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資產管理公司總裁：政策收購市場化處置求解

　　本報記者 歷志鋼 北京、上海報道

　　最近，金融資產管理公司成為越來越多爭論中的主角。這些公司肩負著處置四大國有銀行約1.4萬億元不良資產的使命，卻沒有交出讓所有人滿意的成績單。

　　根據中國銀監會最新統計，2004年末，華融、長城、東方、信達等四家資產管理公司 累計處置資產6750.6億元，回收現金1370億元，現金回收率20.29%。

　　從1999年至今，人們從資產管理公司身上沒有看到多少振奮人心的業績。于是，現金回收率的高低、外資通過購買不良資產而獲取的收益，都可以成為質疑的對象。

　　“在整個爭論中，忽略了一個問題！”長城資產管理公司總裁汪興益說，四家資產管理公司面對的不良資產來自當初政策性的剝離，與國外同行有本質的不同，所以在處置的過程中，人們應該關注的是回收率有沒有接近其真實價值，而不是回收率的簡單對比。

　　前不久，本報記者對汪興益的采訪就從這個問題談起。

　　全方位推向市場

　　《21世紀》：長城資產管理公司在剛剛過去的一年成績如何？

　　汪興益：截至2004年底，長城公司共處置不良資產2083.06億元(不含政策性債轉股)，累計回收資產301.82億元，資產回收率為14.46%，其中累計回收現金213.82億元，現金回收率10.26%。

　　《21世紀》：你怎么看不良資產處置導致國有資產流失的觀點？拍賣的價格要怎樣定才合理？

　　汪興益：關鍵問題不是賣不賣、售價是否合理。什么標準是反映不良資產真實價值的惟一尺度？為什么知道拍賣價以后，一些國內的企業會覺得外資占便宜？并且聲稱愿意以更高的價格買下這些不良資產。回答這些疑問，只能看這些不良資產是否全方位地推向市場。

　　《21世紀》：怎么理解全方位推向市場？長城是如何做的？

　　汪興益：長城公司講“一切為了實現價值最大化目標”，而這個問題的關鍵就是能不能把市場打開。

　　你把不良資產讓所有的人都看見都清楚，那么接下來在銷售中，會有最需要的人以最接近真實的價格買下這些資產。如果沒有對外開放的市場，人們不了解資產情況，信息不對稱會使部分資產“貶值”出售。

　　長城公司主要收購的是中國農業銀行的不良資產。在總共3458億元資產里，有貸款戶數近200萬戶，平均每戶貸款額度只有15萬元，最小的一筆貸款只有7角錢。這是什么概念呢？我們的貸款戶數比另外三家公司總數加起來還要多很多倍。

　　為了能市場化的出售資產，我們利用各種途徑向國內外推介，僅在中央級媒體公開推介的資產項目就達5000多個。5年來，共舉辦專場資產推介會459場，推介資產項目25132個，推介資產總額1044.14億元。我們還舉辦了資產公開拍賣3078場，動員社會資本參與不良資產處置。另外一個市場化的方式，是在業務運作方式上進行創新。

　　《21世紀》：業務運作方式有哪些創新？

　　汪興益：一個是2000年，在允許民間資本介入不良金融資產處置的政策還不明朗時，我們在大連地區進行試點。當時，民間資本實力依然比較弱小，我們決定以“招標銷售式”租賃的辦法引導民間資本進入不良資產處置市場。幾個月后，我們就與15戶租賃者簽訂協議，協議租金達1000多萬元。

　　之后，我們根據市場的需要，探索出一種債務轉股本的運作新模式，即將債務企業的資產抵債，然后轉成企業的股份，或者部分轉股、部分承債。這樣，一方面使凝固的不良資產變成可轉讓的變現資產，杜絕第二次風險的發生，另一方面，也讓民營經濟有能力介入債務企業的重組。

　　市場效應是惟一尺度

　　《21世紀》：你認為資產管理公司現存哪些主要問題？

　　汪興益：同國際上通常采用的商業化收購相比，我國采取了“政策性收購，市場化處置”這樣一個特殊的模式。雖然解決了計劃經濟時代遺留下來的歷史問題，卻容易出現各種風險，影響回收價值。

　　我們清醒地看到，金融資產管理公司是代理國家處置按原價格購買的不良資產，最終的損失要國家來承擔，容易發生內外勾結、暗箱操作的道德風險。同時，金融資產管理公司是在立法滯后的條件下成立，運作與處置中的隨意性和不確定性有可能帶來新的法律風險。

　　現在我們處置的資產全都面向社會公開，每一個人都可以了解我們不良資產的情況。這樣，暗箱操作就不可能，而資產的真實價值也被發現。

　　《21世紀》：不良資產的現金回收率只能相對于資產原值，并且人們也都在以此作為檢驗資產處置成功與否的標準。同國外相比，如果我國不良資產處置的現金回收率低，人們會認為資產處置是失敗的。

　　汪興益：問題就出在這里。我們都想使整個不良資產的回收率越高越好，但這只是一種愿望。我們采用的是以金融資產管理公司方式收購、管理和處置從國有商業銀行剝離出來的不良資產，也就是銀行里最差最爛的資產，這與國際上一般以市場化的方式整體收購商業銀行的資產不同。

　　也正由于我國是按賬面價值收購從國有商業銀行剝離出來的不良資產，沒有反映出不良資產的市場價值，這決定了我國資產管理公司必然要面對不良資產價值發生變化的現實，即不良資產的賬面價值與最終處置價值發生的變化。

　　由此就出現了一個必須回答的根本性問題，究竟是以賬面價值或主觀判斷價值來反映不良資產的真實價值，還是以市場效應來反映不良資產的真實價值。一句話，反映不良資產真實價值的尺度究竟是什么？這是我國在處置不良資產過程中面臨的一個特殊問題。

　　《21世紀》：通過市場化操作就能解決問題嗎？

　　汪興益：我國是第一次這樣大規模地處置不良資產，由于國情的不同，需要研究、探索和解決的問題很多，認識上的差異也是正常的。我強調，要特別關注不良資產處置的市場效應，首要的是希望人們能夠明確這樣一個重要問題，就是說市場效應是反映不良資產真實價值的惟一尺度。

　　《21世紀》：這個尺度沒有辦法量化。

　　汪興益：的確，以等價方式收購的不良資產，其賬面價值并非是市場的真實價值，其價值發生變化實屬必然。

　　因此，不良資產的真實價值是由市場效應來決定的，既不能排除有的資產所具有的保值與增值的可能性，也不能因此而武斷地認為所有的不良資產都是優質資產。

　　事實上，有的資產對于銀行而言是不良資產，但作為進入市場的商品而言，則可能是優質資產；而有的不良資產可能有價無市，你認為它有價值，但市場不認可；還有的資產是無價值可言，血本無歸。一筆不良資產是優是劣，有價無價，市場效應是試金石。

　　《21世紀》：現在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是，一家資產管理公司10%賬面價值出售的不良資產，而外資方面統計的收益率卻已經達到20%以上。據我的了解，當時也是通過國際拍賣來實現的，而且資產的回收還是委托資產管理公司來做的，那么這是不是也是市場化的結果呢？

　　汪興益：因為這不是發生在長城資產管理公司的事情，我不了解情況，無法對此發表看法。

　　但我依然還是那句話，衡量每一筆不良資產的最終處置是否實現其真實價值，關鍵要看是不是依法實現了完全市場化的處置過程，是否真正體現了公開、公正、公平的處置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