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禁賭風暴成效顯著 賭場監臺海外頻頻失業

　　作者：彭戈

　　已經從緬甸回到四川的阿明(化名)有些沮喪地說：“因為政府禁賭，從去年到目前我已經‘失業’過兩次了。”在回國之前，他的身份是緬甸勐拉一家賭場的一名負責維持賭場秩序的“監臺”。

　　阿明是成都附近郊縣人，六年前去往緬甸。其后有四年的時間在緬甸第一大賭城勐拉的賭場里打工。“失去工作”后的阿明整天無所事事，有些茫然。“我是一個月前回來的，現在云南那邊禁賭很厲害，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這是阿明的第二次失業記錄。

　　阿明也許真的無法返回緬甸重操舊業了。本月初，在全國范圍內啟動的“全國集中打擊賭博違法犯罪活動專項行動”中，打擊出境賭博已成為專項行動的重中之重。從南到北，遍布中國周邊的眾多境外賭場在這場“禁賭人民戰爭”中紛紛關閉。而早在此次“全國禁賭戰役”發動之前一個多月，云南省政府就開始著手對肆虐猖獗的出境賭博現象進行嚴厲整肅打擊。截至目前，已有82家緬甸賭場應聲倒閉。云南省西雙版納州政府經研中心主任熊國璋表示：“中國政府的禁賭決心在此次全國性行動中已經彰顯無遺。”

　　境外賭場“圍攻”云南

　　在這場全國性禁賭行動中，云南省擔當的是“急先鋒”的角色。這與云南境外周邊賭風盛行、危害甚烈直接相關。

　　據熊國璋介紹，與中國云南交界的緬北和“金三角”地區在最近幾年已經成為亞洲新興的賭博場所。而其中聲名最為顯赫的當屬與云南西雙版納州接壤的緬甸勐拉。

　　在十多年前，勐拉還只是一個貧窮落后的小山村。這里曾是毒品種植、加工、販運的重點地區，是緬北毒品流向國際市場的一個重要通道。1989年，緬甸政府批準成立以勐拉為首府的撣邦東部第四特區。1991年，在云南省政府的幫助下，特區開始實施禁毒計劃，通過替代種植，逐步解決了當地農民的吃飯問題。在毒品經濟逐步終止后，博彩業開始成為勐拉新的經濟增長點。

　　1998年8月，緬甸撣邦東部第四特區政法部頒布《緬甸撣邦東部第四特區博彩業試行管理辦法》，批準經營百家樂、牌九、麻將、大小、二十一點等博彩項目。此后數年間，因賭博業而興起的勐拉成為了一個頗具規模的現代化城市，被稱為亞洲“第二賭城”。

　　勐拉的“賭業經驗”很快在緬甸境內得到傳播。在云南德宏、瑞麗、姐告及臨滄、保山、怒江、思茅等邊境地區靠緬方一側，迅速冒出了數十家賭場。而這些賭場的老板既有緬甸人，也有很多中國人。

　　這些賭場從設立初始就是針對中國賭客。“可以說，是中國賭客促使了緬中邊境賭業的興旺。”熊國彰表示。而曾長期混跡于勐拉賭場的阿明對此體味更深。“來勐拉的賭客有90%來自中國。每天從打洛口岸出境過來玩的至少有六七千人。”阿明告訴記者，來勐拉最多的是國內旅行團，以及云南境內的邊民。“但也有很多過來的‘大客’，這些人一出手就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元，是賭場最歡迎的客人。這里面有商人，還有很多是當官的。”

　　云南省公安廳治安總隊的一位人士告訴記者，目前很難估計到緬甸出境賭博的人員中內地官員和國有企業管理人員的比例。“但絕對人數不少，且涉賭金額巨大。”據了解，僅僅在最近兩年當中，已經曝光的官員和國企管理人員參與了緬甸境外賭博的就有30多例。

　　該人士表示，最大的問題是出境賭博造成了大量的資金外流。據預計，每年外流的資金不少于100億元。同時出境參賭常常與官員貪污腐敗、惡性刑事案件、黑社會洗錢以及藏販毒犯罪結合在一起。“這種破壞性遠遠超過了賭博本身，有極強的穿透和腐蝕力。”

　　禁賭風暴

　　云南省政府為了清肅出境賭博現象，從去年早些時候就開始進行打擊。據云南警方人士透露，去年七八月間，云南就已展開過一次名為“利劍行動”的禁賭行動。當時，云南省政法委會同多個部門以及邊境各地州政府聯合行動，對出境賭博進行了嚴厲打擊。當時曾迫使緬甸境內40多家賭場關閉。阿明的第一次“失業”就發生在此間。

　　但在躲過“利劍行動”的鋒芒后，境外賭場又很快死灰復燃。于是，云南省政府又于去年11月底開始醞釀更大規模的禁賭行動。

　　云南的此次禁賭行動從內外兩方面展開。對內，云南省公安部門從去年12月初開始發布通告，要求在境外涉賭、參賭的中國公民回國自首。同時在中緬邊境加大了巡檢力度，嚴查中國公民越境賭博。此外，公安機關禁止外籍賭場老板入境，通緝抓捕中國籍賭場老板。取締境外賭場在境內設立的地下業務網點。同時，公安機關同旅游、金融、交通、電信等與境外有業務往來的行業負責人簽訂了禁賭責任書。禁止旅行社組織游客參與境外賭博，各相關行業停止境外賭場水電供應，切斷與之的通訊、互聯網、銀行轉賬等服務。

　　而對外，云南省政府分別與緬克欽東部省、緬甸撣邦東部第四特區、緬克欽邦第二特區等地區舉行官方會晤，加強協調，闡明中方此次行動的觀點和要求，并獲得了緬方的理解和支持。從去年12月初開始，緬方開始配合中方開展清理整頓行動。清理各家賭場的股份結構，凡中國內地人員的賭場股份全面清退。解散賭場中的包括高利貸放貸款者、牌手、管理人員等在內的中國籍人員。

　　一系列打擊行動讓緬甸賭場生機頓失。緬中邊境的眾多賭場紛紛關門歇業。而中緬之間正常的商貿往來并未受到影響。

　　有知情人士表示，緬方之所以采取與中方配合，在于雙方之間特殊的關系。在緬北全面禁毒以后，其當地的經濟發展一直得到云南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而該地區的長期穩定和經濟發展對中國的依賴度很高。中方提出的合理要求，對其而言幾乎沒有講價的余地。此外，在參與涉賭的人員中，中國過境人口所占的比例超過90%。若中方切實加強邊境管理，切斷客源，僅憑緬方一方之力賭業也難以為繼。

　　長久之策

　　雖然此次禁賭行動成效明顯。但在觀察人士看來，云南省要徹底清除出境賭博問題仍是任重道遠。“關鍵是要建立一個長效機制，對出境賭博能產生長期的有效抑制。”云南省社科院東南亞研究所一位不愿具名的學者表示。

　　該學者認為，對于緬方而言，配合中方開展對賭場的整頓是“為了避免觸犯中方利益，以確保雙方的正常合作。”但這并不代表緬方將就此取消賭業。事實上，賭業在這些地區仍是合法業務——這是當地的經濟支柱，當地政府難言放棄。即便是中方的禁賭行動大傷其元氣，但現在暫時“休克”之后，仍有可能重新復燃。“只要有賭場存在，就會對賭客產生誘惑。”

　　而從賭場業主的角度來看，要想財源不斷，僅靠當地賭客來支撐顯然是不現實的。賭場業主雖暫時有所收斂，但從遠景而言，他們仍是將中國賭客視為最重要的客源。“在這種背景下，可以想象到，緬甸的賭場在經歷此次整頓后，還會用其他的方法逃避打擊和吸引賭客”。

　　該人士表示，中方的禁賭行動要想獲得長期的效果，不是依靠一兩次大規模行動就能完全實現。需要從外交協調和國內監管兩方面做好工作，應充分估計到其中的難度。就此而言，云南省乃至中國政府的禁賭行動還將面臨一個較長期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