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謊言中的健力寶 關于股權轉讓的兩個版本

　　本報記者 李瑩 北京報道

　　“與其讓媒體在那里瞎猜、瞎寫，不如把他們叫過來告訴他們真相。”這是健力寶集團前總裁張海的一句名言。但這個一向高調表示要告訴人們真相的人，卻又幾乎在每一次公開發言之后都被對手憤怒地指斥為“騙子”。

　　從2004年8月張海下課至今，健力寶事件久久占據著人們的視野，但到現在為止“迷局”依然是對這個事件公認的概括，其中有些謎團也許人們永遠無法知道真相。迷局的形成先是由于年輕掌門人張海的傳奇經歷，接著是相關當事人對2002年以來企業所發生的大事密而不宣，再后來則是隨著局面陷入混亂，利益各方紛紛站出來為自己申辯，在“撒謊”、“騙子”、“職業說謊人”等相互指責中，源于不同利益的訴求，對同一事件的解釋往往出現了幾個截然不同的版本，甚至是當事人在不同時期對同一事件的解讀也自相矛盾……

　　我們可以從多個角度反思健力寶事件，但圍繞健力寶的種種自相矛盾的謊言從未引發人們的思考。實際上，健力寶事件是中國商業史上迄今為止為數不多的一個完全被謊言遮蔽的商業案例，但它絕對不會是最后一個。它給我們帶來的啟發或許是，未來看待其他商業事件時我們能心中存疑，以挑剔的眼光審視種種看似確鑿的言辭。

　　誰動了健力寶的錢

　　3月24日晚11點，此前一直叫嚷著要別人還他清白的張海在廣州以“涉嫌挪用資金”被廣東警方刑事拘留，據說罪名還涉嫌做假賬、虛假投資、虛增銷售等等。雖然警方對此還沒有最后下結論，但至少目前對張海和李志達來說，算是二人之間口水戰中的一個焦點爭議的結束。

　　自去年12月27日李志達的律師在新聞發布會上宣布“張海已被刑事監控并被經濟立案調查”以后，張海對此就一直進行著憤然的反擊，甚至一度聲明要起訴李志達污蔑。

　　2002年2月，幾乎兩手空空的張海，通過一番令人眼花繚亂的資金騰挪手法坐上了健力寶總裁的寶座，自此，這個年僅31歲的年輕人就一直被媒體描述的有些疏離于常人，“特異功能者”、“藏密大師”、“資本巨鱷”、“億萬富翁”等等，都曾是罩在他頭上的光環，尤其是那段他一直不愿承認卻更為人們津津樂道的化身大師傳教的經歷，更給這個年輕人甚至健力寶事件本身增加了幾分神秘色彩。

　　張海能夠入主健力寶，裕興電腦總裁祝維沙的作用舉足輕重，因此隨著后來兩人反目，其間的糾葛便因當事人迥異的敘述而讓外人看得愈發糊涂。2002年初，張海以3.38億元買下健力寶75%的股份后，其中先支付的2億元為短期拆借而來，為還借貸，張游說祝投資健力寶，并做了至今不為外人所知的承諾。

　　當祝維沙發現張海未能實現當初的諾言時，急忙抽調自己的資金，聯合健力寶另一大股東葉紅漢對張海先后進行了“削權”和“逼宮”。2004年8月，張海在健力寶“下課”，同時，張、祝達成協議，張將5000萬股平安股權賣給了祝，總計價格在2億元左右。

　　此后，張海由原來半遮半露的對外界透露祝維沙拿了健力寶的錢，到后來借媒體公然指責祝借了健力寶大量資金沒有歸還，買走了保險股權也沒有給錢，做了“類似搶劫的事”。

　　面對這樣的指責，祝維沙自始至終回應不多，但為此卻發過這樣的感言“黑錢沒撈到，反惹了一身騷”。而與祝有交往的人士則稱“祝不過是在收回自己當年借出去的錢。”

　　從張海手中接過健力寶后，祝維沙也開始公然指責張海造成了健力寶資金鏈斷裂、新品牌開發失敗等不良后果，對此張海利用一切機會高調反擊，他歷數自己執掌時期，健力寶的贏利之多、交稅之多與上下游企業合作之愉快。不止如此，還宣稱自己離職之前幫祝借過款，離職后，應祝的請求又從銀行給健力寶做了2個億的擔保，并且還借了1800萬現金給健力寶用于發放員工工資。

　　面對張海的這些自我標榜，祝維沙統統回應為“胡說”。而且如今在一些媒體公開的去年6月留給張海等人的信中，祝則提到，由于銀行惜貸和供應商及經銷商的追債，當時是自己借款1800萬元給張海以用于周轉。

　　股權轉讓的兩個版本

　　健力寶被三水政府強行接管后，黯然返京的李志達似乎是健力寶股權轉讓“陰謀”中一個無辜的中套者。讓人費解的是，這個讓歐萊雅等了4年才肯嫁出旗下品牌“小護士”的謹慎企業家，卻在對健力寶財務狀況及經營狀況沒有審查，甚至不清楚健力寶真正負債的情況下，用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閃電式”收購了健力寶。

　　關于收購條件和李志達的承諾，開始雙方都三緘其口，但隨著爭吵的不斷升級，相互透漏出的些微片段卻有著天壤之別，焦點之一是關于股權的轉讓，另一個則是關于健力寶俱樂部的歸屬。

　　在股權轉交未成的情況下，匯中天恒仍以大股東的身份進入健力寶恢復生產。此后匯中天恒聲稱為此注入的資金是2.6億，“用于工資、機器維修、經銷商欠款以及到年底前生產的原料等”。

　　但張海在各種場合都稱李志達并沒有投入健力寶一分錢。而三水政府也表示，匯中天恒是以健力寶財產為抵押從銀行做的貸款，本身并無實際投入。

　　對此，匯中天恒公關事務部總監曲冰認為張海是“職業說謊人”，他的話不值得回應，同時也指出“三水區政府又在撒謊。”她解釋說，匯中天恒進入健力寶之初，當時健力寶已經無法獲得銀行的任何貸款，為此，匯中天恒只能拿出2億元現金作為抵押辦理了信用額度。

　　2004年12月7日，就在匯中天恒為健力寶復產忙活了22天之后，三水區政府突然派出復產工作小組宣布暫時接管健力寶，并將董事會中匯中天恒的相關人員趕出了健力寶。2004年12月23日，李志達和葉紅漢、祝維沙這三位健力寶的新舊股東在北京聯合發表了措辭強硬的八點聲明。

　　就在葉紅漢、祝維沙為李志達助力的時候，一向旁觀的張海在當天卻做出了與葉、祝截然相反的表態，不僅沒有指責三水區政府，而且還認為它作為健力寶股權的債權人，行使自己的權力無可厚非。更讓匯中天恒方面意外的是，他還公開作證，是匯中天恒有意放棄經營在先，政府進行接管行為在后，甚至還言之鑿鑿的表示可以為此提供相關物證人證。

　　面對突然殺出的程咬金，李志達反應強烈，憤怒的指責稱張海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撒謊，并強調 “我們從來沒有考慮過退出，也不想退出。”

　　誰是俱樂部真正的主人

　　在這場股權爭斗中，與炙手可熱的健力寶集團相比，健力寶足球俱樂部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幾乎處于被遺棄的狀態。

　　但在12月27日，匯中天恒突然在深圳召開新聞發布會，高調宣布正式接手深圳健力寶俱樂部，并表示公司將先投入2000多萬用于解決隊員工資等問題。匯中天恒公關部曲冰對這個突發性舉動的解釋是，先前忙于復產無暇顧及，趕在這個日子是因球員申請轉會的截止日期臨近。并強調雖然匯中天恒還沒有完成健力寶集團股權變更登記，但這不妨礙自己接手球隊，因為在11月16日簽署的合同就包括健力寶俱樂部。

　　張海對完全否定這種說法，稱與李志達簽訂股權轉讓協議時，是把球隊作為一個首先條件放在里面，李志達也答應把深圳健力寶足球俱樂部讓給他，并且協議都寫進了合同。

　　2004年12月29日李志達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承認當初張海的確提出希望回購足球俱樂部的說法，但同時強調自己并沒有答應，并針鋒相對地聲稱“請他把合同公開，看看合同是如何寫的不就清楚了”。

　　同一天，張海再次通過媒體回應，說由于股權交接沒成功，自己在法律上仍是健力寶的股東，李志達即使在俱樂部投錢，也只不過是在替自己買單，并把李志達此舉定位為贊助商。并且還表達了繼續接手健力寶俱樂部的決心。

　　從此，兩人就開始了張海向李志達討要球隊，李堅決否認有過承諾的拉鋸戰。從2004年底到今年初，幾次到北京找李志達理論的張海，因李的避而不見而陷入戰爭無對手的窘境。于是他不停地通過媒體發表各種聲明，主題則是指責李志達沒有實現入主深圳足球俱樂部時的承諾，2000萬元根本沒到賬，也沒有補發所有工資獎金。并言辭激烈地表示，如果到時間李志達還不能兌現承諾，他將接管俱樂部。

　　這種爭斗一直持續到3月24日張海被拘捕。失去了對手的李志達，也沒有乘勝宣布將俱樂部納入囊中，反而選擇了一種將自己藏匿起來的方式。張海案發生后，所有的媒體都無法聯系到他，據說，他對收購健力寶一事已萌生去意，目前正在忙著其他方面的投資。

　　(本報實習記者 張冰 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