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 郭力
蔡錦華和她的先生從不喝早茶,6月22日,他們的早餐是兩碗“素面”———光面拌香油。平常這個時候,蔡錦華已經出門買菜了,但是“這兩天老下雨,青菜一定要貴很多”,所以這天她就一直呆在家里,“冰箱里反正還有一盤泡菜”。
從她居住的廣州老屋出去步行幾分鐘,就進入到廣州“上下九”商業街的喧囂里,幾百間大小店鋪播放的流行音樂混雜在一起,蓋過了出租車的喇叭聲,但卻蓋不過年輕店員們的叫賣聲。
但蔡錦華對這些近在咫尺的繁華并不關心。她和她的老伴,連同其他6戶人家,在楊新里2號的一個院子里,住了差不多30年。
楊仁東社區是廣州為數不多的幾片老城區之一。100年前,這里叫做“西關”,乃是整個廣州的精華,而現在,0.03平方公里的范圍內,還住著1968戶人家,這當中就包括26戶低保戶、152戶下崗家庭、400多戶退休家庭。“富一點的人早都搬走了,剩下在這里的都是窮人。”當地的居民都這樣說。
“七甫水腳”、“八甫水腳”、“太寧橫”、“楊仁里”……上下九步行街旁邊的巷子大都有著古樸的名字。這里多是一兩層的平房,木窗里架出幾根竹竿,上面幾件花花綠綠的衣服還在滴水。這里沒有高檔發廊,只有一張凳子,搭塊毛巾,和一張“理發3元”的招牌。
蔡錦華住的房子,是社區里幾間超過100歲的宅子之一,據說連文物局的人都來考察過。其實,“西關”是廣州要重點保護的老城區,但是目前真正被修繕的只是臨街的店鋪———它們代表著商業街的百年來一貫的繁榮;而這種繁榮,并沒有惠及僅僅和街面相隔不到20米的蔡錦華所住的老宅。
“去年有一間危房剛剛修好,今年還有一間,還在和房東商量怎么修。房子太老了,房東都不愿意再花錢了。”社區的郭主任說。社區里大部分房子,就算沒有百年的歷史,也大多建于抗日戰爭之前。
蔡錦華已經退休,拿著500多塊一個月的退休金。她的先生下崗了,現在沒有任何收入。兩人每天的開銷不超過10塊錢,主要的用途就是“買菜”,主要買的菜是“菜心”。過年過節的時候,蔡錦華“會買一點好的,買一只雞回來煮”,間或她還會買一點魚。“把大魚切開一段段,買一段只要3塊錢,我們兩個可以吃一天。要是買整條的小魚就要貴很多,我們從來不買的。”蔡錦華有她自己的辦法。“不過再過兩年,我先生就可以辦退休了。他有30多年的工齡,算下來退休金有差不多1000塊一個月呢。”蔡錦華說,“再堅持兩年。再過兩年,我們就可以過富裕的生活了。”
20米外,“上下九”的那些綿延不絕的專賣店,蔡錦華偶爾也會經過,但是她“這輩子從來沒在那里買過東西”。對蔡錦華來說,20米之外的繁華,都是“富人們的事情”,她自己是“消受不到的”。
蔡錦華的生活與商業街有關聯的印象最深的是救火車。
因為老城區的小街小巷根本容不下救火車的進出,所以當有火災發生的時候,救火車只能停在外面商業街的大路上。“好幾百米的水管,就這樣一段一段地接進來,”蔡錦華一邊說一邊跟記者比劃著,“水管到前面又拐彎,再到前面再拐彎,才剛剛好接到起火的那間房子。”
500塊錢一個月的生活,對蔡錦華來說,平平順順地也就“習慣了”。因為老房子屋頂高,她和她老伴又搭了一間小閣樓做臥室,這樣本來只有10個平方的房子,現在“憑空多出了3個平方”,這讓她甚至略微有些得意。7戶人家公用的廚房漏雨了,這兩天滴滴答答的到處都是,但是自己的房間,因為雨天到來之前他們剛剛把幾個小洞補了補,“現在什么問題都沒有”。
蔡錦華惟一擔心的是生病。“附近一個中了風的老伯,日子都不知道怎么過。”蔡錦華說。她所說的老伯姓李,住在一條叫“仁風里”的小巷子里。他家就他一個人,沒有收入。去年他中了風,最近剛好一些。
對當地的居民來說,最大的指望是拆遷。
其實早在1997年,廣州市政府就已經將這片地方掛牌招標,給有興趣的房地產公司來開發。本以為是商業街的黃金地段,但是8年來,沒有一家公司投標。“這里的人那么多,要負擔的拆遷費太高了。加上還有一間小學,買了地還要留出一塊給他們。這樣還有哪間公司愿意來拆遷啊?得不償失,賺不到錢的。”居民們一說到這個話題,就七嘴八舌。
和周圍的鄰居相比,蔡錦華倒是比較心平氣和,“想不想拆遷?我也不知道。讓我怎么樣就怎么樣嘍!”但是就在記者向她告別,走到巷子口的時候,她突然追上來問:“你們報社是不是對這塊地感興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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