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份經濟坡上徘徊 發改委緊急調研到行業摸底

　-本報記者 王延春 見習記者 何謙 北京報道

　　河北承德鋼廠北京公司的王恩生最近有點煩。“一噸螺紋鋼賠200元，一月生產15萬噸，意味著要賠3000萬元，”王恩生給記者算起賬來，“一些跟我們合作的中間商，銷售價格比我們鋼廠還低，賠不起的時候，就洗手不干了。”

　　而去年王恩生一直為紛紛飄來的訂單感到愜意。“銷售非常好，訂單不斷。”和王一 起的銷售副經理翟小雷3月初還這樣對記者說，“一切像做夢。”仿佛昨天還在說鋼材100%地漲價，4月，突然間鋼價比3月下降了2.2%。

　　其實，困惑的不僅僅是鋼鐵行業，進入4月，水泥、電解鋁等等一些去年投資過熱的行業出現了虧損面擴大的苗頭。來自發改委的數據顯示，一季度，水泥行業實現利潤由去年同期的31億元轉為虧損3.5億元。電解鋁產業也瀕臨全行業虧損。

　　整體上，就國家統計局公布的4月份經濟運行數據而言，除了順差數據極其理想之外，其他的諸如固定資產投資、工業生產、物價水平等等宏觀經濟運行指標的增幅都在下滑。而記者從發改委獲悉，發改委目前正在部署調研，到一些行業“摸底”。

　　經濟“坡上”徘徊

　　這些投資品價格下降意味著什么？

　　“2005年下半年將出現嚴重過剩。”國家發改委投資所研究員張漢亞告訴記者。有預測說，經濟現在正偏離投資驅動的商業周期的頂峰，逐步向生產能力顯著過剩的狀況移動。

　　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袁鋼明則相信： 4月是一個經濟全面下滑的拐點。“投資品價格下降先行于工業增加值，未來幾個月工業增加值可能出現下降。”統計局公布4月份工業增加值同比增長了16%。

　　目前判斷“拐點”出現似乎有點過早，但增長下滑的跡象已開始顯現。

　　國家統計局公布的4月份的數據顯示，除了出口增長較快外，投資、工業生產和投資增速等一些經濟指標都在往下走。

　　消費價格指數(CPI)僅上漲1.8%，超出了市場的預料，創2003年10月以來的新低；工業品出廠價上漲5.6%，漲幅略有回落；投資品價格走低。

　　1-4月份，城鎮50萬元以上項目累計完成固定資產投資14025億元，比去年同期增長25.7%，而去年同期的增幅超過40%。剛過去的這個季度新項目投資增速不到2%。這是一個清楚的前導性指標，說明今年晚些時候投資還會出現更加劇烈的減速。

　　4月份，全部國有工業企業及年產品銷售收入500萬元以上的非國有工業企業完成增加5647億元，同比增長16%，但是去年同期的數據是19.10%。

　　但更可能存在的風險是，過去三年極快的投資增長積累起來的巨大的過剩生產能力，將會使經濟重新面臨通貨緊縮的壓力。

　　4月，供應過多導致的“過剩”已使企業效益進一步下滑，出現了企業虧損面擴大的苗頭，尤其是投資品行業。

　　“眾多鋼材廠商為了回籠資金，彌補現金流緊張而出現恐慌拋售。”上海建材行業協會一位人士告訴記者，4月，上海普通螺紋鋼價格由每噸3850元降到3380元，下降了近500元。

　　河北承德鋼廠北京公司的王恩生說：“一些100萬噸以下的小企業已面臨破產。”

　　與之境況相似的還有水泥、電解鋁等產業，中國有色金屬工業協會胡秘書說，電解鋁等行業“企業利潤下降很快”。發改委的數據顯示，一季度，水泥行業實現利潤由去年同期的31億元轉為虧損3.5億元，而且一季度水泥產量僅增長1.2%，增幅同比回落22.6個百分點。

　　“這些是經濟下滑的信號，” 袁鋼明說，“國內需求不足，企業在過熱時期投資的產能無法釋放，賣不出去貨，手頭沒有錢，將進一步影響到未來投資。”

　　這種擔心，顯然發改委已經意識到了。發改委目前正在部署緊急調研，到一些行業“摸底”。“宏觀調控走到了空前的艱難期，”發改委宏觀經濟研究院的宋立說，“下一步宏觀調控難度更大了，經濟往下走的壓力比往上走的壓力大了。”

　　記者了解到，這次主要調研兩個問題，一是上下游對接問題；二是外國對中國進行的“懸崖政策”。懸崖政策，即現在國內貿易順差迅速擴大，國外廠商訂單急速增加，國內企業生產擴大的情況，日后一旦國外廠商進口銳減，中國經濟將急速下滑。

　　一直致力于價格分析的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的祁京梅把現階段宏觀趨勢看成“坡上”徘徊，“從去年以來經濟一直在爬坡，下一步可能緩慢下坡了。”她對記者打了一個比喻，“宏觀經濟從‘紅燈區’到‘綠燈區’出現轉折。”

　　如果說3月出現一些減速苗頭，可能是季節性的“偶然因素”，那么，4月的數據則使一些市場人士更加相信經濟增長的確開始減速。

　　但一些學者則表示謹慎。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宏觀部部長盧中原告訴本報記者：“我的判斷是經濟處于高位回穩。是否開始下滑，要謹慎跟蹤未來幾個月的數據再說。”

　　緊縮過度之疑

　　許多市場人士認為，導致4月部分數據“反轉”的主要原因是過度緊縮的貨幣政策。

　　“寬貨幣，緊信貸”使企業的資金環境惡化，張漢亞說，目前雖然低利率，貨幣供給寬松，但實質上信貸一直收緊，央行被迫放松了貨幣供應量，但銀行卻考慮不良資產縮減的壓力以及地方的一些行政手段，銀行對信貸控制比較謹慎。“下一步不會出現通貨膨脹的壓力，而是擔心出現緊縮。”

　　“我們賠錢是賠國家的錢，那些民營企業則賠的是銀行的錢。”河北承德鋼廠北京公司的王恩生說。一些通過借銀行貸款投資的企業在供給過剩，需求不足的情況下，舉步維艱，甚至面臨破產。

　　4月份，新增貸款增長大幅萎縮，貨幣增長率回調，4月末廣義貨幣供應量M2同比增長14.1%，增幅比上月末高0.1個百分點，但比上年同期低5個百分點。狹義貨幣供應量M1同比增長10%，增幅比上月末上升0.1個百分點，但比上年同期低10個百分點。今年4月份的M1和M2雙雙在15%的調控目標以下。當月新增人民幣貸款1420億元，同比少增575億元。

　　去年5月份以來，企業紛紛反映資金周轉出現困難，一些基層銀行對民營企業的貸款能收的幾乎都收了，有些把流動資金貸款挪到在建項目貸款上，浙江一些地區企業為保證生產不得不以10%以上的利率從民間借貸。但這不能長期維持，隨著成本的上升，企業感到壓力加大。

　　一些專家建議，央行應該根據目前的情況調整貨幣政策，給投資企業相對寬松的資金空間。張漢亞說：“在目前經濟已經基本穩定，投資、生產都出現下滑的情況下，國家應該適當調整信貸政策，放寬對企業貸款的總量控制，使受影響較大企業的生產和建設得到一定的恢復，減少虧損面。”

　　一些學者預警：“應該更好地利用需求并不過旺，但需求又已經啟動的好機會，千萬不要把需求損害掉。國內需求不足難以持續支撐經濟增長。”

　　值得關注的是，房地產的趨勢不明導致相關行業企業采取觀望態度。SOHO中國聯席總裁張欣作客雅虎中國時表示：“現在全國高檔房地產全部停了。”一直領跑全國房地產價格的上海和杭州最近房價下降，上海一些房地產代理機構反映，近期購房需求減少接近一半，房價明顯下跌。這一“信號”使鋼鐵、水泥等相關行業需求受到抑制。

　　5月11日，中央七部委聯合出臺《關于做好穩定住房價格工作意見的通知》，而此前一個月中，政府頻頻出手，從調高按揭利率，增加首付比例，到“國八條”，一系列政策顯現，政府意在打壓房地產的過度投機行為。

　　摩根士丹利亞太區首席經濟學家謝國忠預測，處于對房地產泡沫的擔憂政府還可能進一步出臺抑制房地產泡沫的政策。

　　但一些分析師認為，房地產行業不宜再出臺“過急”的行政性措施，“一刀切”的行政風險則會使房地產下滑過快，導致生產資料行業等連鎖反應，而應是繼續運用利率杠桿調節。

　　海關總署13日發布前4個月我國外貿進出口數據：出口增長34%，進口增長13.3%；累計實現貿易順差211.7億美元。外貿出口可謂“一枝獨秀”。但是，出口增長顯示出更多的無奈，“內需不足，迫使企業更加依賴外需，但出口面臨著各種貿易摩擦，以及一些行業出口退稅減少和許可證限制，下半年出口將回落。”商務部研究院院長李雨時說。而進口由于國內內需不足，下半年增長不會很大，順差仍將保持在200億美元左右。

　　警惕通貨緊縮風險

　　許多經濟學家預測，在1季度經濟增長9.5%的情況下， 2季度經濟增長9%或8.5%。張漢亞擔心：“明年，通貨膨脹可能會被通貨緊縮代替。”

　　祁京梅說，國家信息中心的經濟景氣預警系統顯示，在現行合成指數下降若干月之后，從2005年開始一致合成指數也開始呈現下行的走勢，這意味著本輪經濟增長的高峰期即將過去，經濟增長將進入相對平穩時期。

　　CPI在相對低水平區間運行還將持續一段時間。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宏觀部張立群認為：“全年CPI漲幅可控制在3%以下。”

　　他說，今年宏觀經濟總量關系變化不確定性加大，宏觀調控必須同時注意總量關系失衡的兩種情況——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

　　亞行最近發布一份宏觀報告甚至警告：“如果宏觀調控政策不當，可能出現通貨緊縮。”

　　不過，國際著名投行高盛關于《4月份通貨膨脹報告》中認為，PPI方面的上升說明通貨膨脹的壓力沒有被完全消除，雖然CPI已經下降，“我們預計CPI數據將在下半年再次回升。”

　　“煤、電、油、運的價格上漲，應該使消費物價指數(CPI)存在潛在增長壓力。”銀河證券首席經濟學家左小蕾說，“就CPI本身的計算方法來說，可能也存在需要完善的地方。”如最近一些城市的勞工成本已上升，但勞工成本的變化可能沒有反映在CPI里。同時上游產品雖然漲價，但有些下游廠商因為投資過剩，供大于求，所以一定程度上不會傳導到消費品價格上。

　　無論如何，人們普遍認為，2季度將是至關重要的時期。

　　4月26日,中國鋼鐵工業協會緊急在京召開“2005年全國鋼材市場研討會”，商討對策。河北承德鋼廠北京公司的王恩生說，“這是大氣候，企業很難辦。不過，沒有過不去的河”，預期淘汰小鋼廠后，未來會有價格反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