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峽移民逃債成風 庫區農信社近4億債務懸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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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5年02月02日 17:54 《時代信報》 | |||||||||
三峽工程移民逃債問題是農村信用聯社不得不面對的另一個發展瓶頸。截止2004年11月,庫區移民有34631戶,貸款37736.55萬元債務被懸空,這使庫區信用社的日常業務風險陡增。 信報記者 李星辰 報道
基層信貸員的苦惱 開縣和云陽是移民逃債的重災區。 2005年元月19日,早上七點,天還沒有亮,記者從萬州出發到開縣。因為太早,公路上幾乎沒有車輛,公路的兩旁到處是積雪。而從萬州到開縣必須要經過的山上已是白雪皚皚。 開縣是一個農業大縣,工業幾乎還處于起步階段,開縣農村信用聯社目前最大的一筆貸款也只有4500萬元,截止2004年底,開縣信用社的貸款總額已經達到12.4億元,其中有85%以上是小額貸款,目前核定的移民貸款本息損失達6000多萬元,約是其2000年到2004年賬面利潤的總和。 “提起移民逃債,基層的信貸員都有倒不完的苦水,”開縣信用聯社副主任陳開平面對記者開門見山地說。在記者隨后的調查中,信貸員普遍反映他們在回收移民貸款上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但基本沒得到什么回報。 開縣豐勝街信用社的陽祖強告訴記者:“那些移民不還貸款,我每天寸步不離的跟著也沒有用。”為了收回貸款,陽祖強通常飯都顧不上吃,每天就跟那些即將移民的農民泡在一起,寸步不離。陽祖強手下還有兩名信貸員,他們負責115戶貸款戶,其中75%是農民。他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在第一時間了解到這些貸款戶中誰要移民,同時掌握其經濟狀況,看是否有償還貸款的能力,然后督促信貸員采取相應的收貸措施。 陽祖強表示,移民中真正歸還貸款的并不多,他們或者干脆聲稱沒有錢,或者直接告訴信用社的工作人員要錢沒有,反正都有財產抵押,你自己去執行抵押物好了。但是往往抵押財產處于水位線以下,已經變得一錢不值。 2004年10月13日,陽祖強打聽到其管轄下的一個貸款戶王某要移民到浙江去了,而且這一家人的經濟條件還不錯,應該有經濟實力償還信用社的5000多元貸款,于是他加緊了追貸的工作。從14日起,他每天就和這家人呆在一起,多次向戶主王某提出,讓其先還了貸款再走,但是直到16日王某一家前往浙江,也沒有拿回貸款,陽祖強白費了無數口舌。 開縣鎮東鎮村民周應全是該鎮樹立的養殖業典型。1996年,在當地政府的幫助下,周應全從鎮東信用社貸款3萬元從事鴨子養殖,但其經營狀況一直不好。1997年的一場瘟疫讓周應全的鴨生意血本無歸。2003年,周應全移民的時候,他在信用社的貸款本息已經是6萬多元,但他根本沒有能力償還,當初抵押的財產是他的鴨場,而這一鴨場早已名存實亡。 周應全所在的鎮東鎮有15個村,3萬多人,其中有6個移民村,原來有貸款200多萬元,目前有貸款100多萬元,已經外遷的移民給信用社造成的損失是80多萬元。 異地追款困難重重 相對于開縣的零星移民而言,云陽的集中移民給云陽信用聯社帶來了更大的麻煩。云陽作為三峽庫區最大的一個移民縣,其動遷人口達16.5萬人。云陽農村信用合作社的信貸員,根本不可能像開縣的信貸人員一樣點對點的去跟著貸款戶讓其還款。很多移民到了上海、浙江等地,信貸員們才知道,于是該縣的農信社工作人員便展開了異地追款行動。 元月20日,云陽農村信用聯社會議室。在信用社干了20多年的羅建講起了他幾年前到上海崇明島追貸款的往事。 2001年3月的一天,年近50的羅建要遠赴上海去追貸款了。在這之前,羅建所在的南溪信用社有不少貸款戶移民到了上海的崇明島,他決定到上海去碰碰運氣,他向聯社請了10天假,就獨自一人出發了。聯社的領導承諾,只要能收回5000元錢的貸款就負責為其報銷路費,多收當然還有重獎,這讓羅建心里很塌實,在他看來收個5000塊錢應該并不是什么難事。 4天的長途跋涉,羅建來到了上海崇明島。上海話聽不懂,一天要問好幾次路。從沒有到過上海的他,這下明白了什么叫做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 經過艱苦的努力,羅建找到了他的第一個追款對象朱玉華。老鄉見面格外的親熱,朱玉華爽快的將羅建領進了家門。從外表來看,移民朱玉華家的房子的確修得不錯,但是一進門,羅建就感到了寒磣。整個屋里的東西還是從云陽老家搬來的那些東西,甚至連一件廉價的電器都沒有。言談中,羅建發現,由于年齡和受教育等原因,朱玉華一家到上海后并沒有找到在工廠的工作,只有靠當地分給他的幾分地維持生計,生活相當清苦。中午到了,朱玉華一家弄了兩個小菜,羅建拿出自己從老家帶來的3瓶高粱酒,兩人喝得淚流滿面。從始至終,羅建沒有敢提自己是來追討貸款的。 隨后羅建開始走第二家,這一家在移民中算過得相當好的,一家三口,兩個大人都在上海的一家工廠找到了工作,孩子還沒有到讀書的年齡,而且還有地可以種。羅在門外等了大約等了三個多小時,主人回家了。羅建本以為這回收貸款可能問題不會太大吧。但是當一聽說是信用社收貸款的,這家大人躲得遠遠的,就是不跟羅見面。 羅建在上海折騰了四天,走了近10戶貸款大戶,一分錢都沒有收到。眼看假期臨近,他只好回家。羅建告訴記者,自從他出門追貸款失敗后,云陽信用社再沒有人出遠門追貸款了,因為成本太高,而且效果也不明顯。 硐村信用社瀕臨破產 在云陽縣記者了解到,因為大量的移民貸款無法收回,硐村信用社已經處于破產邊緣。 硐村信用社是云陽目前唯一的老城信用社,隨著云陽老縣城的拆遷,該信用社為硐村、寶塔等四個鄉鎮服務。云陽縣農村信用聯社提供的資料顯示,單是2000年,硐村信用社的貸款損失就達148萬元。后來實在沒有辦法,云陽農村信用聯社決定將硐村信用社的5個機構并成一個,為了降低成本,還將該社員工由29人裁減到6人。去年,為了改善硐村信用社的財務狀況,聯社用單項票據為其置換了300多萬元的呆賬,但是該社的情況并沒有太大的改變。聯社還把全國各信用社為云陽的全部捐款206萬元投入到硐村信用社,然而依然不能根本解決問題。 調查中發現,目前該社有存款2487萬元,貸款2258萬元,其中正常貸款713萬元,逾期貸款30萬元,剩余的1515萬元基本已經無法收回。該社的不良貸款比占到68.4%,其中呆滯貸款67.1%。目前,該信用社每年的虧損達10多萬元。 基于這樣的狀況,云陽縣農村信用社幾乎沒有人愿意主動到硐村信用社去工作,更沒有人愿意到那里去做領導。因為他們幾乎沒有休息日,但是收入卻比其他的農村信用合作社少一大截。 “盡管瀕臨破產,但是我們不能拆掉這個網點,”云陽縣信用聯社主任黃小京告訴記者,因為那是方圓幾十里惟一的金融機構,它必須要為周圍的幾萬人服務。但硐村信用社的1500多萬元壞賬,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硐村乃至整個云陽縣聯社的經營和發展。 而目前聯社并沒有找到突圍困局的辦法。 當逃債成為時尚 “問題還并不僅僅在于已經出現的移民逃債,目前信用社最害怕的是,逃債的風氣在庫區蔓延開去。”重慶市農村信用聯社的何先生告訴記者,如果逃債成為一種時尚,而個人信用完全成為一句空話,那么庫區的農村信用合作社將面臨更大的挑戰。 據記者調查,目前庫區這樣的情況已經出現,受移民逃避銀行債務的影響,很多未移民的貸款戶的還款情況也并不積極。通常在一個村,如果有一家移民不還貸款,其他的移民家庭也會仿效。而移民家庭的集體失信也會讓其周圍沒有移民的家庭產生僥幸心理。 在三峽庫區,由于一些企業成功逃避了金融機構的債務,這會影響到在城市居住的人群,讓他們有一種貸款不還的沖動,一個集體失信的區域正在產生。而作為三峽庫區經濟發展最重要的金融機構農村信用合作社,無疑正在成為最大的受害者。 盡管信用社的貸款門檻已經有所提高,但農村信用合作社畢竟是最大的零售銀行,在庫區的部分區縣,信用社幾乎承擔了30%以上的貸款業務和90%以上的小額貸款業務。相對來講,農信社自身消化呆壞賬的能力也最弱,顯然它不可能長期維持如硐村信用社一樣的病態運轉。 也許盡快找到解決個人逃債的對策是庫區農信社的當務之急,然而單憑農村信用合作社自身的力量,要解決這一問題好像還有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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