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tǒng)顧問何緯倫：漸進改革中國金融

　　本報記者 師琰 實習記者 雷娟 上海報道

　　美國大選最后一刻，已經在紐約投完選票的何緯倫(Glenn Hubbard)出現(xiàn)在上海。作為布什智囊團的核心成員，何緯倫目前是美聯(lián)儲主席格林斯潘繼任者的熱門人選。

　　何緯倫1983年獲得哈佛大學經濟學博士學位，2001年2月被布什總統(tǒng)提名為美國總統(tǒng) 經濟顧問委員會委員，并任主席。2003年2月，他辭去了主席職務，并在今年7月就任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院長，同時他還擔任OECD(經濟合作發(fā)展組織)的經濟政策委員會主席。

　　11月2日，何緯倫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專訪，針對美國大選的前景及對中國的影響、中國金融改革的前景、央行加息及人民幣匯率等問題坦率發(fā)表了看法。

　　央行加息非常正確

　　《21世紀》：上周四中國央行調整了人民幣基準利率，你對此怎么看？

　　何緯倫：我想先說美國，美聯(lián)儲現(xiàn)在走的路是希望采取漸進的方式，慢慢把短期利率調整到一個正常水平。很多經濟學家都認為最終可能會達到3%這樣一個水平。

　　中國央行和中國政府現(xiàn)在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減緩過快的經濟增長速度，或者說能夠使經濟發(fā)展的熱潮稍微降溫，而調整利率是達到這個目的的手段之一。

　　我很感興趣的是，從中央銀行和中國政府的一些表述中可以看出，政府非常希望今后在金融系統(tǒng)中更多由市場來發(fā)揮作用。對于一個金融體系來說，如果要有效率，關鍵是要更多靠市場來運作，而不是由政府決定。所以我覺得中國政府這個做法是非常對的。

　　《21世紀》：你提到調整利率是為了抑制過熱的經濟，但有些經濟學家提出疑問，認為提高利率并不能達到這個目的。

　　何緯倫：僅僅依靠利率的調整來抑制經濟過熱并不夠，這個做法比較籠統(tǒng)，是一個比較粗的方法，這種方法在市場經濟比較發(fā)達的國家可能不會采取。

　　《21世紀》：關于人民幣匯率問題一直爭論不休，你的看法是什么？

　　何緯倫：美國近期對人民幣匯率的調整有一些壓力。作為一名經濟學家，我更希望中國政府能夠解決的是金融結構的問題。因為如果中國金融結構沒有改革，或者說呆帳問題沒有很好解決的話，就沒有必要在近期改變人民幣匯率。所以中國政府現(xiàn)在的做法是非常明智的。我們需要先做的事情就是進行金融制度改革，然后逐漸讓市場發(fā)揮主導作用。

　　漸進改革中國金融

　　《21世紀》：金融體制改革可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現(xiàn)在中國政府所面對的人民幣匯率調整壓力非常大。現(xiàn)在有種說法是，在目前框架下人民幣匯率上調15%到20%比較合適。

　　何緯倫：說匯率會提高15%到20%是一個比較武斷的說法。我的觀點還是應該逐漸調整，最后由市場來決定人民幣的匯率應該是多少。如果中國政府一下子調高人民幣匯率，就會導致資本損失或者說外匯儲備的損失，而這塊占中國GDP的比重是非常大的。所以我認為合理的做法是漸進式的方法，這也是中國政府現(xiàn)在在采取的方法。

　　《21世紀》：對于中國的金融體制改革，你認為主要癥結在哪兒？

　　何緯倫：首先，主要的問題在于中國的商業(yè)銀行，過去十年中，我們對日本的金融體系也非常關注，呆帳問題使得日本的金融體系和銀行體系非常沒有效率。這個問題到最近才慢慢有所改觀。

　　中國的情況比日本最差的時候還要差很多，中國政府已經采取了一些調整措施，比如說重新注資的做法，但是有些地方還需要有進一步改進，包括5級分類法如何對貸款有一個更合理的分級，確保更加市場化的運作等。

　　從歷史上來講，中國的銀行給那些按照市場經濟規(guī)律不可能得到貸款的企業(yè)貸款，所以中國的銀行現(xiàn)在面臨的貸款風險很高，一旦出現(xiàn)更多呆帳和不良貸款，中國的銀行體系就沒有辦法對那些比較年輕的、有生機的企業(yè)貸款，而這些企業(yè)才是中國經濟發(fā)展的未來方向。這是影響到整個經濟長期健康發(fā)展的重要因素。

　　其實在美國1980年代初期也經歷過這樣一個貸款和存款方面的很大危機。后來美國進行了一系列銀行改革，從而確保銀行體系更加市場化，更能夠促進經濟增長。同樣的改革措施現(xiàn)在也在日本做。中國現(xiàn)在也需要采取措施，除了已采取的比如注資以外，還要考慮到貸款的標準。如果只注資而不考慮貸款標準就等于浪費納稅人的錢。這點我想也不是中國政府愿意看到的。中國政府應該在改善貸款標準和使市場運作更加有效方面做更多的工作。

　　《21世紀》：除了銀行改革，金融改革還有其他內容嗎？

　　何緯倫：另外，中國政府需要采取的一個政策是應該更多地讓證券市場發(fā)揮作用，讓證券市場更加有效。現(xiàn)在在美國，很多信貸都不是通過銀行系統(tǒng)借出的，它的證券市場和私人借貸都非常活躍，而且還有一個流動性非常強的債券市場，這其實也給銀行帶來了很大壓力。

　　中國的這些市場也有所發(fā)展，但政府政策好像更傾向于銀行的發(fā)展，而對證券市場等行業(yè)的發(fā)展有所限制。美國的風險投資、私有股權等市場的發(fā)展也是得益于市場的流動性，而不是依靠銀行。所以我希望隨著中國經濟的飛速發(fā)展，政府應該更多重視證券市場而不是銀行。

　　《21世紀》：你對中國證券市場未來的健康發(fā)展有何建議？

　　何緯倫：我覺得證券市場要發(fā)展就必須要有很好的規(guī)管制度或機構來保護投資者的利益，這里又涉及兩點：一個是保護廣泛的投資者的利益，包括有些信息要讓大家容易獲得而且容易理解；二是保護股東的利益。如果不能對投資者和股東有很好的保護，就不可能有一個非常成功的證券市場。

　　布什注重亞洲，克里注重歐洲

　　《21世紀》：明天是美國大選日，你認為布什和克里誰更有優(yōu)勢？如果克里當選，新的政府在對華政策上會有哪些改變？比如明年紡織品配額取消，中國面臨來自歐美反傾銷的壓力正越來越大，這種形勢會怎么發(fā)展？

　　何緯倫：我是布什政府經濟顧問委員會的顧問。據(jù)最近的調查，兩個人的支持率很接近。克里在他的言論中對中國有一些攻擊。當前來看，美國財政部沒有太多對人民幣升值的壓力，他們更關注如何使美國的金融機構很好地進入中國市場。說到兩位總統(tǒng)候選人對華政策的傾向，布什注重亞洲市場，而克里則更注重歐洲市場。

　　關于反傾銷，這個有來自政治方面的力量，和美國的大選是有關系的。因為政客在這方面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出發(fā)點。如果布什再次當選，可能中國就不會有太多來自美國貿易保護主義上的壓力；克里當選的話，可能就在配額方面存在一些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