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陽市委書記免職前后

　　2004年12月30日，55歲的黃學玖突然被上級宣布免去中共綿陽市委書記、常委、委員等一切黨內職務，引發各界揣測。

　　外界認為黃學玖免職的原因是被人檢舉駕車撞死人，找他人頂罪。相關單位正調查這樁“頂包案”。

　　“頂包案”發生后，綿陽市上下都十分低調，綿陽市一名官員透露，這件案子是中共四川省委親自辦。因涉及黃學玖在綿陽擔任多年的副市長、市長和市委書記等要職，關系復雜，案情必須嚴格保密。

　　□本報特約記者 王 劍

　　發自四川綿陽

　　市委書記突然被免職

　　2004年12月30日，《綿陽日報》、《綿陽晚報》都在頭版頭條位置報道了市委書記、市人大常委會主任黃學玖于29日在綿陽市工商業聯合會(總商會)第四次會員代表大會的講話。黃學玖在講話中倡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要堅持以人為本的原則，民營企業家要樹立愛國、敬業、誠信、守法的理念。

　　第二天(12月31日)，綿陽市的這兩份主要報紙又同時在頭版重要位置刊一條消息：“中共四川省委決定，譚力同志任中共綿陽市委委員、常委、書記；因工作需要，黃學玖同志不再擔任中共綿陽市委書記、常委、委員職務�！�

　　作為多年在綿陽市黨政任領導干部的黃學玖在一夜之間突然被免去了市委書記的職務，令綿陽各政府官員和市民都感到非常驚詫。“平時，《綿陽日報》和《綿陽晚報》到下午5點都還賣不完，但這天的報紙在上午9點就脫銷了�！本d陽市一位報攤主告訴記者，黃學玖被免去市委書記職務，是綿陽有史以來最大的新聞，也是老百姓關注度最高的一件事。

　　在以后的幾天里，各種傳聞像冬天的雪花一樣彌漫著整個綿陽城，國內許多媒體的記者也飛赴綿陽，對此事件展開調查。綿陽大小官員在公開場合均回避談這件事，這給黃學玖被免職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綿陽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告訴記者，12月29日晚20點左右，四川省里的工作組來到綿陽市委，讓黃學玖交代問題。據這位知情者稱，工作組的同志當夜還曾經到過黃學玖的辦公室。

　　30日早晨8點上班以后，工作組直接宣讀了四川省委關于免去黃學玖綿陽市委書記的決定。10點，綿陽市新的市委書記譚力正式上任。

　　2005年1月5日，綿陽市委召開“綿陽市領導干部大會”。在會上，綿陽市委副書記、市長主持會議并宣讀了四川省委、四川省軍區黨委機關的《決定》�！稕Q定》免去黃學玖中共綿陽市委書記、常委、委員等系列黨內職務；黃學玖不再擔任綿陽市軍分區黨委第一書記、常委、委員職務。

　　秘密調查交通肇事案

　　2005年1月8日下午，接近黃學玖親屬的一些知情人士向本報記者透露，在2004年12月下旬，工作組曾經將綿陽的四個政府要員“請”到成都，進行了為期一周的調查。

　　12月29日晚上，工作組的同志就趕到了綿陽，讓他“交代問題”。

　　工作組對綿陽的四名政府要員進行調查以及黃學玖被免去市委書記表面看來原因是發生在2004年9月18的一起交通肇事案。

　　一位“要求保密”的政府官員向記者詳說了那起交通事故的全過程。

　　據稱，9月18日，黃學玖開著自己的專座(車牌號為：川B00069)，到位于綿(陽)鹽(亭)公路段的“打魚子”飯莊用餐，當時的陪同人員有市法院及涪城區地稅局相關人士。他們吃飯的時候，包括黃學玖在內的5人都喝了酒。

　　飯后，黃學玖駕車往綿陽方向行使。車行至白云洞(地名，綿陽郊區)路段，將一輛迎面行使的摩托車撞翻。摩托車上有父子倆，騎車的兒子被撞死，父親被撞成重傷。

　　事故發生以后，事故所在轄區地的綿陽交警三大隊出了現場，當他們知道肇事車為“川B00069”時，未經勘察就草草將現場進行了清理。

　　據稱，涪城區地稅區一陳姓人士主動要求為黃學玖“頂包”(即承擔事故責任)，后來陳永健又讓自己的駕駛員來“頂包”。綿陽交警三大隊也根據“頂包”的情況對這起交通事故做出了處理，只是肇事者黃學玖逃避了酒后駕車的懲罰。

　　那么，作為肇事者的黃學玖是怎樣與受害方交涉的，又是誰將事情“捅到”了省里，至今仍是個謎。

　　1月9日，記者租了一輛出租車到傳聞的“事故現場” 白云洞路段，見道路兩旁沒有任何人家，就連白天也很少有行人經過這里。記者沿途問了的一些群眾，沒有找到任何目擊者，但他們都說肇事地點就在白云洞路段。

　　“兩個月前，黃書記和幾個人確實到我們這里來吃過飯�！� “打魚子”飯莊的一位女服務員向記者證實，但吃飯的時間不是晚上而是中午。

　　就以上的情況，記者撥通了以上人士的手機，要求予以核實，他們矢口否認知道這些事，以“不清楚、不知道”婉言謝絕記者的提問。

　　記者曾經數次撥打涪城區地稅區陳姓人士的手機，要求核實“頂包”一事，但截止記者昨(10)日發稿時為止，陳的手機還處于關機狀態。

　　針對這起交通肇事案，其他媒體也有多種版本的報道。究竟哪個版本才是事實？日前不得而知。四川省交警總隊稱將于日前公布案情。

　　免職前的“怪事”

　　55歲的黃學玖畢業于北京航空學院雷達與導航專業，高級經濟師，先后擔任國營長虹機器廠(長虹的前身)副廠長，綿陽市人民政府副市長、市長。2004年2月任中共綿陽市委書記。

　　從長虹走出來的黃學玖被認為一直支持著長虹的改革。在去職前的2004年11月10日，黃學玖在長虹公司聽取長虹總裁趙勇的介紹后說，長虹是綿陽的驕傲，長虹的形象就是綿陽的形象�！敖衲�(2004年)以來，由于受長虹效益下滑的影響，綿陽的發展壓力很大，9月份全市GDP增長僅為11.6%，位居全省末尾。希望長虹采取切實有力措施，確保今年完成銷售收入120億元、稅收3億元、工業增加值23億~25億元的年度目標。相信通過幾年的努力，長虹乃至綿陽一定能重振雄風�！�

　　在黃學玖被四川省委免去市委書記之前，在綿陽市發生了許多“怪事”，而這些“怪事”都是老百姓極力擁護的�！罢婵芍^‘山雨欲來風滿樓’�！本d陽市一位政府官員用這句話揭開樁樁“怪事”的“謎底”。

　　2004年7月，省巡視組曾經對綿陽領導班子及其成員在貫徹執行黨的方針政策情況、廉政勤政情況、執行民主集中制情況、領導干部選拔任用等情況，進行了為期兩個月的考察。

　　據《綿陽晚報》、《綿陽日報》報道，當巡視組的工作人員離開綿陽的時候，給綿陽總結了8條意見，其中最主要的問題是受賄、買官賣官。

　　有關知情者向《法制早報》透露，省巡視組的這8條意見出臺以后，在是否予以報道的問題上，市委分管宣傳的領導沒有簽字，曾請示黃學玖，黃沒有表態，但這篇報道終于還是出臺了。

　　綿陽地方的報紙報道綿陽市委的問題，這在綿陽的歷史上還是首次�！斑@篇報道樹立起了‘新聞記者’四個字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公信力�！本d陽一位報人這樣評價道。

　　2004年10月15日21時20分許，綿陽市公安局交警支隊直屬一大隊民警李恒偉酒后駕駛其本人的川B11977北京“切諾基”小型越野客車，由游仙區公安分局涪江派出所經東方紅大橋、劍南路西段駛往交警一大隊，行至劍南路西段成綿路口時，與剛下晚自習從公路左側成綿路口橫過公路右側綠化帶缺口的綿陽市五中學生肖爾琪、周莎、張夢、張馨尹相撞，造成周莎當場死亡，肖爾琪送醫院經搶救無效于10月17日死亡，張夢、張馨尹受傷送醫院治療的重大交通事故。

　　此事經媒體披露以后，引起了公安部的高度重視，公安部派出了督察組對對綿陽的公安隊伍進行整頓。

　　在此期間，綿陽市公安局法制處副處長、“打拐”辦主任李宏因在上班時間“斗地主”，被舉報以后，立即被開除了公職。緊接著，江油市(綿陽管轄)的兩位局長同樣是在上班的時候“斗地主”，被免去了行政職務。

　　據上海《第一財經日報》報道，在過去一年之中，除了黃學玖，綿陽當地另有兩名官員也因交通肇事落馬，一個是時任涪城區審計局局長的蘭洪，一個是時任游仙區柏林鎮鎮長的王飛，兩人均因酒后駕車肇事分別造成一人死亡。

　　舒新文的說法

　　在綿陽，有一個堅持不懈告狀的舒新文，男，現年70歲，原綿陽市政公司的退休職工。在綿陽，也許很多人并不認識他，但作為市委書記的黃學玖肯定知道他，因為多年來他一直在用實名上書中央、省有關部門反映黃學玖的問題。

　　舒新文遞給記者厚厚的一疊材料，這些都是向各級部門反映黃學玖問題的材料。他在這些上訪材料中還提出“挽救綿陽科技城。

　　舒對記者說，因為自己堅持不懈的告狀，還一度被警察當成精神病人強行送進了精神病醫院。

　　2003年12月12日，舒新文因再次向有關部門反映問題，被公安部門強行送至綿陽市第三人民醫院(精神病醫院)。經檢查，舒并無精神病(醫院的病歷記錄如此)，第二天上午即被其女兒領回了家。

　　記者見舒新文雖然已經年過七旬，但思維非常清晰，談話的條理也非常清楚。他在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首先還讓記者出示了證件。

　　據記者調查，在綿陽，像舒新文一樣反映黃學玖問題的人還很多。記者在綿陽街頭臨時采訪了幾位老百姓，他們堅決擁護四川省委的決定。對于新上任的市委書記譚力上任幾天后所做的工作都持肯定的態度。

　　綿陽的未來

　　綿陽是我國電子工業中心城市之一，電子工業起步早、規模大、發展速度快。這里建有中國最大彩電生產基地——長虹電子集團公司的家電城。綿陽擁有雄厚的科技實力，是國家重要的國防軍工科研生產基地，境內有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中國空氣動力研究與發展中心、中國燃氣渦輪研究所等國防研究院所18家。

　　2000年9月4日，黨中央、國務院就作出了建設綿陽科技城的重要指示。2001年7月3日，國務院正式批復了《綿陽科技城發展綱要》。目前，綿陽也是四川的第二大城市。

　　譚力是近年來少有的由外地調到綿陽工作的主要領導干部。1月5日，新任綿陽市委書記譚力組織召開了2005年第一次市委常委會，他強調有效發揮好市委領導核心作用，要求領導干部嚴格遵守十條準則——把市委建設成全市人民的主心骨。

　　會議就如何正確有效地發揮好市委的領導核心作用和如何把市委建設成為全市人民的主心骨問題進行了集中討論。會議指出，加強市委的自身建設，進一步正確、主動、有效地發揮好市委的領導核心作用，特別是市委領導班子中的班長及其成員率先起到模范帶頭作用，是把市委建設成為全市人民主心骨的關鍵。

　　會議要求市級領導干部堅定信念，不辱使命。會議強調要密切聯系群眾，求真務實。要始終貫徹黨的群眾路線，腳踏實地、真心誠意解群眾之所難、辦群眾之所需、遂群眾之所愿。

　　“我們相信譚書記說到能做到，把我們綿陽建設好。”一位市民很認真地告訴《法制早報》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