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駐華參贊：布什對華貿易政策改變可能性小

　　第一財經日報專訪美國駐華大使館公使銜參贊王曉岷 解讀“布什對華新政”

　　美國國務院官員宣布國務卿鮑威爾已經決定辭職。美國教育部長佩齊、農業部長維尼曼和能源部長斯潘塞.亞伯拉罕也遞交了辭呈。這是繼9日美國司法部長約翰.阿什克羅夫特和商務部長唐.埃文斯雙雙正式辭職后，新一屆布什政府內閣成員變動的第二波。目前，原布什政府15名內閣成員已有6名“重臣”離去。

　　就新一屆布什政府可能的人事變動，經濟貿易領域的政策調整，以及中美關系特別是中美經貿關系未來可能的走向，18日上午，本報記者專訪了美國駐華大使館公使銜經濟參贊王曉岷(Robert S. Wang)博士。

　　人事變動：新政府經濟官員不會有大變動

　　第一財經日報：我們理解作為在任的政府官員，你不能就新一屆政府的內閣人員變動妄加猜測或評論……

　　王曉岷：我不僅不能妄加猜測或評論，而且我的確不知道誰將擔任什么職務。

　　第一財經日報：但是你能否與我們分享一下你所了解的這方面的最新狀況和基本信息？說你能夠談的就可以。我們主要想請你談經濟領域的關鍵職位，如美聯儲主席、貿易代表、商務部長、財政部長、總統特別經濟顧問等。

　　王曉岷：好的。我主要說經濟領域的。美聯儲主席格林斯潘今年6月剛剛得到布什總統新的任命。這一職位任期四年，但它不與總統的四年任期同步。所以他如果愿意可以一直工作到2008年而不必被更換。[《第一財經日報》按：據《華爾街日報》報道，盡管有布什的再次任命，格林斯潘可能會早于這個時間走下美聯儲舞臺，因為他作為美聯儲理事的14年任期將于2006年1月31日結束。根據法律規定，美聯儲理事只能效力一個任期，不包括為其前任未完成任期的時間。格林斯潘最初于1987年8月被任命美聯儲主席，代替前任主席保羅.沃爾克(Paul Volcker)完成任期。他本人的理事任期始于1992年2月1日。當然，如果布什不能及時任命繼任者，格林斯潘可能要在美聯儲主席位子上呆上更長時間。如果他的職位可以保持到2006年6月，那么將打破由威廉.麥克切斯尼.馬丁(William McChesney Martin)保持的任期紀錄，后者在1951年4月至1970年1月間擔任美聯儲主席。]而且如你所知，美聯儲有7位理事，他們的任期是12年，所以他們在相當長時間內不會有變化。其中負責亞洲事務的是戴維.科恩(David Kohn)，他今年9、10月份剛剛訪問過中國。

　　至于總統的特別經濟顧問們，則主要有斯第芬.弗里德曼(Stephen Friedman)。他領導“國家經濟委員會”(National Economic Council)，就總體的經濟問題，包括外貿和國內經濟狀況向總統提供建議。至今為止，我們沒有他要離開的消息，所以他很可能會留任。此外，我們還有由3人組成的“經濟顧問委員會”(Council of Economic Advisors)，它的主席是格里格.曼曲(Greg Mankiw)，他也為總統提供統計數字和研究報告。在目前階段，我們的理解是他也將留任。實際上，格林斯潘和曼曲今年9月中旬在華盛頓的中美經貿聯席會議上會見了周小川和劉明康。

　　迄今為止，我們沒有聽說美國貿易代表會有任何變化。我們目前得到的消息是佐立克會留任。大多數官員認為他確實想留任，因為他對多哈回合談判很感興趣，他希望繼續而且完成它，如果可能的話。

　　至于商務部長的繼任人選，我個人沒有聽說過任何處于領先地位的明顯的候選人。當然，在商務部，有一位格蘭特.艾爾多那斯(Grant Aldonas)先生。中國商務部長薄熙來和副部長馬秀紅等人對他都很熟悉。他現在是負責國際事務的副部長，曾多次來到中國。他的名字在一些有關經濟的內閣級別的高層職務(候選名單)中相當頻繁的出現。他是一位非常能干的人，我對他相當熟悉。

　　(現任)財政部長，如你所知，是最近任命的。我聽說有人想要那個職位，但從未聽說他在考慮辭職。他是奧尼爾離職后剛被任命的，所以他很有可能留任。

　　至于能源部長、運輸部長、勞工部長，我都沒有聽說什么消息。你知道，我們在北京工作的人，沒有太多的時間去了解華盛頓發生的事情。

　　第一財經日報：你上次去華盛頓是什么時候？

　　王曉岷：我剛剛從華盛頓回來。我是上周六(13日)回來的，在美國呆了4周。我想另外補充，我所供職的國務院也扮演重要的經濟角色，例如，我們使館有一個30人的經濟處，規模大于商務處。所以與中國外交部不同，我們有很強的經濟事務職能。我們有一個專管經濟事務的副部長艾倫.拉爾森(Allan Larson), 他剛剛訪問過中國，會見過回良玉副總理。你知道，鮑威爾和阿米蒂奇都離開了國務院，但在經濟方面艾倫.拉爾森還在，而且我想還會呆一段時間。

　　第一財經日報：我很高興你提到了鮑威爾的事，你是否認為賴斯會給國務院帶來任何改變，特別是在你剛提到的經濟領域?

　　王曉岷：我想很可能不會。她主要關注的是政治和軍事，所以我猜想是她不會帶著很多關于改變經濟的想法來到國務院。

　　對華貿易政策走向：改變的可能性更小而不是更大

　　第一財經日報：你是否認為新一屆布什政府會在一些方面改變其對中國的貿易政策？

　　王曉岷：我不認為會有很重要的改變。因為我已在外交部門20年了，很多時候都是和中國有關的。我在上世紀80年代末在香港處理中國事務，1994-1997年在上海，過去3年在北京。我所注意到的最重要的就是我們對中國貿易政策的一貫性。它是戰略性的政策，而戰略性的政策一般是改變不大的。實際上，當我查看10年前我們在文件上寫明的目標時，它們在很大程度上和現在是一致的，那就是盡可能地打開中國市場，允許有競爭優勢的美國公司進入，盡可能促進美國的出口，改善中國的投資環境，讓美國投資者進入。所以，總體的戰略目標我想不會在新一屆政府下有顯著的改變。特別是因為這是同一個政府。如果你的問題是假設克里當選，會不會有改變，我的回答可能會有不同。我可能會說，在最初一段時間，新的克里政府可能會采取更強硬的立場。因為民主黨，特別是約翰.愛德華滋，一般被看作是在某種程度上更保護美國產業和勞工。而布什政府則一般被視為更支持美國企業，他們更愿意來華投資，愿意和中國有好的關系。我不是在表示支持某個人或另一個人，我確實投了票，但我既不是民主黨人也不是共和黨人。我只是在說，因為布什獲勝，貿易政策改變的可能性更小而不是更大了。

　　第一財經日報：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17日的一份新聞稿稱，“采取(美國貿易法案)301條款下的行動目前無助于美國政府繼續中國匯率問題的工作�！边@是不是一個信號，表示美國將不會像以前一樣就此問題向中國政府施加強大的壓力？

　　王曉岷：不。我近來就這個問題做了很多工作，我對它更為熟悉。首先，過去有在媒體中工作的人士使用“施加壓力”這個詞語，我不想就此進行爭辯，但過去斯諾部長和其他人來華的時候，我們曾敦促、強烈鼓勵中國采取步驟，盡快朝著更靈活的和基于市場的匯率體系邁進。我們過去是這樣做的，我們也很可能會在新一屆政府中繼續這樣做。值得注意的重要問題是，我們首先不是在為了增大美國的出口或者類似的目的而敦促中國將人民幣重估。我們這樣做的原因是，我們以及所有我們談到的經濟顧問們相信，一個靈活的匯率體系在目前的世界里，可以增加全球貿易體系的效率，不僅對于美國，而且對于中國都是如此。因為如果匯率不由市場決定，那么它就會有時過高有時過低。中國現在的情況是匯率過低，這意味著中國的消費者在為進口商品付出過高的代價。當然，這也與美國有些人的法律請求有一定關系，他們說中國是在有意壓低幣值以促進出口。如果中國允許幣值基于市場，那么這樣的說法就不攻自破了。我們就可以向這些提出法律請求的人說，中國的匯率是基于市場的，你們不能指控他們操縱匯率。只要中國保留固定匯率，你就不能這么告訴別人。

　　第一財經日報：那么應如何正確解讀我剛才提及的新聞稿呢?它是不是表明按照你們目前的評估，中國政府沒有故意操縱匯率？

　　王曉岷：我不會走那么遠。那份新聞稿只是說，我們在鼓勵中國采用一個更基于市場的匯率體系，而我們相信鼓勵的最好方式不是通過制裁，而是通過繼續合作，幫助中國為向基于市場的匯率體系過渡做準備。強行實施301條款下的制裁不是鼓勵事情向那一方向發展的正確方式。

　　第一財經日報：但如果你們的判斷是中國政府在故意操縱匯率，那么制裁就合理了啊？

　　王曉岷：我想正確的解讀是我們不就中國政府是否在故意操縱匯率進行評論。換句話說，如果有人問我們這個問題，我們的官方回答和我的回答將是，我們不知道。考慮到中國的整體貿易平衡，情況是不清楚的。我們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我們沒有證據表明中國是在操縱。如果我們完全確信如此，我們可能會支持制裁。我們現在還不知道。

　　第一財經日報：有分析人員指出，預算赤字的問題可能是新一屆布什政府在經濟領域面臨的最大問題。你認為中國政府是否在解決與之有關的美中貿易赤字上做了足夠的努力？

　　王曉岷：從我的角度，簡單的回答是，沒有。有幾個原因，一是按我們的統計，我們與中國的貿易赤字有1300億美元，中國的統計要低，大約為400億美元。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兩種統計數字都是錯的。我看它在中間什么地方，這是由于香港以及如何計算的問題。但是，雙方都同意，包括溫家寶總理，我們不就統計數字爭辯，數字是很高的。所以對你的問題的回答，從表面上講，或者說初步的回答是沒有，至少從我們的角度而言。我理解中國的觀點，那就是：我們在竭盡全力做我們所能做的事情。我們派人去美國購買糧食，購買飛機，等等。而我會說，中國在做一些事情，她不是什么都沒做，但她做得不夠。所有中國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比WTO承諾下的更多的開放市場。WTO只將中國的市場大門打開了1/4。如果中國真的想抹去中美貿易中的順差，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完全開放其服務業、技術和其他領域的市場。

　　第一財經日報：前美國貿易代表坎特不久前說美國由于中國流失了170萬份工作。美國政府的數字是多少？你如何看此事？

　　王曉岷：我沒有任何工作流失的數字。我想在總統競選期間，有些行業協會使用過270萬的數字。我沒有見過能夠證實這些數字直接與中國有關的研究報告。顯然工作的確流失了。但這在多大程度上是由于中國，我不十分肯定。

　　第一財經日報：但是在國務院、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以及其他政府機構中，都有經濟學家和分析人員在工作，你真的是在向美國公眾說政府在此事上了無頭緒嗎？

　　王曉岷：我不會說我們了無頭緒。我們有的是一個非常粗略的估計。一份工作失掉了，但你怎么能說它流失到中國了呢?你必須做一系列假設。所有的經濟研究都包括很多假設。當我看這些報告時，我不是很滿意。

　　第一財經日報：你們粗略的估計是多少？

　　王曉岷：我不知道。我沒有親自去做研究，因為那是非常復雜的研究。但在我們確實有工作流失到中國的制造業，他們說有270萬份工作在過去2-3年流失。在此我要說我不想錯誤地準確，這就是我為什么不喜歡這些數字。我的猜測是很可能270萬中相當大的一部分是由于制造商移到中國或中國出口產品使很多制造公司如紡織品和家具商倒閉。但其中多少確實是因中國導致的呢？因為其他國家也有影響，如印尼、厄瓜多爾、薩爾瓦多。如果你一定要一個數字，我會說是一個很大的數字。

　　第一財經日報：美國政府是否曾致力于得出一個相對準確如果不是完全準確的數字呢？

　　王曉岷：我見過美國統計局有大約50-100萬的統計。

　　第一財經日報：是因為中國流失的嗎?

　　王曉岷：是。

　　第一財經日報：你怎么看這個數字？

　　王曉岷：我想那是可能的。但我不十分重視這樣的數字。因為它對我的工作沒有影響。即使沒有工作流失的問題，我的工作仍然是加大我們進入中國市場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