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本戴國芳案仍在審理 荒蕪的土地急待最新決策

　　本報記者李剛

　　現場直擊：成排的工字鋼銹跡斑斑大片的農用地荒草萋萋

　　江蘇省常州市新北區的魏村，2004年4月因“鐵本事件”而名揚天下。

　　一年后的今年5月中旬，本報記者再次來到這里，對“鐵本事件”一年后的魏村和常州市委作了探訪，結果發現了一些十分嚴峻又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蕭條的魏村

　　“鐵本事件”發生前的魏村鎮原有東進、合興、長江三個自然村，鐵本項目的違規征地使得這三個自然村被擼掉，5000多村民被遷移。去年魏村撤消了“鎮”的建制，與安家和圩塘兩鎮合并組建了新的鎮———春江鎮。但直到今年5月，連接常州市區與魏村的18路公交汽車站依然還有“魏村鎮政府”的站名。而“魏村鎮農機站”的牌子仍然懸掛著，“鎮”字還未去掉。看到這些細節，記者油然閃過一個聯想：抹掉歷史的痕跡不是那么容易的。

　　與去年“鐵本事件”被曝光前的熱熱鬧鬧不同，現在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魏村大街上人影稀疏，商鋪、飯館、摩托汽車修配店等處很少見到顧客上門。開在江城賓館旁邊的一家上海聯華超市算是生意興隆得可以了。

　　“小辣椒火鍋店”去年4月記者曾兩次在此用餐，印象中生意不錯，這次卻大跌眼睛。一次晚餐時間從6時30分至8時，20多張餐桌僅2張有顧客，一張是3位當地中年男子，另一張是記者在用餐，而服務員倒有4名。老板曹紀明嘆息道，火鍋店每月1000元的飯店房租，加上服務員的工資，肯定虧本。但愿下半年能好起來。他隔壁的四川火鍋店已關門歇業。去年記者看到的兩家毗鄰的火鍋店夜晚燈火通明、食客不斷的興旺場面已經不再。

　　而此番記者比去年感受更深的是，魏村原來以農業生產為主、村民生活基本無憂且民風淳樸，是2003年鐵本項目上馬時打破了這里數十年的平靜生活。鐵本項目停下后，大量民工回了老家，魏村的村民有的遷離當地，有的生活困頓，靠微薄的田地補償款度日，消費能力很弱，商業的蕭條無法避免。

　　尤為麻煩的是，已成為“離土農民”的魏村村民中，個別沒有工作的中青年村民，整天無所事事，茫然地過一天算一天，棋牌室里打“小”麻將的人當中有他們的身影；那些沒有社會保險、醫療保險的老人們以前尚能通過田地維持生計，今后咋辦？

　　荒蕪的土地

　　“鐵本事件”曝光時，按國務院專項檢查組核實查處，江蘇鐵本鋼鐵有限公司違反土地管理法，未取得合法土地征地批準文件即動工建設，違法占用土地6541畝，其中耕地4585畝(含基本農田1200畝)，造成了嚴重的不良后果。

　　地處魏村往小河(地名)方向公路邊的鐵本項目指揮部是記者去年探訪的重要地點。5月12日下午，記者再次來到此地。

　　從下榻處至這里，沿途的土地、耕地、基本農田(有的已安上標志)時時敲打著記者的腦際。除去樹林、河溝，極目四望映入眼簾的幾乎全是被“拋荒”的田地。部分未被拆除的水泥制成的電線桿孤孤單單地矗立著。雜草比去年更多更高，茂盛得像是農田的主人。原本要建好的鐵本項目四周的公路大部分還是“半成品”，即高低不平的石子路，坐在“摩的”上，人一直遭受著顛簸難忍的煎熬。除了把守只主要路口的鐵本公司保安，較難見到其他人。

　　終于到了目的地。但見指揮部后側的大煙囪依舊鶴立雞群地高高聳立著，不論遠看近瞅都傳遞著這里曾經是“重化工業”象征的信息。指揮部前100多米處的大吊車不見啦，去年來時一見到它，記者腦中猛然跳出當年現代京劇《海港》中馬洪亮的一句唱詞———“大吊車，真厲害，成噸的鋼鐵它輕輕地一抓就起來�！比缃駜H留下滿是銹色的工字型鋼軌。

　　指揮部現在嚴格說已非鐵本項目而是鐵本公司指揮部。底樓右側第一間的辦公室門上仍為白紙黑字的“威仕監理”，從外向內看，里邊的辦公用品仍在，還有兩輛自行車，上面是一層灰塵。畢竟人去樓空一年多了。

　　記者徑直來到三樓的常務副總經理辦公室，心想戴國芳(原鐵本公司法人代表)如今還在看守所，此人該是目前鐵本公司的“第一把手”無疑？辦公室里有五、六個男子圍著中間“老板椅”上坐著的一位臉型瘦瘦的中年男子。記者故意問：“請問誰是常務副總經理先生？旁邊有兩位男子立馬微微指向坐在“老板椅”上的男子。然而當知道了記者的真實身份后他立刻否認自己是常務副總經理，但他還是十分友好地回答了記者提的幾個問題。問他鐵本公司情況時，他脫口而出“我們被整了�！庇浾哂謫枴按鲊�芳一案審完了嗎？”他立刻答道：“沒有�！彪S即反問記者“怎么審�。俊币凰查g他的眼神里似乎包含著復雜的內容。記者有所領悟，因為去年自己的報道中有“鐵本公司哪來這么大的膽子”的村民責問。最后問他“鐵本項目現在誰來接盤”時，他非常干脆地拒絕回答，并提示記者還是去問常州市委。

　　離開指揮部后記者又乘坐“摩的”來到原準備建造、后因鐵本項目被查處而遭“槍斃�沟亩�號高爐所在地。這里露天堆放的成排的工字鋼已全部生銹，排放頗整齊的預制板等建筑材料有的已破損。它們還將在風雨中被侵蝕多久？后面則是大片空曠荒蕪的田地。

　　造孽��！這多像一副“爛攤子”———記者痛楚的心緒一時難以平復。

　　含疵的亮點

　　地處魏村商業、生活區附近的長江花苑，是到目前為止鐵本公司建好的唯一的村民動遷安置房，共32幢、800余套，普通商品房標準，全部為多層，去年11月開始入住。這大概是記者此次在魏村看到的惟一亮點。

　　郭紀庭一家原系魏村鎮東進村村民，去年12月入住長江花苑。他的女兒郭紅梅向記者介紹，原來她家在村里有3.7畝農田，鐵本項目啟動后她家獲得10萬元出頭的補償款。盡管買下的長江花苑一套120平方米、位于四樓的住房僅花了6萬元，但買下的車位倒要2萬多元，再加上裝修用了好幾萬元，相當于從農村住到城里后，把全家多年的積蓄統統用光�，F這套新房由他的父母和弟弟三個人住，她已出嫁，但弟弟沒工作。郭紅梅為父母和弟弟的未來擔憂。

　　記者在長江花苑采訪時，這里物業管理處的嚴維東告訴記者，長江花苑800余套住房現在全部被村民買下，大部分村民已入住。如今問題出來了，房子有漏雨、出現裂縫等毛病，常常有村民投訴。這是當時造房時的“疏忽”落下的病根。30多歲的嚴維東原系魏村鎮合興村村民，他家也入住長江花苑，現在他做物業管理，每月有近600元的工資，由春江鎮政府支付。

　　嚴維東親自駕著電瓶車送記者到魏村汽車站。路上，他大膽地透露，第二批的村民動遷安置房不知什么時候才能造起來，鐵本公司哪來錢啊。

　　艱難的抉擇

　　常州市局前街180號，中共常州市委所在地。5月13日上午10時許，常州市委宣傳部新聞處副處長石小東在10號樓三樓他的辦公室，就“鐵本事件”一年后的有關情況向本報記者作了說明。他明確表示只是以他個人名義接受采訪。

　　石小東的說明經記者歸納有如下要點：戴國芳案目前正在審理中，但現在仍未聽到審理完畢的消息；去年起共有6家企業與鐵本公司洽談合作事宜，但至今還沒有一家能敲定；鐵本項目那么多材料還晾在農田里，時間長了肯定要報廢；鐵本公司原來的老廠現仍在正常生產；“鐵本事件”既然是中央查處的，今后怎么辦，我們也正等待中央(例如國資委)的最新決策。

　　走出常州市委后，記者又想起去年的事�！拌F本事件”中，當時的江蘇省國土資源廳個別官員錯了，常州市委的主要領導錯了，中國銀行常州分行行長錯了，鐵本公司的“掌門人”錯了，他們早已受到黨紀、政紀或者將要受到國法的懲處。本報2004年4月29日就“鐵本事件”刊發的社評已經明明白白地袒露：《中央政府權威不容挑戰》。

　　然而，作為一年間兩次踏上并探訪過魏村這片土地的新聞工作者，今年5月的魏村之行，記者不時涌動著一陣陣無法排遣的郁悶和焦灼：我國目前土地資源稀缺，常州市像魏村這樣的江南水鄉更是如此，怎么能讓其在一年多的時間里被“拋荒”、客觀上陷入困境？還有那么多生活拮據的前魏村鎮的村民們。目前這里的這副“爛攤子”何時能改觀？這里能不能面對現實，劃出一部分土地合法合理地從事鋼鐵或其他工業品的生產？這里如何開展“自救”？

　　抉擇是艱難的，但時間不等人，有關各方該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