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金山試水公務員考核新體系 人事局成帳房

　　《小康》記者 秦俊勇 報道

　　中央改革公務員考核制度決心很大，其中一項就涉及“誠信”問題

　　人事局成了“賬房先生”

　　2004年5月17日，上海市金山區一家鑄造公司發生“沖天料爐倉”倒塌事故，造成3人死亡、5人受傷。由于此事屬于嚴重違背安全生產，在該公司受到處罰的同時，公司所在鎮的鎮長和副鎮長，也受到金山區政府的批評。

　　然而，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隨后，金山區人事局分別在這兩位官員的個人考評記錄上扣除1分和2分。

　　依照金山區新出臺的“誠信考核體系”的相關規定，該區每個公務員考評記錄將于年度統一由人事局“結賬”，然后把結果反饋給每個公務員所在單位，作為年終獎懲的依據。

　　“在外人看來，1分、2分看似毫不經意，但對于金山區的公務員來說，卻是影 響前途的大事。”一段時間以來，金山區人事局辦公室主任朱國平被人幾乎看成了“賬房先生”。

　　“因為，按照新規定，分數扣除到一定數目，公務員將會被政府辭退。”朱解釋。

　　新的公務員考核辦法于2004年開始實施。此前，2003年12月30日，上海金山區區委、區政府專門下發《金山區國家公務員考核實施辦法(試行)》的通知。

　　采訪中，《小康》記者了解到，新辦法實施以來的10個月里，金山區3000余名公務員中，已有200人因表現突出被加分，20人因過錯被扣分。

　　“上不封頂，下不保底”

　　“這項改革的初衷就是要改變以往人人合格、人人過關的形式，將公務員日常實績與考評直接掛鉤，避免以往考核流于形式的弊端。”朱國平說，改革前，金山區人事考核遵循舊有的考核制度，采用傳統的述職考核。

　　“考核形式和內容每年幾乎是相同的，只需回答一些簡單問題，就算通過。事實上，白紙打勾的形式，最終流于形式，背離了考核的初衷。”

　　在朱國平的印象中，近幾年中，金山區沒有一個干部不合格，沒有一個干部被淘汰，通過率達到百分之百。

　　“運作良好的政府部門，應該是一個人員能上能下、能進能出的一個流動的過程，只有在流動中，不停地促進各個環節的‘血液更替’，才能形成高效信用的政府。”

　　而實施新的考核規定后，原來的考核被細化為：履職考核、績效考核、誠信考核。三項考核都實行分值制：履職考核代替了傳統意義上的述職考核，滿分100分，每年年底考核；績效考核針對平時工作突出表現者，實行加分制；誠信考核則針對平時工作上有失誠信者，實行扣分制。

　　后兩者的考核著重平時工作，隨時隨記，至于加多少分，或扣多少分，上不封頂，下不保底。

　　“區委、區政府期望通過對公務員實行加扣分的方式，規范公務員日常行為，提高工作的積極性和效率。”朱說。

　　一手是大棒，一手是胡蘿卜

　　扣分影響升遷，而加分則意味著獎金。記者注意到，在保持負向激勵的同時，金山區也采取了一種很現實的正向激勵。

　　金山區體育局局長許悌孫是這種正向激勵獲益者之一。

　　2004年5月末，女子沙灘排球世界巡回賽中國公開賽在金山海灘圓滿結束。因此，金山區體育局局長被金山區政府授予三等功。

　　“依照有功必獎的原則，許的考核檔案上被加了13分，成了金山區公務員新考核制度施行以來，被加分最多的人。”金山區人事局一位姓鄭的科長說，在年終結算時，“13分”即意味著可以換取2000元左右的獎金。

　　現金獎勵是這次公務員考核中的催化劑，貫穿于整個考核體系。

　　在金山區人事局，記者看到了一套復雜的計算方式。當公務員由于績效考核被加分后，人事局將會根據他的級別計算出相應的獎金數額，記錄在檔案中，年底統一結賬。

　　考核“誠信”之重

　　金山公務員考核新體系推出之后，其考核內容也引發了外界的爭議。其中爭論最大的當屬“誠信考核”。

　　有專家認為，“誠信”是個內涵廣泛的概念，“誠信”如何量化？公務員的工作所要求的“誠信”如何區別于道德意義上的“誠信”？這兩個都很難給予明確定論。

　　對此，金山區人事局官員也承認：目前誠信考核主要針對：政令不通、作風不正、工作不力、形象不佳、紀律不嚴這幾個現象制定大致的原則，具體如何量化、制度化，仍在探索之中。

　　采訪中，記者發現，在人事局的記錄中，因“誠信”被扣分的公務員目前已有10名，但就具體處罰原因，公務員們諱莫如深，不愿提及。

　　按照新規定：如果公務員因誠信問題被扣分，則喪失提升機會；扣分滿10分，則被判定為不稱職，實行內部待崗一年，領導干部則會降級；扣分達到20分，將立即被政府辭退。

　　“雖然誠信考核已經開始運行，正因處罰較為嚴厲，打分者對此也很慎重，每次考核都會由各個單位的公務員考核小組公開討論，最終確立是否扣分，”金山區人事局的鄭科長說：“如果涉及處級領導，則需要區里的考核領導小組討論。”

　　裁判與運動員

　　據了解，金山區新的考核制度是一個大的框架，在這個大框架下，各個單位在區人事局的指導下，根據原則再制定具體的考核細則。

　　但外界也有一種憂慮：面對新定的考核制度，如何才能保證執行不走樣。

　　“傳統的考核辦法也不是全無是處，關鍵是在后期執行中嚴重走樣，執行不到位。”中國人民大學公務員研究所在北京的一次調研結果顯示，公務員考核按規定，分優秀、稱職、不稱職三個等級，一般每個處室都分配優秀名額。剩下的85%，基本上都是稱職，很少有人不稱職，“關鍵是缺乏足夠力度的監督”。

　　“監督不能僅僅是政府部門對政府部門，”上海交通大學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胡偉教授表示，“這樣會影響監督的效果，犯了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的毛病。”

　　據了解，金山區人事局的規劃中，公務員的考核來自四個方面：領導、同事、群眾、相關職能部門。

　　或許因為宣傳力度明顯不夠的原因，記者在街頭調查中，所遇市民沒有一位聽說公務員考核這回事，更沒有聽說過“誠信考核”一事，更不用說如何舉報。即使公務員內部，相當多的公務員也不了解公務員考核的內容和程序。

　　不難發現，這個考評體系仍存在外部監督力量缺位，政府部門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的現象。

　　“評價干部的最根本方式是由人民來評價，而不是由組織部門來評價，建立民主制度才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根本出路。”中國政法大學教授蔡定劍說。

　　上下“整體推進”

　　記者通過上海市人事局了解到，對于區縣的公務員考核改革，上海市人事局是完全放開的，只要不違反大的原則。這不僅是上海市的原則，也是中央的原則。

　　地方嘗試公務員考評制度改革的同時，中組部也在開始干部考核評價新體系的制定工作，并專門設立了干部考核評價體系研究小組。

　　中組部的一位官員說：“制定干部考核評價體系，是中組部今年的一項重點工作，中組部也在邊試點邊總結，具體指標還沒有出來。

　　有跡象表明，盡管公務員考核是所有考核中牽扯利益最敏感的地帶，但中央改革公務員考核制度的決心很大，其中一項就涉及“誠信”問題。有消息說，中央正在制定一整套與領導干部職務特點相對應的道德規范，并與依法治國和以德治國有效結合。

　　“誠信考核一直存在于中國公務員的考核制度里，表現在‘德、能、勤，績’中的‘德’上面，過去政府只是過多地偏重經濟考核，也就是強調‘績’而忽略了其他，現在提倡誠信考核，只不過是突出‘德’而已。”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教授浦興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