的產業結構,我國的產業集中度是很低的。除了通訊、石油這樣的壟斷性行業,其他行業的集中度都非常低,競爭異常激烈。我國的產業結構非常地松散,生產能力過剩,這種情況下,沒有定價權利,價格很難傳導過去,很多企業就會放棄生產。
張小濟:原材料的價格不光是中國拉起來的,中國是一個因素。但是全球的資源價格都在漲,制成品的價格指數在下降,除非出現全球性的房地產崩盤,否則對全球經濟不會有大的影響。
關于競爭的問題,在微觀上,企業是不會虧損的。目前完全靠政府補貼的企業很少,競爭只會使利潤更薄。但是如果要素價格扭曲,最后對整個國民經濟來說,是長期負債,如果是市場放開,就會造成資源外流,這個代價是不合算的。
王子先:我同意李稻葵的觀點,也認為還是有面臨通貨緊縮的危險。有幾點理由,第一,世界經濟增長放慢,需求回落,價格也是回落,石油漲價,整個世界貿易的價格指數大大回落,增長速度也是回落的,所以不是通貨膨脹,而是通貨緊縮。
第二,我國的出口增長放慢已經是很明顯的了,下半年放慢是肯定的,從出口的角度看,價格肯定上漲。
第三就是消費。從上半年的情況來看,現在的消費也是疲軟的。隨著企業虧損面的擴大這個新的因素出來以后,居民消費的增長可能還會進一步減慢。增長速度減慢了以后,市場競爭還是越來越激烈,消費增長又在放慢,大量的投資包括外商投資,形成了大量的生產能力,價格不往低走,不通貨緊縮,就沒有別的出口。
哈繼銘:對王司長談到的這三點我有不同看法。首先是談到外貿價格下降。我看到的情況是,中國進口產品的價格上升很快,中國出口產品的價格上升得很小,所以我們的貿易條件在不斷地惡化。對于西方國家來說,他們進口了我們的產品,因為我們的產品價格很低,而我們進口的產品價格漲得很快,這對于發達國家來說有通縮的壓力。從貿易的角度來說,中國的經濟與世界貿易融合,貿易量的增加,也會調節雙邊要素價格使它們趨近,這就是中國和印度這些發展中國家通脹的壓力所在。
另外一個是疲軟的消費。現在定義的消費把房地產剔除了,在統計上算作投資。但是現在90%多的房子都是老百姓購買的,這實際上也是一種消費,它是一種對于投資的消化,只是統計上沒把它包容進去。
張小濟:房租應該作為消費,目前我國對商品房的物業的支出這些都沒有計算。
陳興動:我是主張私人買房子的部分,劃到消費里來,不是私人的部分,劃到投資里面去。
哈繼銘:股票市值才一萬億,我國的貸款一年就貸出了2.5萬億,房地產這一塊,居民中購買商品房的這一部分人占的比重很小。我們做了粗略的估算,10%左右的城鎮居民買了商品房,還有90%的人沒買。城鎮居民只占全國居民的40%,也就是說買了房子的人只有4%。至于外部需求不足,這是一個未知數,亞洲金融危機期間比那時候增長了1%,現在大家都認為增長速度肯定要比那個時候高。
經濟背后的力量
《21世紀》導致目前經濟形勢的背后因素有哪些﹖
王建:為什么需求增長與去年差不多,經濟運行中卻出現了這樣許多“趨冷”的情況呢?
其一是總量問題。目前不是總需求顯著下滑,而是總供給水平增長得更快,這樣就會在經濟增長的高水平上出現供過于求,使部分企業效益指標顯示出“趨冷”和貿易順差增加,商品交易也顯得不夠活躍。
其二是投資需求的結構發生了變動。本輪經濟增長主要是被投資拉動的,而投資的主要方向是重工業。在總投資中,存量投資永遠會大于增量投資,而從投資的時間序列看,首先是進行土建投資,然后是進行設備安裝等。在以往投資中土建一般會占到三分之二以上,重工業項目設備比重要大一些,從近三年平均看,土建部分已經下降到60%,由于對存量投資而言,目前土建階段已經過去,對主要用于土建的線材、鋁材、水泥等建筑材料的需求就會大幅度減少,而這些原材料項目近些年又上得比較多,因此供大于求的現象就比較明顯,這些產品的價格也必然會出現較大幅度下跌,但是另一方面,隨著投資需求的重點轉移,為重工業項目提供設備的機電產業生產形勢又會比較好。
陳興動:從目前的經濟形勢走勢來看,我覺得對國內的需求不宜太過于悲觀。首先講消費,目前從數字上看,沒有理由得出消費很疲軟的結論。目前消費遇到兩大問題,第一大問題是城鄉經濟不協調,消費力主要是在城市,農村的消費很低,而城市消費也存在問題,目前的消費不能和服務消費協調發展,收入差距太大。
另一個問題是投資不存在大幅度下滑的可能,雖然政策抑制投資的繼續膨脹,但市場上有大量閑置資金,市場后進者取代先進者的市場份額,對整個經濟來說并無影響,不斷地把底端的行業取代掉,但投資一直在持續,經濟就不斷地在漲。
李稻葵:為什么經濟會下滑?我們分析有三個原因,第一個是過去一年半以來,政府宏觀的調控,收緊銀根,收緊地根的政策取得了一定的效果。現在正在轟轟烈烈上馬的投資,可能是在半年前或者是一年前決策的,批下來的,所以一年半以前砍下來的項目,反映了今天的投資規模,在建項目就不如去年那么高,這是有一定滯后性的。銀根,地跟也是一樣,從銀行得到的貸款,土地里面得到的收入在下降,反映新建的項目不如以前多了。
第二個原因,我們分析是由于原材料價格的上升,加上很多行業競爭過于激烈,生產能力過剩,造成很多企業的利潤空間下降,很多企業出現低利潤,甚至是虧損,生產積極性下降,很多企業甚至停產了。利潤空間的下降,也造成了產量的下降,GDP的下降,這直接導致了CPI的下降。
第三個原因,可能是金融改革的一個伴生物。股市的宏觀形勢不好,從股市上融資的渠道不暢通。最主要的金融改革是國有商業銀行改革,充分展開后使得銀行在貸款的問題上,甚至在吸納存款的問題上不如以前。
王子先:下一步外需增長放慢或下降以后,存在內需的制約問題。從這兩年的情況來看,前兩年是靠投資拉動,出口也對經濟增長拉動很大,今年更主要的是靠出口拉動。但是根據現在的經濟形勢,出口不可能一直保持這么高的增長速度,就存在外需放慢或者是下降的問題,如果明年經濟出現更大的變化,就更不好說了。消費是一個瓶頸,消費對GDP的拉動貢獻率大幅度地下降,人們消費開支增長速度在大幅度地回落,2002年是11.4%,今年一季度只有7.2%,如果消費不能擴大,下一步經濟將面臨生產能力過剩的危機,大量擴張的生產能力沒有通道。
張漢亞:這個問題要通過企業盈利水平來看,前幾年企業盈利大幅度上漲,銀行壞帳減少,銀行也愿意為企業貸款,去年和前年上了大量的項目,屬于生產資料的鋼鐵、電、煤、機器設備等等都上了很多,生活資料方面的投資也快速增長。從去年開始壓投資,特別是對信貸進行控制,造成了下一步投資可能會相對不足。
我今年3月曾寫了一篇文章,說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已在我國經濟中發揮越來越大的作用,將導致我國經濟周期發展。主要是體現在,一方面是國家想保護經濟發展,采取了很多強硬的調控措施,但去年和今年的經濟和投資增長還是比較快;這一方面是經濟和投資的慣性作用,另一方面是地方政府和企業對經濟增長的興趣非常高。但是由于信息的不對稱,生產迅速擴大,但是消費者跟不上,特別是我們要進行一些打壓,就出現市場經濟高速增長,政策打壓投資,企業沒錢投資進行技術改造,老百姓沒有錢消費,就造成各類產品都過剩,企業效益越來越低,經濟就開始下滑。
宏觀經濟探底
《21世紀》:目前的經濟增長是否已經進入拐點?如果是,那么經濟下行的底部在哪里?
李稻葵:拐點已經出現,我想有可能會出現兩到三年的調整時期。這一次的調整時期和上一次,和1998年以后的不太一樣。
我的一個估計,可能是2001年中開始炒作奧運會那個時候開始出現一個自然增長。我指的是概念炒作。這個可能往下出現一個兩到三年的調整時期,2006年、2007年可能是調整時期,包括今年都是調整期。這次跟上次不一樣的是自然增長率高過1998年,原因是這一次我們的消費升級,它帶來的力度比上次大,這一次是汽車,房地產,上一次可能還是耐用消費品,白色電器,兩次自然增長率的概念不一樣,所以說基本的增長率不一樣,所以說可能這一次的下滑不會那么大,大概到8%左右就停止了。
張小濟:競爭破產后,生產者少了,價格不會再繼續往下走。
李稻葵:它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價格很高的情況下很多企業一涌而入,中國很多行業都是如此,經過過度競爭,價格下降。下降的過程當中很多企業走了,高效率企業在,仍然競爭很激烈,價格繼續下降,這是一個過程,價格往上走的微觀機制恐怕不存在。政府要抓住這個時機進行產業調整,進行根本的、長遠性的改革,除了剛才講過的金融改革,還有不要對外依賴,搞城市化,還包括推動我們的內需和消費。
王建:李稻葵認為2007年將是經濟下滑的底部,我的觀點是恰恰在2007年中國的經濟才開始下探,今年保“9%”,明年保“8%”都沒有問題,有問題是后年,即2007年。
據商務部方面數據,今年上半年在507種主要工業消費品中,供求基本平衡的商品占17.0%,而供過于求的商品已占到83.0%。
綜合各方面的信息看,鋼材、鋁材和水泥等目前已經出現了過剩,煤炭估計明年開始過剩,電力供求至多后年達到平衡,2008年也將開始過剩,所以到2007年中國將沒有“短線”部門。
但是投資周期過去了,大批重工業項目到了產能的集中釋放期,而以前階段主要吸納生產資料的重工業投資需求卻出現了“落潮”,生產資料的全面過剩就不可避免。如此,工業消費品和工業生產資料都將是全面過剩局面,在中國就可能爆發首次的全面過剩。
生產過剩可能會來得很猛烈。過去投資是以國有單位為主體,本輪投資卻出現了非國有為主體的情況,去年非國有投資比重為65%,今年一季度已上升到71%。由于非國有部門的投入產出比在許多情況下比國有單位高出幾倍甚至十幾倍,而本輪投資周期(2003~2007年,年均增長率按20%計算)的名義投資累計額可能高達35萬億元,相當于“七五”至2002年的總和,所以到2007年,可能會出現前所未有的生產能力集中釋放。
1825年當英國出現資本主義經濟中的第一次生產過剩危機時,鋼產量不足50萬噸,人均GDP不過300美元,所以生產過剩從來只具有相對意義。其產生的原因,都是因為收入分配關系不合理。如果出現生產過剩,就可能出現比較嚴重的通貨緊縮和經濟增長率下滑。
哈繼銘:中國經濟目前處于著陸的過程之中,但并沒有驟然著陸到經濟出現蕭條的地步。我認為經濟逐漸往下走的過程可能需要兩三年的時間,這可以給予企業比較長的時間來應對,因而總體而言是比較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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