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監會頻頒禁令 信托公司少沾券商

　　本報記者 程志云 北京報道

　　信托業和證券業合作的大門正在關閉。

　　“信托公司要遠離證券市場，遠離高風險行業。凡是將信托財產委托給證券公司或其他機構進行證券投資的，信托公司要派人天天盯住，確保信托財產的安全。”在2004年11月 22日-23日的信托行業協會成立大會上，銀監會非銀部主任高傳捷如此表示，語氣嚴厲。

　　這樣的意思隨后被表述在銀監會正式文件中。2004年12月15日，銀監會下發93號文件——《關于加強信托投資公司風險監管防范交易對手風險的通知》。這份通知，以業內專家的看法，實際上向信托業傳達了一個強烈信號：信托公司決不能成為券商違規的犧牲品。

　　事實上，在相當長一段時間中，銀監會對信托公司和證券公司的合作就持一定的懷疑態度，而最近衡平信托失陷閩發的事件更加深了他們的這種認識。

　　銀證合作大門關閉

　　不少最早接到93號文件的信托業內人士都自然而然地將目光對準了最近出事的衡平信托。

　　2003年12月18日，衡平信托發售了一款名為“恒發債券投資信托計劃”的產品。在此份產品的設計中，閩發證券作為投資顧問負責進行債券市場投資。但到2004年4月以后，衡平信托發現信托財產中約4000萬的國債竟然遭到閩發證券挪用，信托計劃出現兌付風險。當時有媒體稱，“衡平信托失陷閩發黑洞”。

　　業內人士認為，該事件直接引發了監管層對信證合作的質疑。衡平信托內部人士稱，由于信托公司自身沒有通道，只能借用證券公司的通道才能進行國債交易，因此才讓閩發證券鉆了空子；衡平自身并沒有參與挪用國債，將責任全部推到衡平信托頭上并不公平。

　　而衡平這種情況在信托業中并不鮮見。中原信托蔡云波坦言，信托公司發售的證券信托中，普遍存在轉委托的情況。一方面，信托公司在重新登記之后，原有證券業務被剝離掉了，無論在研發、操盤上都缺乏足夠的人才，借助證券公司更容易操作；另一方面，不少信托公司和券商還有股權或者人員上的親緣關系，相互之間資源共享的情況也比較多。

　　以記者掌握的情況，2004年10月，在長沙召開信托公司內部工作會議時期，衡平信托董事長朱佐義親攜材料向銀監會非銀部主任高傳捷求解其失陷閩發一事。知情人士透露，按照中國人民銀行、財政部、銀監會、證監會2004年10月聯合發布的《個人債權及客戶證券交易結算資金收購意見》，如果衡平信托委托人作為個人債權人身份得到認定，投資者至少能獲得90%的本金償付。但是，衡平信托作為受托人行使權益，一旦被認定為閩發證券的機構債權人，投資者很可能會血本無歸。

　　這位知情人士稱，由于閩發證券已被東方資產管理公司托管，衡平已無法拿回轉委托的國債，最終極有可能由衡平信托以自有資金來兌付這筆到期的信托計劃。該信托計劃的投資者將恒發計劃的權證抵押給衡平信托大股東四川迪康集團，并簽訂委托書，讓這家公司代為追債�！皩嶋H上，迪康已經將這筆信托計劃提前兌付了。”該人士透露。

　　與此相對應的是，銀監會在《通知》中明確要求，最近一些信托公司因交易對手的風險造成固有財產和信托財產損失，給公司和信托當事人造成較大風險，信托公司要將防范該類風險作為其受托人盡職管理的重要內容。

　　信托公司的交易對手的范圍包括其自營和信托業務貸款、投資和拆借的交易對象、對外擔保業務的被擔保人、提供服務的證券經紀機構、代其處理部分信托事務的投資咨詢管理等各類機構。

　　西南證券的孟輝博士認為，銀監會要求信托公司將轉委托造成的風險列為受托人盡職管理的內容，實際上就是要求信托公司為轉委托出現的麻煩買單。

　　該《通知》同時還明確表述：信托公司不得以任何形式將信托財產委托給證券公司或其他機構進行證券投資，不得用信托為證券公司等機構進行證券投資類的融資。信托公司從事自營和信托證券投資業務必須審慎選擇市場信譽好的證券公司作經紀機構，并向信托當事人披露盡職調查情況，應定期跟蹤經紀機構的資信狀況，充分收集信息， 防范相關風險。

　　“銀監會此舉實際上是關閉了信證合作的大門�！�天津信托證券研究部池玉波分析認為。

　　新“找朋友”游戲

　　信托公司與證券公司這樣的合作始于2003年8月。當時，山東國投和西南證券推出了一款名為“魯信證券投資”的集合資金信托計劃。由于其時券商集合受托理財又被證監會叫停，因此，該計劃受到了市場的普遍關注。

　　西南證券在這個不到1億元的證券信托投資計劃的制度設計中確實費盡心思。在信托融資方面，采用結構性分層制度，為不同風險偏好的投資者設計了具有不同風險和收益特征的兩類子產品：優先受益權產品和一般受益權產品。

　　該信托計劃出臺后隨即成為各地信托公司爭先仿效的對象。一時間“結構性分層”成為證券類信托的熱門名詞。不少信證合作的信托計劃中，都沿用了這種結構性分層的融資方案。但是實際中操盤的都是這些券商，而作為一般受益人的往往是這些券商的自有資金或者是他們的關聯大戶的資金。也就是說，信托公司成了券商和一些機構的融資工具。

　　一位業內人士認為，為券商或者某些機構做私募成了不少證券信托心照不宣的秘密。

　　進入2004年以來，隨著證券市場跌宕起伏，信托公司的證券信托計劃也表現得動蕩不安。2004年初，市場上傳出慶泰信托惡炒桂林旅游導致數億元虧損的消息。銀監會在調查中發現該公司在重新登記前就違規經營，登記中又隱瞞事實，之后又涉嫌違法經營等。

　　2004年3月，伊斯蘭國際信托、中企東方資產管理公司、德恒證券共同發起的“東方富龍資金信托計劃”由于被懷疑為德隆融資，繼而被上海銀監局叫停。一時間證券類信托人人自危。

　　池玉波認為，信托公司一方面應當培養正確的投資理念，挖掘行業中的精英人才，另一方面要苦練內功，規范證券信托的操作。

　　在這樣的背景下，信托公司推出的證券類信托無論是操作上還是與合作伙伴方面都開始向基金靠攏。

　　2004年3月，深圳國投在其股票信托產品——赤子之心(中國)集合資金信托計劃中引入了“四方監督機制”，即在信托計劃中引入另外三方：投資顧問、資金托管人、股票托管人的概念。

　　國泰君安咨詢服務(深圳)有限公司的連凱認為，這實際上就是一款類基金產品。該項目就是要通過多方監督的形式，在最大程度上防范項目經理人的道德風險。

　　2004年5月，華寶信托推出“優中選優基金信托計劃”。一位華寶信托內部人士告訴記者，證券市場的動蕩，使投資者對2003年下半年以來熱銷的普通類型的證券信托已經不那么放心。不少信托公司開始謀求證券信托業務的新出路，與相對穩健的基金公司合作成為它們的一致選擇，于是，不少證券類信托變身成為更令投資者信賴的基金型信托。

　　六道禁令

　　面對信托行業內部的變化，孟輝認為，更多的動力仍舊來自于外部監管當局對待證券信托的強硬態度。

　　早在2004年4月召開的合肥監管會上，銀監會非銀部主任高傳捷要求信托公司注意防范證券領域風險。

　　5月初，銀監會嚴查信托公司。一位地方銀監局非銀處官員稱，銀監會非銀部主任高傳捷要求各地銀監局要重點嚴查信托公司的證券信托業務。

　　而6月份發布的《關于進一步加強信托投資公司監管的通知》(46號文)則更加強硬�！�46號文》要求各銀監局要對信托投資公司已發生的證券投資業務進行清查；要特別關注信托投資公司是否盡職管理，親自處理信托事務；要認真檢查信托投資公司通過所控制或關聯的證券公司進行證券投資業務的風險情況。

　　2004年9月下發的《關于信托投資公司開設信托專用證券賬戶和信托專用資金賬戶有關問題的通知》要求信托公司從10月1日起，在運用信托資金進行證券投資時，要求使用單獨開設的信托專用證券賬戶和信托專用資金賬戶。

　　2004年11月16日，銀監會下發《關于規范信托投資公司證券業務經營與管理有關問題的通知》。該通知規定，信托投資公司運用固有資金或者信托資金進行證券投資，應當遵循組合投資、分散風險的原則。運用固有資金從事證券投資時，其投資于上市流通的股票、企業債和證券投資基金的日均市值總余額之和不得超過凈資產的50%(含)。

　　2004年12月初信托行業成立大會上，高傳捷警告信托公司要遠離證券市場，遠離高風險行業。凡是將信托財產委托給證券公司或其他機構進行證券投資的，信托公司要派人天天盯住，確保信托財產的安全。

　　監管層的步步緊逼，給信托公司帶來巨大壓力。重慶國投董事長何玉柏告訴記者，重慶國投曾經有意嘗試證券信托，但很快就放棄了。而更多曾經從事證券信托的企業都紛紛“歸隱山林”。

　　池玉波認為，事實上，從銀監會的動向來看，銀監會并沒有將證券信托的口子完全封死。一些有能力的信托公司仍然可以自己操作證券投資信托計劃。而實際上，證券信托經歷了兩年多的磨練，已經有少數信托公司的操作方式比較成熟，不少信托公司已經能夠通過自身各種結構上的設計來規避證券行業中的風險。

　　與此相對應的是，目前真正令監管者擔心的是在這種低迷世道下，其他金融機構在和信托公司合作當中給信托公司帶來的不可預期的風險。

　　衡平信托的風波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信托行業重新登記以來，資產質量在金融機構當中是最好的。在證券市場中自己即便操作失誤也不會100%全都賠進去，但是，由券商或者其他金融機構的黑洞或者破產給信托公司和投資者帶來的風險要遠遠大得多，也更加難以預料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