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首富張國芳涉嫌騙逃關稅 眾多官員落馬

　　自2004年7月蘭州“首富”張國芳被有關部門實施強制措施至今，短短半年內，這一事件的波動呈“多米諾”效應蔓延開來，眾多官員牽涉其中

     記者：王剛

　　2月16日，農歷正月初八，坊間傳聞蘭州“首富”張國芳已獲得自由，將再度復出。

　　蘭州市委秘書處一名官員向本刊證實，對市人大代表張國芳采取的強制性措施已然解除。用他的話說，張本人的問題相對簡單，僅限于涉嫌虛假注冊中外合資公司，騙逃關稅；目前這些問題已逐漸明了，但張獲得自由的前提是“隨時、隨地協助紀檢部門的調查”(雙隨)。以張為首的甘肅浙江企業聯合會在蘭州影響頗大，張出事之后，商會副會長林賢友(蘭州義烏商貿城總經理)更是一度心灰，決意歸去。在張被限制自由之后，去年下半年蘭州市的國內投資一度低迷。另一消息源表示,這是張得以重獲自由身的背景之一。

　　較早之前，另一起人事變動在蘭州更為引人注目。2004年11月30日，蘭州市內各家報紙頭條刊登了一則簡短的消息：

　　經中共甘肅省委常委會議討論決定，免去王軍同志中共蘭州市委書記、常委、委員職務。陳寶生同志任中共蘭州市委委員、常委、書記。隨后市政府一位副秘書長向本刊證實，王已被“雙隨”，省檢察院一位人士也證實了這一點。

　　消息來得過于突然。市委書記王軍的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僅僅一周前的甘青高速路通車典禮上。

　　履新前，陳寶生任中共甘肅省委宣傳部部長，兼甘肅省社科聯主席。據與會者描述，這個被突然“空降”到蘭州市委書記位子上的干部，在履新的大會上時說了這么一番話：我從窗戶里被塞到這個團體里，心情比較復雜。蘭州之所以不出干部，是因為這個圈子內部不團結。親赴蘭州市委宣布這個決定的甘肅省委書記蘇榮，隨后在全市領導干部大會上強調：要自覺落實黨風廉政建設責任制，做到警鐘長鳴、防微杜漸，筑牢清正廉潔、拒腐防變的思想基礎，防止更多的干部跌倒。

　　一個月后，蘭州市再度召開全市領導干部大會。甘肅省委組織部副部長劉立軍宣布了省委另一個決定：張志銀同志不再擔任蘭州市人民政府市長職務，免去其中共蘭州市委副書記、常委、委員職務(外調入京)。

　　中共天水市委書記張津梁同志調任蘭州市委委員、常委、副書記；并決定張津梁同志為蘭州市市長候選人。省委同時充分肯定了張志銀的工作。

　　張志銀在最后的感言中講到，自己來蘭4年零4個月，蘭州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不少提高，但并不很富裕，部分群眾的生活還比較困難。我以身作則，沒有以權謀私，沒有搞權錢交易。歷史是一面鏡子。今天我們可以評價歷史，明天我們也要經得起歷史的評價…… 其間講話三度中斷，發言幾近泣不成聲。

　　市委書記王軍的免職，市長張志銀的離去，張國芳的復出。浮沉之間，幾多滄桑事。

　　張國芳的倒掉

　　自2004年5月張國芳被有關部門實施強制措施至今，短短半年內，先是主管城建的副市長楊在溪、市委秘書長殷吉平雙雙落馬(現楊已被檢方立案偵察)。隨后，前任蘭州市長張玉舜被批捕。震動迅速呈“多米諾”效應蔓延開來，眾多官員相繼牽涉其中，熟悉內情的人士透露，這些人大多與張國芳有過千絲萬縷的關系。

　　時至今日，引發新一輪的波動，有人說，整飭才剛剛開始。

　　早在去年張國芳東窗事發之初，《中華工商時報》報道說，張國芳可能與40多位官員“有染”，一時輿論嘩然。為此，省委在一次干部會議上還特別向全省領導干部澄清，目前明確牽涉張國芳一案的官員僅有七人，隨后新華網甘肅頻道也刊登了相關說明。

　　事實上，這場看似復雜的“多米諾”其間自有脈絡可尋。一個被蘭州官員普遍提起的說法是：這一切皆源于干部之間的不團結。這個“不團結”的說法更是被現任蘭州市委書記陳寶生拿到了履新講話里。

　　“前任蘭州市長張玉舜與市委書記王軍素來不睦，這已是圈子里公開的秘密。”省委組織部一位官員透露，張、王之間的矛盾爆發于三年前發生在蘭州的出租車司機罷工事件。事件發生后，市委書記王軍認為，市長張玉舜在風波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并在隨后的蘭州市十二屆人大常委會第33次會議上，明確表示不再支持張玉舜的工作。后者隨即在之后的投票表決中落選，并辭去蘭州市市長職務，調任省人大擔任秘書長。

　　經過表決，2000年8月份到任蘭州、擔任市委副書記的安徽人張志銀，為蘭州市人民政府代理市長。

　　根據如今檢方關于副市長楊在溪問題的材料顯示，不久之后張玉舜將一份有關王軍、楊在溪在任期間的違規問題悉數遞送到了中紀委。其中涉及將蘭州市心臟地帶東方紅廣場的公益用地低價轉讓給浙商張國芳開發國芳百盛；將安寧區農業用地轉讓于黃河實業發展總公司經理賈仲瑚，建設黃河藥市。后者現已被檢方立案偵查。

　　2003年張國芳以9.5億元資產登上胡潤中國富豪榜。一年之后，張國芳被中紀委帶走“協助調查”，第一塊骨牌倒了。

　　一位浙江商會的老板告訴記者，張國芳看起來為人一向低調，生活簡樸。在同行的民企老板中，一直就有人認為，張之所以能夠把企業做大，關鍵是后面有人。張也曾私下說過，每年用于聯絡政界的灰色消費有500萬元。

　　翻開此前媒體關于張國芳的報道，不難發現這個出身浙江農村，早年顛沛流離，僅有小學文化程度的“木匠”，其財富的快速積累皆發生在90年代后期。據蘭州市工商局提供的資料顯示，1996年，張國芳出資2100萬元人民幣與香港港通國際貿易公司注冊了一家名為蘭州國芳置業有限公司的中外合資企業。張遭強制措施后，這家公司被檢方認為系虛假注冊，非法領取營業執照后，騙稅多年。

　　檢方的調查顯示，1998年4月，張國芳借助某官員之力，低價拿到了蘭州市心臟地帶東方紅廣場的公益用地，并在這里建起了國芳百盛商場。

　　據調查，起初政府的初衷是，在這里建設一座蘭州國際博覽中心，作為蘭洽會一個永久性主會場使用。但在當時，有能力承建這個博覽中心，又和政府關系密切的僅有張國芳一人。作為交換，張要求，建一座8層的國際博覽中心，1～4層產權歸己，政府擁有5～6層產權及7～8層蘭洽會期間40天的免費使用權。在建設時，張國芳又因缺乏資金，與政府達成一項合同。合同內容為：張國芳免費取得土地使用權，甘肅省與蘭州市財政各支付6000萬及4000萬元建設資金作為國際博覽中心5～8層的建設資金。

　　另據媒體報道，為了解決資金難題，張國芳在建設之初先將國際博覽中心1～4層劃分為精品屋向社會公開預售。博覽中心建成以后，張國芳引進金獅百盛，以商場經營格局變化為由，又將已經賣出的樓層全部收回。接著，國芳百盛又提出要求，向政府收取物業管理費用，最終雙方達成的協議，5～6樓由國芳百盛免費使用，開蘭洽會時清場。

　　憑借在國際博覽中心建設中一番騰挪，張國芳的事業迅速如日中天。

　　2003年，國芳百盛購物廣場銷售額為甘肅省40多家商業零售企業之首。張的事業被推上了一個前所未有頂峰。

　　而就在張國芳事發之前一個月，國芳集團突然公開出讓蘭州國際博覽中心一樓產權，此舉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反響，有人質疑：張國芳要跑了。

　　“多米諾”效應

　　2004年6月，張國芳被帶走協助調查的同時，中紀委陸續有人來蘭參與查案。據悉，這些人會同本地紀委人員迅速組成了三套人馬：一班人查張國芳；一班人查省內干部；另一班人查張與這些人的關系。據一位參與辦案的檢察干部向記者透露，中紀委此前已經掌握了充分的證據，眾多官員旋即牽涉其中。

　　張國芳率先引發了主管城建、環保的蘭州市副市長楊在溪的倒臺。楊在張國芳低價取得東方紅廣場公益用地的問題上，角色關鍵。同時，蘭州黃河實業發展總公司經理賈仲瑚也被檢方批捕。檢方認為，賈在1996年建設黃河藥市期間與相關領導存在權錢交易，賈隨后以極低的價格取得了蘭州市安寧區十里店鄉農業用地用于市場的開發建設。

　　隨后，蘭州市委秘書長殷吉平、蘭州市安寧區委書記張強皆被“雙規”。殷吉平擔任市委秘書長之前曾為蘭州市規劃局長，張強曾為王軍秘書。

　　接下來，一批看似身處漩渦之外的官員相繼落馬。其中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前蘭州市長張玉舜遭調查，羈押四川。熟悉內情的人士告訴記者，張在舉報了王軍的問題后，并未全身而退。在調查蘭州黃河實業發展總公司經理賈仲瑚的問題時，賈隨即牽出了張玉舜。省人大一位官員向記者證實，張玉舜沒有牽涉到張國芳案中，他的情況比較特殊，作另案處理。

　　9月，為穩定局面，市委特別召開全市干部大會，王軍當時在會議中講到，部分干部跌倒了，但大多數干部還是勤政廉潔、盡職盡責的。隨后局面稍穩，僅僅三個月之后，王軍也被免職了。有干部至今還清晰地記得王軍當日在干部大會上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大家不必心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