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遏制陽光工程套資沖動 六部委下文面大核查

　　本報記者 范利祥 上海、安徽報道

　　3月13日，合肥多云。安徽省農業(yè)委員會大院內的“安徽省陽光工程指導小組”辦公室里，氣氛緊張。

　　當天上午，由包括安徽省農委、財政廳、建設廳、勞動和社會保障廳、教育廳、物價 局等部門組成的十個“省陽光工程督查組”，從這里緊急奔赴該省17個市55個“陽光工程”項目縣。

　　這緣于國務院六部委(農業(yè)部、財政部、勞動保障部、教育部、科技部、建設部)于2月6日下發(fā)的一個《關于對陽光工程項目執(zhí)行情況進行核查的緊急通知》。

　　該《緊急通知》中說，“陽光工程”自2004年4月啟動以來，取得了顯著成效。但在具體執(zhí)行中，個別地方由于認識不到位、監(jiān)管不力等原因，出現了一些問題。

　　“最主要的問題是，一些地方想方設法套取中央和省級財政補貼。”安徽省財政廳一位負責人向本報記者透露。

　　為此，六部委專門下發(fā)《緊急通知》，要求各省對本省2004年陽光工程項目執(zhí)行情況進行一次全面大核查。

　　“陽光工程”，全稱“農村勞動力轉移培訓陽光工程”，是由政府公共財政支持開展的農村勞動力轉移前的職業(yè)技能培訓。該項目在全國實施將近一年來，取得了不菲的成果。但在這項制度設計之前沒有預料到的“陰影”，也浸入不少試點省份。

　　一個下崗職工的“意外生意”

　　“你知道啥是‘陽光工程’嗎？”3月6日，在上海市奉賢區(qū)，來自安徽省六安市的農民工李云峰這樣問記者。

　　幾天前，李云峰的一位叫方明(化名)的老鄉(xiāng)找到他，“要身份證復印件”。方明告訴李，只要有身份證復印件，他就能給李云峰“免費提供各種專業(yè)的培訓證書”。

　　方原是六安市一家老牌國有企業(yè)——中華玉泉酒廠的職工。由于經營不善，這家企業(yè)被湖南新華聯集團收購。方也隨之下崗，來到上海奉賢一家印刷廠打工。

　　四個月前，六安市一家擁有“陽光工程”培訓資格的學校負責人，給方打了個讓他激動不已的電話�！靶７较Ｍ�我能給他們多弄點身份證復印件，而且要在外打工的六安籍民工的。說只要能弄一張，學校就給我20元的提成�！�

　　得到這個“意外工作”后，方異常興奮。在上海奉賢，有不少來自六安的民工。于是，短短半個月，方“關系靠關系”，就搞到了三十多張身份證復印件。

　　“學校還承諾，凡是提供身份證復印件的農民工，都可以得到這個學校頒發(fā)的任何專業(yè)培訓證書，車工、電工、銑工的都有。”方說。

　　當方明專程把這些復印件提供給學校的時候，學校果然履行了承諾，“一把交給我600多塊，還報銷了來回車費”。

　　一個月前，看到錢來得如此“容易”，方明索性把原來的工作辭掉，專門干起了搜集在外務工的六安籍農民身份證復印件的活兒。“收益還不錯�！狈矫餍Σ[瞇地說。現在的方明，成了兩家六安市具有培訓資格的職業(yè)技術學校的“業(yè)務員”�！拔蚁聜�月準備到無錫‘出差’，那里也有不少六安老鄉(xiāng)。”方明猛抽一口煙說。

　　3月8日，在六安市不少取得培訓資格的培訓學校里，本報記者發(fā)現，這些學校存在著或多或少的套資行為。

　　比如，在六安有不少擁有“陽光工程”培訓資格的學校，都設有“車工”這個專業(yè)，但學校基本上都沒有像樣的車床讓學員來進行實踐性操作�！芭嘤栂聛硪稽c用也沒有�！币晃晦r民工這樣抱怨。

　　“要是農民工來培訓，我們就給他打八折�！绷�安市黎明培訓學校的一位工作人員說。比如，培訓一名車工，正常收費是600元，打八折后，收費480元，僅僅少了120元。但政府給的人均培訓補助是250元。

　　六安當地的一位知情人士還表示，有不少農民工根本就不知道有“陽光工程”這回事。他們到具有培訓資格的學校參加培訓時，照樣付全部學費。而這些學校則拿著農民工的身份證或戶口本復印件前去領取補助資金。

　　“這樣的學校比那些單純拿身份證來套資的學校，得到的還多。”一位培訓學校的副校長說，“不僅多收了農民的錢，還得到了上級的補助�！�

　　套資沖動

　　“這些學校搞到農民工的身份證復印件，就是為了套取上級財政。”安徽省陽光工程指導小組一位工作人員說，這與政府的初衷“嚴重背離”。

　　2003年9月9日，為了提高農民工素質和就業(yè)能力，進一步促進農村勞動力向非農產業(yè)和城鎮(zhèn)轉移，上述六部委聯合下發(fā)了《2003-2010年全國農民工培訓規(guī)劃》。

　　浙江省農委一位負責人向本報介紹，“陽光工程”分三個階段實施：2004～2005年，重點支持糧食主產區(qū)、勞動力主要輸出地區(qū)、貧困地區(qū)和革命老區(qū)開展短期職業(yè)技能培訓，培訓轉移農村勞動力500萬人；2006～2010年，在全國大規(guī)模開展職業(yè)技能培訓，計劃培訓轉移農村勞動力3000萬人；2010年以后，按照城鄉(xiāng)經濟社會協調發(fā)展的要求，進一步擴大培訓規(guī)模。

　　2004年3月22日，六部委再次下發(fā)了《關于組織實施農村勞動力轉移培訓陽光工程的通知》。為此，六部委還專門成立了“全國農村勞動力轉移培訓陽光工程指導小組”。

　　“陽光工程”培訓內容主要分“引導性培訓”和“職業(yè)技能培訓”。前者主要是開展基本權益保護、法律知識、城市生活常識、尋找就業(yè)崗位等方面知識的培訓；后者則主要是為了提高農民工崗位工作能力、增強農民工就業(yè)競爭力，培訓重點主要有家政服務、餐飲、酒店、保健、建筑、制造等行業(yè)的職業(yè)技能。

　　同時根據各省實際，培訓經費實行政府和農民個人共同分擔的投入機制。各級財政要安排專項經費扶持培訓工作，地方財政扶持資金與中央扶持資金統(tǒng)籌使用。

　　其中，中央財政對地方的農村勞動力轉移培訓資金，由財政部直接撥付到省級財政，再由省級財政結合本級安排的資金逐級下撥，補貼給受訓農民或培訓單位。

　　以安徽省為例。安徽省農委科教處處長趙熙玲向本報記者介紹說，“具有培訓資格的培訓學校，每培訓一名農民工，中央、省以及縣級財政補助給培訓學校的經費分別是100元、100元、50元�！奔疵颗嘤栆幻�農民工，學校可獲得平均250元的財政補助。

　　對于一些縣市和一些學校來說，這個數字可是誘人的“香芋”。“很多學校都想方設法獲得培訓資格。”阜陽市一位自稱“好不容易搞到培訓資格”的培訓學校校長坦然表示。

　　而在安徽省陽光工程指導小組于2004年5月底發(fā)出的《做好農村勞動力轉移培訓基地認定工作的緊急通知》中透露，由于配套措施沒有及時跟上，為今后的套資行為提供了較大的柔性操作空間：一是一些縣沒有通過有關媒體向社會發(fā)布公告，引導各類培訓機構積極參與，部分有能力承擔培訓任務的培訓機構沒有被吸收進來；二是沒有公開、公正、公平地向社會招標；三是對擬認定的培訓基地公示時間不夠，甚至沒有公示。

　　“山西肯定也存在類似的套資行為。”山西省農委一位負責人坦率地說。

　　督查難題

　　3月15日上午，在接受本報采訪時，趙熙玲說，“我現在就在(安徽省)含山縣的一個服裝廠(進行調查)，這里原來有30多名受培訓的農民工，現在還有5個，其他的不知到哪兒打工去了。”

　　安徽既是農業(yè)大省，也是農村勞動力輸出大省。為此，安徽省的農民工培訓任務相當艱巨。

　　該省的培訓計劃是，2003—2005年，對擬向非農產業(yè)和城鎮(zhèn)轉移的60萬農村勞動力開展轉移就業(yè)前的引導性培訓，對已進入非農產業(yè)就業(yè)的100萬農民工進行崗位培訓；2006—2010年，對擬向非農產業(yè)和城鎮(zhèn)轉移的120萬農村勞動力開展引導性培訓，對已進入非農產業(yè)就業(yè)的175萬農民工開展崗位培訓。

　　安徽省陽光工程指導小組公布的數據表明，截至2004年12月31日，該省已累計培訓156811人，實現轉移133776人。這樣算下來，中央、省、(市)縣三級財政的補助已達到約3900多萬元。其中，中央財政約1600萬元左右。

　　但“套資行為”，這種“陽光下的陰影”也隨著“陽光工程”孳生。

　　隨著六部委《緊急通知》的下達，安徽省展開了緊急行動。2月22日，該省下發(fā)了《關于對2004年陽光工程項目實施情況進行核查的緊急通知》(皖農科〔2005〕26號)，迅速從相關部門抽調精干人員組成十個聯合督查小組，展開全面調查。

　　據透露，六部委的核查內容主要有：培訓基地認定與招標情況；培訓過程監(jiān)督管理情況；補助資金配套與撥付情況；培訓質量及轉移效果。并要求，“要保證財政資金直補農民，確保農民受益�！�

　　但核查起來并不容易。一位督察組成員說，由于農民工過于分散，流動性太大，很難針對培訓學校的培訓名單進行跟蹤調查。

　　安徽省農委成果辦副主任湯匯無奈地說，“搞得好的學校，通過培訓檔案就可找到在該學校培訓過的農民工，但也有一些學校，根本無法聯系在這些學校培訓過的農民工。”

　　還有一位督查組成員表示出了“更大的擔心”：如果一些市縣為了套取中央和省級財政補貼，和學校聯手造假，“查處起來會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