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范利祥
安徽渦陽報道
“打破原有村級規劃,3000人組成一個大村,根據村子規模大小,配備不同數量的村干部。”張群對記者說,“這樣村干部就精簡了不少。”
全國兩會之前,在通往縣城坎坷不平的馬路上,安徽省渦陽縣新興鎮黨委書記張群,正要趕去縣政府參加一個有關村級規劃工作會議。
最近,類似的會議在渦陽一個接著一個。“會議比以前驟然增多,氣氛也比以前更為緊張。”渦陽縣一位鎮長說。
這源于一場即將在安徽全省掀起的免征農業稅的農村稅費改革。在今年安徽省“兩會”上,省長王金山宣布了這個令全省沸騰的消息。
渦陽縣也隨之行動起來,加快了農村稅費改革的工作部署。但對于這個農業大縣來說,要想扛起這個重擔,又談何容易!
新興困局
新興鎮于1992年在全國最早開始施行農村稅費改革,當時從安徽省到中央都沒有相關的規定,新興的改革一直低調潛行,
1990年到1992年,新興鎮各村人均負擔平均170元左右,而當時全鎮農民人均純收入還不到600元。
1992年12月20日,鎮人民政府宣布從1993年起,全鎮實行“土地承包稅費征收制度”——稅(費)提留金額承包,農民每畝承包地全年上交30元(夏秋各半);不準任何單位和個人擅自向農民攤派或增加提留款。
改革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農民開始按合同自覺上交稅費,干群關系也開始融洽。
但是,當時新興鎮的稅收基本上全靠農業稅。從1994年開始,新興鄉級財政收入大幅縮水,而配套改革尤其是鄉鎮機構的精簡,并沒有同時進行。“僧還是那么多,但粥少了,大家的意見還是挺大的。”
盡管2000年稅費改革在安徽全省得到推行,但機構精簡工作仍緩步難行。改革之前,包括事業單位人員在內,新興靠財政供養的人員多達170多人,現在仍有148人。“光工資每月就得支出10萬元左右。”張群說。
鎮政府運轉經費籌集也相當困難。2004年,渦陽縣給新興的地稅任務是一年40萬,由于任務沒有完成,每月1.5萬元的辦公經費縣沒有及時發放,“每個月只撥給5000元”。
這次安徽取消農業稅,讓張群感覺到壓力巨大。之前,農業稅占鎮財政收入的75%左右。去年鎮財政總收入425萬,其中農業稅300多萬。鎮里只有一個水泥預制廠和一個木材加工廠,但效益都不理想,新興并沒有更好的稅源。
債務渦陽
2004年6月,張群組織進行了一次鎮財務清理。結果顯示,目前新興債務400多萬,其中有300多萬是他來到新興之前形成的。
鎮政府宣傳欄張貼的《新興鎮2004年6月鎮直單位、村及個人往來借款一覽表》顯示,其中不少款項是新興1992年農村稅費改革后,因財政困難借債形成。
而新興鎮只是渦陽縣財務狀況的一個縮影。
去年安徽省在實施“省直管縣”時,曾組織全省縣級財政開展了一次財務清理。渦陽的清理結果令人吃驚:全縣整體債務9.1億元之巨!其中,縣級債務達4.6億;鄉鎮一級債務達3.2億;村一級債務達1.3億。
渦陽縣財政局局長牛淼介紹,這些債務都是歷史上形成的。比如在鄉鎮這一塊,“歷史上財權、事權不清晰,鄉政府是有限財力,無限責任。”“承擔社會管理、公共管理等職能,就決定了鄉鎮這一級要背很多包袱,但他們卻沒有任何財權。”“這些事情要鄉鎮去做,但上級財政卻不給相應的補助。”
渦陽縣稅源并不充足。牛淼表示,渦陽財政收入的老結構是“酒肉化”(酒廠、肉聯廠、化肥廠)。
以前,當地的大型白酒企業雙輪集團承擔著渦陽縣地方稅收的重任。在1997年,雙輪集團最為輝煌的時候,曾上繳1個多億稅收,其中地稅5000多萬,占渦陽縣級地方稅收的1/3。
但這家白酒企業在國家開始征收5%白酒稅后業績下滑,其所交納的稅收占地方財政收入的比重也越來越小。2004年,雙輪集團僅僅上繳地稅1117萬,只占渦陽縣級財政收入的1/10左右。
另外兩塊稅收來源情況也不樂觀。渦陽縣肉聯廠、化肥廠經營都相當困難。
牛淼說,渦陽正為培植新的稅源,尤其是工業性稅收殫精竭慮。目前,一個新型稅收結構基本上已經形成:“酒(酒廠)肉(肉聯廠)化(化肥廠、精細化工)機(渦陽縣專業生產汽車零配件的康達集團)”。
“但前景如何,還無法定論。”牛淼說。
突破彷徨
渦陽縣財政局副局長王銳告訴記者,以往,渦陽縣財政收入靠三大塊:農業稅、工商稅、非稅收入。去年,渦陽縣財政收入為2.2億,其中地方純收入1.6億。農業稅收入達8160萬元。
王銳介紹,渦陽的財政開支一年總體能達到4個多億。其中,光工資每年的開支就達3個億。余下的1個億開支,保持鄉鎮運轉要5000多萬;各單位應急工作,比如征兵、反腐倡廉工作等,要2000多萬;“一退三補”要2600多萬(退農業稅災減款820萬;糧食直接補貼1460萬、糧種補貼300萬、農機補貼20萬)。這樣算下來,用在農村基礎設施上的不到400萬。
目前正在全國各地搞得紅火的新型農村合作醫療,渦陽還沒有正式開始推行。牛淼無奈地說,如果要搞的話,渦陽縣有115萬農民,即使按照中央、省、縣財政的配比規定,縣級財政也是非常窘迫。
不過,王銳說,為了改變這種境況,渦陽縣正在進行新一輪的機構精簡工作。
其中,大規模的鄉村合并工作即將開始啟動。即把原來的700多個村,并成400個村左右。鄉鎮干部從原來的4000多名,可以縮減到2000多名。
2002年4月,中央曾提出,農村義務教育要實現從主要由農民承擔轉到主要由政府承擔,政府的責任從以鄉鎮為主轉到以縣為主兩個重大轉變。
“根據渦陽的現狀,根本沒這個財力。”王銳說,渦陽每年都是舉債發農村教師的工資。
渦陽縣政府一位官員則表示,縣級政府在全縣范圍內調度資金,這種辦法在短時間對解決教師工資的發放會有作用,但時間長了縣級財政也不堪承受,有被拖垮的可能。
王銳認為,要解決農村義務教育體制城鄉分割這一根本性問題,中央和省級財政要加大對農村義務教育經費的轉移支付力度。“尤其是中央財政,更應該承擔起這個責任。”
王銳還注意到,截止到去年低,渦陽縣銀行存款達到了40億,為歷史上最高水平。但現在各商業銀行的權力已經收到中心支行,縣支行基本上只有存款義務,沒有貸款義務,缺乏存貸資金的調度能力。
這樣一個現狀造成的結果是,“縣級存款”被用到大城市的發展建設,而縣本身真正用的卻很少。
“存貸款的分配不公,造成了小城市的隱形負擔。”王銳直言不諱地說,缺乏貸款資金的支持,老是“隱形”吃虧,全國千千萬萬個像渦陽這樣的小城市都存在著同樣的發展困難。
馬曉東最后對本報記者說,不僅要為農民減負,還要為縣級、鄉級財政減負,這樣農村稅費改革和取消農業稅的成果才能得到鞏固,農民負擔才不會出現反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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