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學者稱投資泡沫建設中國 地方過度支出成癮

　　約瑟夫.卡恩/文 丁雨/編譯

　　在廣西陽朔地區，自然用千萬年時光將參差不齊的石灰巖山脈雕琢成群峰獨立的夢幻森林。這里既讓古代畫家們沉醉，也令當代游客流連。

　　風景最美的公路

　　任平(音)和他的民工兄弟們正在修筑一條穿越這片古老群山的高速公路。在水泥攪拌機的轟鳴聲中，任平說：“司機在這條路上開車可以看到全中國最美的風景。”

　　環保主義者就沒有這么高的熱情了。這條高速公路將連接多山的廣西北部和經濟急速發展的珠江三角洲。它屬于獲得政府支持并大力撥款的重點發展項目。但一些批評者認為，中國經濟過于依賴此類國家直接投資，已經達到相當危險的程度。

　　投資規模敲響警鐘

　　中國近年來道路建設規模之大，只有上世紀50年代的美國可以與之相比。中國已經建起了一個規模巨大的高速公路網。1月份，交通部宣布計劃在未來30年中，再建設8.5萬公里的城際公路和環城公路，耗資2500億美元(2萬億人民幣)。到2020年左右，中國公路網的里程將超過世界最大的公路網——美國的州際公路網。

　　巨額支出已經大大改變了中國的面貌，道路、橋梁、地鐵、港口不斷增加，工廠、礦山、電站遍地開花。這為中國未來的增長率達到兩位數打下了基礎。

　　但一些中國和西方的經濟學家也為中國的投資規模敲響了警鐘。2004年，中國經濟增長9.5%，而投資是中國經濟的主要推動力。但是，像所有的泡沫一樣，這場投資狂歡會帶來并不需要的工廠、使用不足的高速公路和電站，進一步削弱中國已經搖搖欲墜的金融體系。

　　“如果中國繼續依賴低成本的資本推動經濟增長，早晚會有一場大規模經濟危機。”中歐國際工商學院的經濟學家許小年說，“目前，中國經濟正在遭受投資回報率下降的困擾。”

　　中國領導人在一定程度上同意這種意見。政府官員試圖砍掉一些不必要的投資項目并將經濟增長速度壓低到可持續發展的水平。但研究中國官方統計數據的獨立分析師稱，在2004年，投資占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例達到了45%。

　　投資回報率迅速降低

　　許小年說，這些巨額投資的回報率正在迅速降低。他估計，在15年前，在道路、地鐵和鋼鐵廠等固定資產投資項目上，每一元的投入能夠帶來0.5元的經濟增長；而現在，每一元的回報已經降低到0.2元。

　　在很多經濟快速發展的國家中，經濟增長的相當部分都源于新增投資，但沒有其他國家如此嚴重依賴固定資產投資。美國經濟增長主要依靠消費者支出推動，只有15%的GDP被用于固定資產投資。

　　日本和韓國投資于固定資產的GDP比例從未超過40%。目前這兩個國家的這一比例都低于30%。

　　中國的政府高官和大多數經濟學家也認為，投資比率在高位持續，會帶來高通貨膨脹率、閑置的生產能力和大量新增的銀行壞賬。問題是，投資規模應壓縮到何種程度，以及這種壓縮是否會導致宏觀經濟衰退。

　　位于華盛頓的國際經濟研究所的兩位經濟學家莫里斯.高登斯坦和尼古拉斯.拉迪最近在一份調查報告中寫到，可能需要數年時間才能平緩中國的投資熱潮，并以相當幅度的經濟增長率為代價。他們說，中國要避免普遍存在的投資浪費，就必須將投資占GDP的比例控制在30%以內。但這可能會讓經濟增長率下降到目前一半的水平。他們寫道：“中國經濟不均衡的核心就在于這股超出經濟支持能力的投資熱潮。它已經持續了4年，而要消除它的負面影響則還要花幾年時間。”

　　共產黨領導人曾說，經濟增長速度必須保持在7%以上，為城市和農村數量巨大的勞動力創造足夠的就業機會。他們十分擔憂經濟增長速度放緩可能會導致社會動蕩。

　　不過，政府高官也對投資熱潮十分擔憂。國家發改委主任馬凱在人大會議上說，政府將強化對投資的控制。“我們剛在一個領域里抑制住過度投資，它又在另一個領域中冒出來。”馬凱以電站和房地產中出現的新泡沫為例。

　　馬凱說，政府將把總投資支出增長率從2004年的27%降到2005年的16%。投資仍將是經濟增長的主要驅動力。經濟學家們說，這樣的調控措施是減輕經濟對新增資本過度依賴，同時又避免經濟硬著陸的惟一途徑。

　　總部位于香港的《中國經濟評論》月刊的編輯亞瑟.克羅伯則提出，在工業化從沿海向內陸地區延伸的過程中，中國能夠保持高比例的投資水平。比起其他東亞國家，中國的現代化進程要花更多的時間，這意味著政府主導的投資將會在未來發揮重大作用。

　　過度支出已經成癮

　　廣西的官員希望新的高速公路網能夠吸引企業并刺激當地經濟。盡管緊挨著快速發展的經濟中心——廣東，廣西依然是中國最窮的省份之一。廣西計劃今年開通233公里的高速公路，在公路建設中投入16億美元。

　　工人們正在一條穿過多石的山坡和甘蔗梯田的公路工地上爆破作業。這條公路將連接省會南寧和南面的越南。公路路面比周圍人丁稀少的村落高出6米，以防止農民和他們的水牛在路上隨意穿行。而在境外越南的一段中，卡車還在兩車道的鄉間公路上與村民們擠來擠去。

　　連接桂林和廣州的高速公路最近也開始建設。它橫穿陽朔附近一條風光絕美的山脈，而陽朔是中國最受歡迎的旅游地之一。

　　中國地質科學院喀斯特地質研究所的王英科(音)說：“這里是喀斯特地貌山脈的完美典范，而這條路從正中穿過。”

　　王先生和其他學者曾向當局請愿要求公路改道，但沒有成功。“他們只考慮經濟因素，不顧其他。”他說。

　　廣西交通局的一位官員蔣繼紅(音)說，當地官員考慮了環境因素并調整了線路以把對地質環境的沖擊減至最低。但她也說，這條公路對地區的整體發展是至關重要的。

　　但一些專家說，很多貧困的中國內陸省份，更迫切需要的是良好的學校和人們能負擔的起的衛生保健，而非高速公路。

　　許小年說，一些道路工程項目是過度支出的典型，地方官員偏愛這類項目并一心擴大他們在國家投資支出中所占的份額。盡管中央政府發誓要剪斷經濟發展對此類投資的依賴，但各地的整體投資額水平已經抬高了。“這種經濟管理風格已經成癮，很難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