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委書記張高麗：山東經濟平衡木上的舞蹈

　　“三個突破”戰略，在促進山東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同時，也將為解決全國東西差距問題提供可以借鑒的經驗

　　當時，山東本地媒體發表的一則短評令張高麗找到了“知音”。這則短評直言不諱地問道：“難道我們同先進地區比的勇氣都沒有嗎？”張高麗把這位記者專門請去談了一個多小時。這位記者說，由此可以看出當時他的困惑和焦慮

　　“‘攪’是張高麗激勵干部的一個工作方法。通過‘攪’，消除干部的惰性，讓他們都‘動起來’。張書記是一個很能‘攪’，也很會‘攪’的省委書記”

　　1990年以來的15年中，菏澤市經濟發展速度第一次超過全省平均數。東部突破的煙臺市2004年的經濟增長速度在全國最早開放的14個沿海城市中，已經從第七位躍升至第一位

　　本報記者 李攻 發自山東

　　上世紀90年代開始，山東的GDP一直排在各省市中第三位，名次保持10多年未動搖。“穩定增長是山東經濟這些年來最突出的特征。”山東省發改委主任倪永康這樣說。

　　山東經濟到底“穩”到什么程度，在2002年之前的6年中，山東省的經濟增長波動幅度只有2.1個百分點(1996年12.2%，2001年10.1%)。

　　“穩”當然是好事，但也不完全是好事。在穩定中，人們往往失去取得更大成績的決心和勇氣。

　　事實上，2001年張高麗的到來，他的一系列舉措，多多少少改變了山東人“保穩”的心態。“南方思想”與“齊魯文化”發生碰撞。

　　從2002年開始，山東經濟增長呈現加速趨勢。2002年，山東經濟增長11.6%，2003年達到13.7%，到了2004年，更達到15.3%。

　　引人注目的是，2005年2月5日，山東省統計局宣布該省經濟總量超過了江蘇，位居全國第二位。按照山東省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所長張衛國的說法，“山東經濟真正進入了高速發展時期。”

　　事實上，在2001年12月6日，當山東省人大常委會任命張高麗為副省長、代省長的時候，許多省內官員就私下認定，這個來自改革開放前沿的領導，將為山東經濟發展帶來新的活力。

　　一年之后，張高麗被選為省委書記，開始描繪山東“大而強、富而美”的藍圖了，而這幅藍圖正是他的前任、時任中央政治局委員、山東省委書記吳官正在2001年3月提出來的。

　　山東在經過歷任領導的努力之后，經濟建設取得長足發展，許多工作都走在了全國前列。這時候，山東人特別希望能夠走向新的輝煌，把對“大而強、富而美”的新山東的強烈憧憬變為現實。

　　人們堅信，這位有著“南方背景”的領導一定能給山東帶來巨大影響。很快，張高麗就證明了這些，他把上任后的“第一把火”燒在了濟南城建上。

　　由于投入不足和規劃方面的原因，濟南的城建水平與發達地區相比相對落后，與山東經濟大省的地位很不相稱。上任后，張高麗在多種場合指出濟南城建的不足之處。

　　面對省委書記的批評，當地官員開始有些情緒，普遍認為，“如果總是拿濟南和深圳相比的話，差距較為明顯，工作簡直開展不下去了。”

　　當地官員的反應讓張高麗多少有點困惑，他也開始思考，如何在山東把自己的一套管理理念和行事方式推行下去。“南方思想”與“齊魯文化”在這里發生了第一次“碰撞”。

　　在山東工作和生活了十幾年的山東浙江投資商會副會長黃壽康告訴《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許多濟南人世代居住在這樣一座“大縣城”里，渾然自得。“張書記以高起點、高水平規劃建設濟南，實際也是對一些人保守意識的沖擊。”當時，山東本地媒體發表的一則短評令張高麗找到了“知音”。這則短評直言不諱地問道：“難道我們同先進地區比的勇氣都沒有嗎？”張高麗把這位記者專門請去談了一個多小時。這位記者說，由此可以看出當時他的困惑和焦慮。

　　“作出改造經十路的決定恐怕是最困難的。”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政府工作人員告訴《第一財經日報》記者。

　　經十路是濟南市區內一條主干道，“當時，經十路剛剛花費數億元進行了改造，但是并沒有把濟南市的發展遠景考慮在內。重修經十路，大家覺得政府總在不斷地大興土木，這些想法給張書記造成不小壓力。”

　　不管怎么樣，經十路還是進行了又一次改造。“現在的經十路已經成為濟南市最具有現代氣息的道路，并在交通方面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說其代表了濟南的新形象也不過分。”黃壽康告訴本報記者。“攪”出好吏治“‘攪’是張高麗書記激勵干部的一個工作方法。通過‘攪’，消除干部的惰性，讓他們都‘動起來’。張書記是一個很能‘攪’，也很會‘攪’的省委書記。”山東接近上層的一位經濟專家這樣告訴《第一財經日報》記者。

　　去年11月份，山東省的省市級領導干部就被“攪”了一回。這次為期7天的“全省科學發展觀交流現場會”先后參觀了菏澤、濟寧、淄博、濰坊、濱州、濟南6個市。這中間既有發達市，也有欠發達市。現場會的目的之一就是“相互學習、相互促進”。

　　“通過這么一‘攪’，不論是發達地區的領導還是欠發達地區的領導，都感受到了壓力。”上述專家說。

　　不但在省內“攪”而且請省外的人也來“攪”。2003年4月，張高麗親自帶領山東17個市的主要領導到蘇、滬、浙等地考察，主動找差距，學經驗；2003年6月，專門請南京市江寧區、浙江溫州、江蘇蘇州的黨政負責人來山東作現場報告。

　　采訪中，記者還了解到張高麗的這樣一個“愛好”：據說他喜歡在晚上給區縣級的黨政領導打電話，詢問工作情況。

　　面對這種“突然襲擊”，如果接電話的人心思不在工作上，或者在酒桌上“意氣風發”，難免就要張口結舌。“要時刻準備著張書記‘檢查作業’，”有的地方領導不無詼諧地這樣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張書記晚上打電話。”

　　“現在各級領導班子都很團結，真正把發展當成了第一要務。如果一個地方發展速度慢了，不用上級說，當地領導就會感到無地自容。在這樣一種氛圍下，山東經濟的高速增長就不難理解了。”山東省發改委綜合處郭訓成處長說。

　　張高麗這一“攪”，攪出了山東省官員的好狀態，提高了干部辦事的積極性。

　　“積極性也是生產力，而且積極性是生產力當中的首要因素。”4月22日，山東省統計局局長杜昌祚對《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說。

　　然而，從整體上把干部思想統一到經濟發展上，進而使他們與省委、省政府思路保持一致的，還是兩次會議的召開。

　　杜昌祚說：“我們全省上下干事創業的熱情很高，在省委八次黨代會的鼓舞下，全省上下干事創業、加快發展勢頭很好。”

　　杜昌祚提到的具有重要意義的會議是中國共產黨山東省第八次代表大會。

　　一年后的2003年6月4日，山東又召開中共山東省委工作會議。會議對全省進行了電視直播。當地媒體評價說，這次會議“是進一步解放思想、凝聚力量、干事創業、加快發展的動員會，是新一輪思想大解放、經濟大發展的起點。”

　　張高麗在會議上明確要求，“借鑒外省市先進經驗，動員全省廣大黨員干部群眾，解放思想，搶抓機遇，立加快發展之志，謀加快發展之策，鼓加快發展之勁，求加快發展之效，開創我省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局面。”

　　張一連用了四個“加快發展”。有政府官員對記者評價說，如果山東省的八次黨代會是制定了藍圖的話，那么這次省委工作會議是吹響了干事創業、加快發展的號角。

　　在記者采訪的過程中，“干事創業”是山東省官員經常掛在嘴邊的“常用語”。

　　山東省發改委綜合處處長郭訓成在接受《第一財經日報》記者采訪時就曾這樣說：“山東高速增長的最根本的動因就是全省上下已經形成了干事創業的濃厚氛圍。你不要以為我是在說官話、套話。這確實是我實實在在的感受。”

　　“干事創業”更是張高麗本人激勵各級干部的“口頭禪”。謀定山東發展新布局

　　“張高麗在抓經濟工作方面可以用兩個詞來概括，就是‘思路清晰、目標明確’。”山東大學經濟研究所黃少安教授告訴本報記者。

　　擔任省委書記以來，張高麗先后提出的“三個亮點”和“三個突破”的戰略，已經從產業和區域的角度，為山東謀定了未來發展的布局。

　　所謂“三個亮點”戰略，即突出抓高新技術產業、外經外貿、民營經濟，并由此促進全省經濟社會的全面協調和可持續發展。

　　在2003年，山東省省長韓寓群所作的《政府工作報告》中，他說：“我省與發達省市相比，最大的差距在外經外貿，最大的發展潛力也在外經外貿。”所以，要“抓住關鍵點，開創外經外貿工作新局面”。再推而廣之，就是抓“三個亮點”。

　　“民營經濟是市場經濟最活躍最具活力的成分，高新技術是衡量一個地區競爭性和可持續性的重要指標，而外經外貿又是迅速發展經濟最有效最快捷途徑，誰對外開放意識強、步子大，誰發展就快已經成為世人共識。張高麗書記提出‘三個亮點’實現山東經濟的振興，確實抓住了關鍵。”山東經濟學院副院長王乃靜博士這樣評價。

　　現在，山東的干部和企業家，已經有點像浙江人，不當“坐商”當“行商”，不在家當“安穩官”，出門當“苦行僧”，到處招商引資，思想觀念和行為方式都發生很大變化。有人說，這都是給“三個亮點”逼出來的。

　　如果說“三個亮點”，從產業角度梳理山東經濟，制定山東經濟的發展目標。那么，“三個突破”無疑是張高麗發展山東經濟的又一得意之作，這次張高麗是從區域角度來對經濟重新梳理。所謂“三個突破”，就是東部突破煙臺，中部突破濟南，西部突破菏澤，而其中又以“突破菏澤”為重點。

　　和全國區域經濟格局相似，山東區域經濟也呈現明顯的階梯狀特征。在過去多年中，菏澤市的經濟發展速度比全省平均低2個百分點。以青島、煙臺、威海為代表的半島地區將以菏澤為代表的西部地區甩得越來越遠，菏澤的落后成為制約山東經濟增長的巨大障礙。

　　為實現山東“西部大開發”，2004年，山東省作出了“突破菏澤”的部署，并采取了“百個項目進菏澤”、“西接東輸”(東部發達地區接收西部勞動力轉移)工程，要求全省8個經濟強市對口扶持菏澤的全部8個縣區。

　　今年的山東“兩會”傳出這樣的消息：菏澤市2004年經濟發展速度超越了全省平均水平。這是自1990年以來的15年中，菏澤市經濟發展速度第一次超過全省平均數。東部突破的煙臺市2004年的經濟增長速度在全國最早開放的14個沿海城市中，已經從第七位躍升至第一位。突破戰略開始取得成效。

　　山東省政府發言人張德寬告訴《第一財經日報》記者，“三個突破”戰略，在促進山東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同時，也將為解決全國東西差距問題提供可以借鑒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