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美國利率預測專家吉米·史密斯(James Smnh)

　　◇目前中國有必要通過利率的調整來鞏固宏觀調控的效果。一方面是利率水平的調整，另一方面是利率的市場化及利率管制的放松，這二者應當是并行的

　　◇加息將給中國金融體系帶來巨大挑戰：首先是對銀行盈利水平的挑戰，如銀行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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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債券就成為銀行在升息階段要考慮和解決的問題；對消費者個人信貸的挑戰，中國的消費信貸始于低利率時期，尚沒有經歷升息階段，消費者需要考慮采取什么樣的措施，特別是一些持有銀行長期貸款的個人，其還款的壓力將會進一步加大；另外，它還會增加企業與個人融資的成本

　　吉米·史密斯(James Smnh)簡介

　　吉米·史密斯先生是美國北卡羅來那大學商學院金融教授，現任經濟學家歐洲委員會主席。他曾擔任過里根總統經濟委員會的顧問，是杰出的經濟和金融方面的預測專家。他是美國布隆博格商業信息公司、美國商業周刊、美國紐約預測俱樂部利率預測部成員。1996年-1998年連續三年被美國華爾街日報評為美國最好的利率預測專家，是1997年至1998年度美國最佳經濟預測獎得主。

　　近期，人民幣加息與否已成為國內金融圈最為炙手可熱的話題。甚至，有消息傳出，央行將在今年十一之前，提高人民幣存貸款利率0.25％。

　　然而不得不正視的是，為了抑制固定資產投資過快增長的勢頭，自去年以來，盡管央行采取了一系列的宏觀調控措施，其中包括上調存款準備金、央行公開市場操作等，但卻始終對采取素有"央行宏調控最后陣地"之稱的加息這一手段保持著少有的審慎態度。

　　央行是否真的要加息，又會選擇一個什么時機與方式?

　　近日記者帶著這些問題，采訪了對中國前一輪經濟過熱作出準確預測的美國最有名的利率預測專家吉米·史密斯教授。

　　小幅加息無法回避

　　記者：作為一名有著20多年實踐經驗的金融預測專家，您能否對中國目前的加息預期作出一個判斷?

　　史密斯：首先我要申明的是，我不是神，或許和你一樣，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但是基于近幾年我對中國金融市場的一些基礎性研究，大致可以得出如下結論：人民幣存款、貸款的小幅加息將無法回避，而且時間并不遙遠，有可能就在近一兩個月內；但是為了保持一個穩定的利率政策，短期內人民幣利率不會有大幅調整。

　　在人民幣與美元掛鉤的單一匯率體制下，在很大程度上人民幣利率上調的幅度也應大致與美元保持一致，即上調0.25％，但這也不是絕對的，允許有一個適當的區間，如0.25%-0.40%。

　　記者：一直以來，中國的一些學者都把美聯儲的動向看作中國是否需要加息的風向標，那么關聯儲加息是否意味著中國必須加息?

　　史密斯：任何事情都不能太絕對，我只是說，美元加息是其中一個最為重要的因素，另外還有很多其他因素，這些因素加起來共同決定了人民幣加息的可能性。

　　比如，中國的固定資產投資擴張和生產資料價格上漲的壓力依然很大，煤電油運供求仍然緊張，造成經濟運行中突出矛盾和問題的體制性、機制性弊端沒有消除。在美聯儲兩次調高美元利率的背景下，人民幣加息似乎已經無可回避。

　　預計明年底之前，美元利率將達到2.7％，由于美元逐步升息，中國物價指數的持續高漲等因素，中國政府必然會采取加息來應對目前的變化。在美國，包括我在內的幾乎所有利率分析師都認為，9月份美元加息的可能性并不大，但在11月份，美元利率很有可能再次上升至1.5％-1.7％之間。從貨幣政策的常規判斷來看，加息主要是為了抑制通貨膨脹，防范經濟過熱。雖然美國聯邦基金合約顯示，9月份美聯儲再次將美元加息25個基點的可能性為68％；美聯儲聲明對未來美元利率提高比預期強硬，由于美國經濟正面臨強勁復蘇，很可能會繼續緊縮貨幣的政策。

　　今年6月底，美聯儲在市場的長期預期下，終于如期加息25個基點，將基準利率從1.00％的低水平提升到了1.25％，這也是美聯儲過去4年來的首次提升利率行動。8月10日，美聯儲再次提高美元利率25個基點，美元最新基準利率上升至1.5％，這是美聯儲今年在一個多月時間里的第二次加息。這是美聯儲“謹慎有序加息”利率政策的開始。

　　1995年以來，中國的利率水平始終保持著一定的水平。隨著物價上漲帶來的通貨膨脹等因素影響，中國很快將面臨調息的壓力，從宏觀政策的發展方向看，目前中國有必要通過利率的調整來鞏固宏觀調控的效果。一方面是利率水平的調整，另一方面是利率的市場化及利率管制的放松，這二者應當是并行的。此外，隨著人民幣和美元之間的利差縮小。這對于減少投機性資本的流人有積極作用。但從人民幣與美元的互動關系來看，人民幣利率進入一個加息周期也是必然的趨勢。

　　記者：中國央行高層曾表態，一旦CPI超過5％，央行將采取加息政策，您對此有何看法?

　　史密斯：這恰恰表明了中國政府抑制“經濟過熱”的決心，同時也印證了加息的必要，只是一個時機選擇問題。

　　CPI，消費價格指數，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如果居民儲蓄利率低于這個指標，那就表明貨幣政策不太正常，要么讓CPI回落，要么提高利率。

　　記者：加息是一種行政手段，中國央行采取這種措施實行宏觀調控是否與市場經濟的原?相悖離?

　　史密斯：這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的確加息應該慎之又慎，但并不代表加息就會違背市場經濟原則，相反，適當的加息政策正是市場經濟原則最好的體現，近期美聯儲加息也說明這一點。

　　人民幣加息的背后

　　記者：除了以上這些因素，您認為，人民幣加息還有哪些深層次的原因?

　　史密斯：應該說，是中國經濟發展周期決定的。近10年來，中國經濟進入一個超速發展時期，現在中國真實的發展速度超過9％，過去十幾年當中每年保持在10％以上。與當年的日本情形大致相似。

　　拿2003年來說，中國就吸引了超過550億美元的直接投資，投資增長比例超過GDP，比美國吸引的還要多，占到GDP比例超過45％，這可以說是世界上一個大的奇跡和記錄。2004年上半年吸引的外資比去年同期上漲了12％。和美國、英國一樣，中國吸引外資方面在世界上排名前幾位。

　　的確，中國經濟有"過熱"的苗頭，這在目前已達成共識。前不久，全球著名的大型銀行和投資銀行集團瑞士信貸預測，中國將2004年和2005年實際GDP的增長率分別下調到8.8％和7％。這在預計中國未來經濟增長率的時候，仍屬于較高估計的例子。

　　全面通脹和受需求因素制約出現通貨緊縮是目前中國宏觀經濟同時面臨的兩大難題，中國政府必須放慢經濟增長的步伐。整個世界都會進一步關注在未來一段時間，中國央行將會對貨幣投放采取什么樣的措施。

　　自2002年以來，中國政府已開始限制某些領域的國外直接投資，比如像水泥、鋼鐵、房地產，而且也限制對這些產業的信貸投放，并兩次提高了存款準備金。但效果并不理想，固定資產投資過熱的現象并未得到較好的抑制，因此，這才有了更進一步的措施。

　　投資過熱的直接的后果是投資品價格的上漲，從而引起總物價水平的上漲，同時會導致貨幣供應量、信貸的超常規增長，出現貨幣發行過多這個意義上的通貨膨脹。投資過熱是一個市場的問題，是一個總量概念。如果我們從整體經濟來看，去年房地產、電解鋁、鋼鐵、水泥投資增速達到了30％到50％，都是過熱的，而正是由于這些行業增長速度快，把經濟總量帶上去了。

　　引起這些行業投資過熱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由經濟增長的周期性規律帶動了社會資本的投資增加，經濟回升的時候，投資者預期資本的回報率較高，所以外商投資和民營資本紛紛介入；地方政府項目投資增加，這其中很多是所謂的政績工程、形象工程；去年以來經濟增長導致一些瓶頸產業的出現，如礦石、電力等，所以國家不得不對原材料和電力行業加快投資步伐，緩解經濟增長過程中出現的資源瓶頸問題。

　　針對這種情況，一些市場經濟比較發達的國家一般采取主要辦法就是利率，美國的調控簡單地說，就是格林斯潘調利率。增長太快就加息，增長緩慢就減息。加息是控制信貸，減息是降低成本。

　　記者：在過去25年中國國內經濟發展過程當中曾經有過兩次發展減速，第一個是1989年，當時我們可以看到人們有了通貨膨脹的恐懼，這就造成一次硬著陸，第二次在1993年到1996年，通過消費品價格指數所預測的通貨膨脹，統計的通貨膨脹93年14.7％，94年24.1％，97年回落到2.8％，通過這兩個時期之后，中國又恢復了它強有力的經濟增長。您對中國經濟的未來走勢做出何判斷?

　　史密斯：我十分看好中國，不止是我一個人這么說，因為現在世界需要中國經濟保持快速增長。

　　從全球范圍來說，經濟增長的重任落在中國和美國這兩個國家身上，而且這兩個國家都樂意承擔這個責任。

　　我們可以看到，整個世界經濟出現問題的時候，尤其是我們看整個世界經濟在缺乏經濟增長動力，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是美國，多年就是這樣的情況，而目前美國的經常項目下的赤字很大，也有貿易赤字，美國連續29年來一直有貿易赤字。因為我們沒有儲蓄，我們必須要借款，誰把錢送給我們，我們可以看到的是那些有著大量存款的國家在給我們送錢，我們知道中國你們平均存款率達到總收入的30％，而我們的存款率只有2％。我們需要10％做投資，我們就從你們這兒借款，我們從法國、墨西哥借款，我們問誰都借款，然后我們可以看到，還在很長一段時間當中會繼續下去。

　　世界上第二大的經濟體是日本，但是日本有經濟泡沫。我聽了很多的報道，說日本經濟恢復增長，而日本經濟的恢復恰恰都來自中國的貢獻。現在日本最大的市場就是中國，僅此而已。中國經濟下滑，日本經濟徹底崩潰，那么我們可以看到它也別無其它選擇。

　　中國現在已經成為世界性的生產中心。我們可以看到世界上每個人如果說他們想生產最高質量的產品，又是最低的生產成本，又要有最高效的生產過程的話，那他們就一定要來到中國，現在沒來到中國的公司也會馬上來到中國。同樣如果你們想要銷售市場的話，那你就想銷售到美國市場，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進口國。

　　不會影響中國經濟

　　記者：一些外國專家認為，中國政府加息會導致整個經濟的大起大落，比如，物價飛漲，失業率上升，大批企業破產，大量銀行壞賬的產生等，您認同這種觀點嗎?

　　史密斯：這是一種不太友好的猜測，我個人的觀點是，加息對中國經濟的影響不會很大，同時我也相信，你們的政府能處理好這些事情。實踐證明，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小范圍的調整利率不會損害經濟，相反對投資過熱將起到很好的抑制作用。

　　這么說吧，它將加速中國固定資產投資增長速度進一步回落，使一些明顯過熱行業與地區低水平重復得到遏制。另外對保持一個較低的通脹率也大有裨益。

　　另外，目前中國的利率尚未完全市場化，中央銀行手中掌握的各種利率工具間的關系尚未理順，使得利率政策很難發揮發達國家那樣的作用。而加息對加快利率市場化的進程有促進作用。

　　由此中國經濟將進入調整期，為下一輪的快速發展積蓄力量。

　　記者：事情總有它的兩面性，上面您所談到的都是正面效應，那么它的負面影響又有哪些?

　　史密斯：當然有，利率是一把雙刃劍，某種程度上它會抑制消費，在短期內對股市與債券投資來講也有一定的負面影響，會減少這方面資金的投入。比如，由于對美聯儲加息的擔心，一度導致了歐美洲股市的下跌。

　　同時這也將給中國金融體系帶來巨大挑戰：首先是對銀行盈利水平的挑戰，如銀行持有的債券就成為銀行在升息階段要考慮和解決的問題；對消費者個人信貸的挑戰，中國的消費信貸始于低利率時期，尚沒有經歷升息階段，消費者需要考慮采取什么樣的措施，特別是一些持有銀行長期貸款的個人，其還款的壓力將會進一步加大；另外，它還會增加企業與個人融資的成本。

　　記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加息與人民幣升值有類似的作用，會使得更多的國際資本涌向中國，加大其套利欲望，從而加劇外匯儲備的壓力。

　　史密斯：加息，無疑會使人民幣更受青睞，但由于美元加息，原本高息的澳元，加元等因素，而且在全球加息預期的帶動下，一些低息國家都出現現實的加息壓力，會使得大量國際資本涌向中國的可能性有限，相反。在美國連續加息之后，如果中國不加息，反而會引發資本外逃，另一方面，加息的幅度不能太大，只能小幅提高，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國外資本流人中國進行套利。

　　因此，小幅加息成了目前中國央行無法回避的選擇。(記者 石朝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