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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銀行業改革的歷史回顧與展望
銀監會副主席唐雙寧在“《財經》年會：世界.中國2005”會議上的發言
女士們、先生們:
下午好!很高興參加今天的會議。目前，中國國有商業銀行改革正處于一個特殊時期。中國銀行、中國建設銀行股份制改革試點已取得階段性成果，公司治理改革正進入關鍵階段，其他銀行的改革也將提上日程。國有商業銀行究竟改革成一個什么樣的銀行，改革的路徑和方向是什么？改革的關鍵和核心在哪里？改革的速度和節奏如何把握？圍繞這些問題，理論和實務界都曾展開過熱烈討論和積極探索。我們認為，國有商業銀行股份制改革是20多年來中國銀行業改革的繼續和深化。中國銀行業的改革是在整個經濟體制改革的大背景下進行的，又有其自身的演變軌跡和發展規律。總結中國銀行業改革發展的經驗教訓，明確當前改革的主要任務，牢牢抓住公司治理改革這一主要矛盾，有助于我們順利實現改革的既定目標。
一、中國銀行業改革的歷史回顧
中國銀行業改革是在傳統計劃經濟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轉軌的大背景下進行的，經歷了長期的、階段性的演變過程。早在1979年，鄧小平先生就指出：要把銀行辦成真正的銀行。在這一思想指導下，中國銀行業改革經過一段時間的醞釀和準備，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開始正式起步，并大體經歷了三個階段：（一）國家專業銀行階段（1984-1994）在改革開放前，中國實行的是“大一統”的銀行體制，中國人民銀行是唯一的金融機構。1984年，為適應中國改革開放的需要，從人民銀行分設出中國工商銀行，加上原來專營外匯業務的中國銀行、原來行使財政職能的中國人民建設銀行以及1979年恢復的中國農業銀行，這四家銀行成為國家專業銀行，人民銀行則專門行使中央銀行職能，從此形成了各司其職的中國二元銀行體制。回顧這一階段，盡管國家專業銀行有了一定的經營自主權，但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專業銀行運用信貸資金的權力有限，在信貸計劃“籠子”內不能越雷池一步。但不管怎樣，這一階段的改革還是宣告了幾十年的“大一統”銀行體制的結束，二元銀行體制成為中國銀行業的基本制度框架，并延續至今。（二）國有獨資商業銀行階段（1994-2003）1994年，國家成立了三家政策性銀行，實現了政策性金融與商業金融的分離；1995年，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業銀行法》，從法律上確立了國家專業銀行的國有獨資商業銀行地位，明確國有獨資商業銀行要以效益性、安全性、流動性為經營原則，實行自主經營、自擔風險、自負盈虧、自我約束。但這次改革的初期，由于整個國家處于轉軌階段，仍存在政府對銀行的干預問題，國有獨資商業銀行很難真正做到自主經營。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為維護國家經濟安全、確保經濟金融穩定，1997年11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召開了第一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并陸續出臺了一系列國有獨資商業銀行改革措施：一是進行財務重組。1998年，定向發行2700億元特別國債，專門用于補充資本金，使四家銀行資本充足率按1996年標準達到4%；1999年，將1.4萬億元資產（其中9800億元為四家銀行不良資產）剝離給新成立的四家資產管理公司。二是改善內部管理。四家銀行進一步強化統一法人體制，實行嚴格的授權授信制度；國家正式取消貸款規模，實行資產負債比例管理；將經營效益和資產質量納入對四家銀行管理者的考核，實現了由行政評價向經濟評價的轉變。同時，較大規模精簡了機構和人員。三是強化外部監管。適應防范金融風險的需要，成立了中國證監會和中國保監會，分離了人民銀行對證券、保險業的監管職能，人民銀行專司對銀行業的監管，集中精力監管銀行風險。通過上述改革，加之四家銀行內部也進行了多項改革，許多先進理念和方法被引入，四家銀行經營績效和風險內控機制得以初步建立。（三）國家控股的股份制商業銀行階段（2003-至今）2001年12月11日，中國正式加入WTO。這意味著從當時算起再經過5年的過渡期，外資銀行將大步進入中國市場，中資銀行將與外資銀行在同一環境下開展競爭。在這種情況下，依我國商業銀行的現狀，如不進行更加深入的改革，將難以應對加入WTO的挑戰。加入WTO預示了進一步深化國有獨資商業銀行改革的緊迫性。2002年，第二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召開，明確國有獨資商業銀行改革是中國金融改革的重中之重，改革的方向是按現代金融企業的屬性進行股份制改造。這為國有獨資商業銀行進一步改革指明了方向。2003年底，黨中央、國務院決定，選擇中國銀行、中國建設銀行進行股份制改革試點，并于12月30日通過匯金公司注資450億美元。這為兩家試點銀行股份制改革提供了可能性。2004年，兩家試點銀行大規模的財務重組和公司治理改革全面展開，銀行業改革開始進入國家控股的股份制商業銀行改革階段。
二、股份制商業銀行改革試點的三個環節
20多年來，中國銀行業改革取得很大進步，但主要還是以治標為主，兼顧治本，總體上治本不足。2003年開始的國家控股的股份制商業銀行改革試點，其核心就是要將銀行業改革由治標為主轉移到以治本為主上來，通過標本兼治使之真正走上健康發展軌道。從目前情況看，股份制改革試點總體開局良好，進展大體順利。改革試點主要包括三個環節：（一）財務重組環節兩家試點銀行財務重組主要包括外匯注資、資產處置和發行次級債等步驟。目前，財務重組工作已基本結束，成效明顯。據初步統計，截至2004年底，中、建兩行不良貸款比率分別為5.12％和3.70％，不良貸款撥備覆蓋率分別為71.70％和69.90％，資本充足率分別為8.62%和9.39%（建行為9月底數據）。上述財務指標均已達到或接近國際先進銀行的平均水平。（二）公司治理改革環節兩家試點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在2004年下半年先后掛牌，完成了包括公司章程、“三會”議事規則、董事會所屬專業委員會議事規則等的起草和報批工作，并根據現代企業制度的要求開始設立內設組織機構；兩家試點銀行都制定了發展戰略，并對發展戰略進行了細化和分解；完善了決策、內控和風險管理體系，相關制度建設和基礎平臺建設都有新的進展；啟動了機構扁平化和業務垂直化改革，內設機構和業務流程更加符合市場化的需要；大力推進人事激勵制度改革，取消了總行員工的行政級別；此外，還推進了財務會計制度改革，大力加強信息科技建設等。（三）資本市場上市環節借助資本市場力量，股份制上市銀行不僅能增資擴股，壯大資本實力，而且可以促進其提高透明度，接受社會公眾監督。國家控股的股份制商業銀行最終要接受市場監督和考驗，要按照成熟一個上市一個的原則，爭取適當時機在境內外資本市場上市。
三、股份制改革試點下一步政策取向
下一步，股份制改革試點的重心將轉移到完善公司治理機制上來，改革已進入攻堅階段，重點要做好以下幾項工作：一是進一步完善公司治理機制。兩家試點銀行均已初步建立了公司治理的組織框架，實現了“形似”。但僅有“形似”是不夠的，從“形似”到“神似”還有許多工作要做：如“三會”制度的具體落實和到位，各項議決事規則的細化和執行，戰略投資者的談判和引進，關聯交易的控制和防范，業務流程的重組和改造，薪酬制度的建立和實施等。公司治理改革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需要經過不懈努力才能取得成功。二是確保改革在系統內縱深推進。兩家試點銀行要在總分行上下聯動方面做更多的工作，要采取有力措施確保改革深入到各級分支機構，使各分支機構真正做到思想到位、體制到位、工作到位，提高整體關注度，提高全員向心力。同時，要嚴防不良資產反彈和案件的發生。三是積極穩妥地做好上市工作。上市的目的在于將國有商業銀行變成真正市場化的主體，完全按市場規則接受檢驗。上市工作等不得，也急不得，要堅持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按規范的公司治理要求苦練“內功”，切實轉換機制，積極穩妥地做好上市前的準備工作。
四、股份制改革試點的幾個基本考慮
回顧這次國有商業銀行股份制改革試點的初步進程，設計當初，是有以下幾點基本考慮的：一是先易后難的考慮。在這次股份制改革的論證階段，曾設想過兩種方式，一種是橫向推進，同時起步；另一種是縱向推進，先易后難，最后選擇了先易后難的方式。實踐證明，先易后難的方式是可取的。二是組合操作的考慮。按最初的改革方案，消化四家銀行不良資產主要依靠財政資源，包括間接財源。由于需要動用的財政資源巨大，致使改革一直難以啟動。后來，通過動用國家外匯儲備資源的方式，既解決了國有商業銀行改革的成本問題，又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人民幣升值的壓力。這實際上是一種改革和貨幣政策同步的組合考慮。三是標本兼治的考慮。由于條件的限制，過去國有商業銀行改革以治標為主。經過前幾次改革的鋪墊，國有商業銀行改革具備了治本的條件，因此，本次改革一開始就確立了標本兼治的思路，專門下發了《公司治理改革與監管指引》，確立了公司治理改革十個方面的內容，并確立了三大類七項考核指標，按季度對兩家試點銀行實行嚴格考核，確保公司治理改革取得實效。四是符合中國國情的考慮。股份制作為社會化大生產的產物，在發達國家已有幾百年的成功實踐。我國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應當認真學習借鑒這些成功的經驗，為我所用。但同時，又必須看到，這次改革畢竟是對中國的國有商業銀行進行改革，是在中國本土上進行，改革的參與者是中國的銀行員工，第一檢驗者是中國的社會公眾。因此，改革必須適應中國國情。《晏子使楚》中有這樣一個故事，齊國人晏子出使楚國，楚王欲侮辱他，故意押一犯人從大堂走過，楚王問是什么人，下屬說是齊國盜賊，楚王問晏子：“齊人固善盜乎？”晏子回答說：“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說的就是要將在其他地區成功的東西搬到另一個地方，一定要適應這個地方的情況。我們正是從這一考慮出發設計國有商業銀行改革的。中國銀行業經歷20多年的改革發展，目前正處于一個非常關鍵的歷史時期。國有商業銀行如果通過本次改革能真正建立起有效的公司治理機制，對中國銀行業來說不僅是一次重大的歷史跨越，對整個中國經濟金融的發展也將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銀行業改革任重道遠，但我們相信，只要我們認真借鑒國際銀行業股份化的成功經驗，又能從中國具體實際出發，以對歷史和人民高度負責的態度努力工作，我們的改革目標就一定能實現。
謝謝大家！
作者：cb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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