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雜志記者/陳芳

　　有著“貴族身份”象征的高爾夫運動，一段時間里在我國的發展可謂“突飛猛進”。然而，自2003年底特別是進入2004年，中國大地上爭建高爾夫球場的熱潮，似乎感受到了襲人“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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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爾夫運動與新一輪土地整改

　　自2003年月10月以來的中國糧價持續上揚，讓國人感受到糧食安全的重要性，中國領導人提出“要實行最嚴格的耕地保護制度”。當時就有業內人士嘆息，“看來中國高爾夫球場以后拿地會很難了。”

　　2003年11月16日，國土資源部公布了5起案件，其中“山東省齊河縣政府涉及非法批準占用大量土地……占用該縣3個村的2800多畝耕地，其中多數為基本農田，興建高爾夫球場和高檔別墅”一案引起媒體廣泛關注。

　　之后，國土資源部《關于進一步采取措施落實嚴格保護耕地制度的通知》出臺，其中規定“對不符合國家產業政策的項目、不切實際的‘形象工程’、‘政績工程’項目、別墅項目、高爾夫項目，一律不得報批用地”。

　　2004年4月27日，《國務院關于清理固定資產投資項目的通知》明確：從現在開始，對全國所有在建和擬建項目規劃、建設情況進行全面清理、審核，清查重點除清理鋼鐵、電解鋁、水泥等以外，高爾夫球場項目再次名列其中……

　　一些高爾夫球場盲目擴大面積，占用大量耕地的問題，日益成為制約中國高爾夫產業發展不可忽略的因素。而國家對高爾夫球場的建設用地停止審批，則表明了國家對高爾夫球場不合理建設的擔憂。

　　一直致力于高爾夫球運動推廣的中國高爾夫球協會有關負責人向《環球》雜志記者說，“我們向來提倡利用荒地、荒山、改造土地來建高爾夫球場，事實上，中國高爾夫球場現在的大量費用花在土地審批上，如果不用耕地來建球場，球場的成本會少很多�！�

　　“一般來講，高爾夫球場選址要考慮的首要因素是區位，大多選擇在城市郊區，有可能占用大量耕地。地方政府如果支持這個項目的話，會把耕地的征用費用壓得非常低，有的地方甚至會倒貼。”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嚴金明解釋。

　　事實上，中國從1995年起就陸續有文件限建高爾夫球場，但高爾夫運動還是以超人的速度發展起來了。因為在不少地方政府的眼里，高爾夫球場是對外宣傳城市形象、招商引資的重要窗口。

　　中國的高爾夫球場多了嗎？

　　來自國家有關部委的調查顯示，目前全國已建成近200個高爾夫球場，遍及27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另有一批正在建設或即將建成的高爾夫球場。僅對全國14個省(區、市)的統計，目前擬建設的高爾夫球場就達72個。其中北京28個，上海13個，海南、山東、河北、福建、江蘇、天津均在5個以上。

　　廣東目前共有球場項目55個(不含深圳市)，大部分集中在經濟相對發達的珠江三角洲地區。廣東一位高爾夫球場老板說，中國的高爾夫球場與中國的人口相比，數量并不算多，其結果就是高爾夫球的高消費價格下不來，難怪有些外商雖在內地辦廠，娛樂時卻打著“飛的”，跑到東南亞一些國家打球。

　　這些年，來自中國香港與臺灣地區的投資商與發展商，先后在大陸投入了約40億美元用于建造高爾夫球場，使中國成為繼美國、日本、加拿大、英國后的世界第五大高爾夫國家，中國的一些高爾夫球場已經接近于世界級球場的水平。

　　中國高爾夫產業似乎進入了一個快速發展的軌道，但其間暴露出的問題也引起各方業內人士的關注。一位業內人士說，中國大建高爾夫球場的情形類似于當年的日本，球場建設速度過快，數量過多，勢必出現失衡。

　　大約十幾年前，當時日本的房地產市場處在泡沫時期，大量的投資商高額舉債興建高爾夫球場，隨后日本長達10年的經濟衰退和球場業務的本身失衡，使得因債務到期而還不清債務的高爾夫球場紛紛倒閉。

　　但即便價格高昂，投身這項運動的人還是呈明顯的上升趨勢。有業內人士估計，中國的高爾夫球愛好者約有百萬人，7成以上是35歲至65歲的消費者，他們大多月收入達1萬元以上。隨著國內高爾夫球運動的快速發展，高爾夫球消費者正在快速增長。但中國的現實表明，高爾夫運動要實現大眾化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并不是經濟上去了就可以大眾化的。

　　投資者大多“賠本賺吆喝”？

　　在中國，打一次高爾夫球要花多少錢？誰在消費這項貴族運動？經營高爾夫能不能賺錢？這些問題對普通老百姓來說，皆因“非會員不得入內”而成了難解之謎。

　　廣東省對當地46家球場經營情況的調查顯示，有34家連續虧損，虧損面達73%。記者在大量調查后發現，這種占地上千畝的建設項目，純靠打球不但不賺錢，大多賠錢。那么，這些投資者為何要“賠本賺吆喝”？

　　占地1350畝、位于廣州市中心的某高爾夫球場，山水怡人，風景秀麗，來打球的人還真不少。這與一些球場冷清的情景形成了鮮明對比。球場總經理說，這是1996年開張的18洞國際標準球場，投資四五億元，在廣州甚至廣東省都是一流的。

　　記者：打球如何收費？

　　總經理：我們實行會員制，一張終身會員證一般在3萬到9萬美元。會員打一次球還要收車童費280元到380元；嘉賓(會員所帶客人)打一次680元至980元；一般客人打一次980元到1380元。

　　記者：誰來這里消費？球場經營狀況好嗎？

　　總經理：來這里的多是內地老板和外商，有沒有政府官員不好說。經營還可以吧。

　　記者：那球場的盈利來自哪些方面？

　　面對記者的一再追問，總經理顯出了無奈：實話說吧，我們經營上有些困難，但比別的球場還算好的。建一座18洞標準球場，一般要投入上億元甚至幾億元，營業稅率高達23%。高投入和高稅收，迫使球場收取高費用，就形成了“高投入、高稅收、高消費、高虧損”的怪圈。我們這個球場剛開張時生意還可以，會員證賣了100多個。現在高爾夫球場多了，發展會員太困難了。每年還要支付員工工資、草坪維護等大筆費用。光靠打球，根本養不起球場。

　　記者：既然這樣，為什么還有那么多地方建高爾夫球場？

　　總經理：其實，建高爾夫球場是為了搞房地產�，F在房地產批地太難了，而高爾夫球場用地比較容易批。我們租用公園的地，建的房子也辦不下證來，所以經營困難。

　　據北京一家高爾夫球場老板介紹，日本是公認的高爾夫價格最貴的國家，打一場球平均花費折合人民幣約2000元；歐洲其次，美國較便宜，最便宜的只有六七美元(公共球場)。在中國一些上檔次的球場打球，一場的收費約為1000元左右。以海南著名的博鰲高爾夫球場為例，打一場球的花費有果嶺費800元、租桿費150元、球童費120元和租車費200元。一些球場實行會員制，會員的會費從幾萬到十幾萬不等。

　　按北京市目前的平均消費價格看，打一次球每人的花費在600元左右，一個球場一年必須接待4萬人次才能收支平衡。就現在的狀況，要達到這個數字對任何一家球場都很難。現在房地產這么熱，借高爾夫球場捆綁搞房地產，那樣才有錢可賺。

　　“來這里置房產最劃算”

　　“無論站在內城哪一間客房的落地窗前，你都可看到外面綠草茵茵的高爾夫草坪花園……”

　　正如河北香河“天下第一城”的宣傳材料所言，這里確實是一個“世外桃源”：流水潺潺、綠草如毯、環境幽雅。占地3600多畝的“天下第一城”，擁有36洞的高爾夫球場、五星級酒店、國際會議中心、高爾夫會館等各類設施�！暗谝怀恰钡闹車�，是大片的農田，一塊“無公害蔬菜基地”的牌子與第一城的豪華氣魄形成了“一土一洋”的反差。

　　《環球》雜志記者以辦會員證的名義，找到了“第一城”國際會議展覽有限公司會員部一位負責人。她在簡單介紹了辦理會員證的相關事宜后，就忙不迭地推銷起房產來：“靠著高爾夫球場的好環境開發房地產，是圈內約定俗成的。你們要想單辦會員證也可以，在這兒買房更劃算。我們這兒有高檔住宅、別墅、公寓、四合院，可以出租，也可以外賣，就看您的實力了�！�

　　見記者對外銷房“感興趣”，這位負責人不無夸耀地說：“咱這第一城有背景，想買房就能提供產權證。既置了房產，也成了免費會員，你們真有眼光�！�

　　這位負責人提供的售房方案顯示，“第一城”外城西區四合院(五星級)、度假復式公寓(四星級)、朝陽酒店(四星級)等均為外銷房，其中復式公寓43套，總建筑面積2.3萬平方米，每平方米單價為10700元；四合院8套，每套建筑面積都在800平方米以上，每平方米售價達15000元；另有一些高檔酒店住房實行出租制，每份投入15萬元，回報率可達到“年年坐收8.3%”的凈收益。記者粗略估算，這些房外銷、出租后，會有四五億元的收入�！艾F在這些房子賣得可快了，”這位負責人拿著一沓客戶資料說，“這些全是辦完房產證的，房子數量不多了，再不抓緊就沒了�！�

　　中國高爾夫球協會有關人士透露，高爾夫球場一般都要建會所、酒店等配套設施，現在有相當部分球場在進行房地產開發。北京一球場配套設施的建筑面積達11萬平方米，多為高級別墅和公寓。佛山一鄉村俱樂部利用建設高爾夫球場，開發建設了3個住宅小區，總建筑面積達5萬平方米……

　　合法審批的高爾夫用地只占5%？

　　據不完全統計，這些球場總占地約33萬畝，另外還有擬建的高爾夫球場70多個，計劃總占地15萬余畝。

　　這些球場有的選擇在公路、城市道路邊、城市飲用水源地，大片占用耕地、城市綠化用地。

　　按照國家征地審批權限，用地超過1000畝以上的，須報國務院審批。而一個18洞的高爾夫球場，需占用土地近2000畝，不少球場占地更大。像東方大學城的高爾夫球場占用土地達6000畝，深圳觀瀾湖高爾夫球場高達9000畝。據了解，如此大宗占用土地的高爾夫球場建設項目，通過國土資源部審批的僅有10個。也就是說，合法審批的高爾夫用地只占5%。那么，這么多的高爾夫球場，又是誰批建的呢？

　　一份某省關于高爾夫球場建設情況的調查顯示，這些球場的立項批準機關有省政府、外經貿委、計委等部門，而用地審批機關多為地方國土部門；土地取得的方式基本是協議出讓，另有租賃、劃撥、招標等形式，還有的根本就未辦理出讓相關手續；占地最大的近5200畝，其中占用耕地近1800畝；有的球場球道區與配套設施占地比例幾乎達到1：1。這些項目，有的采取租賃農民土地的方式，有的地方政府采取先將某片土地規劃為綠化用地，然后作為綠化項目由開發商建設高爾夫球場；有的則采用化整為零的方式，逃避國家審批。

　　這些越權批準的高爾夫球場，在“審批”過程中大都違反土地利用總體規劃，很多球場在項目批準設立后才調整規劃，在一些地區形成了“規劃跟著領導走”、“規劃跟著違法走”的不正常現象，國土資源主管部門對土地利用的規劃和管理職能受到極大削弱。

　　一些專家指出，高爾夫球場別看綠草茵茵，樹木茂盛，但要維持這種優美的環境，需要大量用水，還需長期使用殺蟲劑、肥料和農藥。由于絕大多數球場沒有相配套的環保設施，富集的硝酸氨和有機磷了自然降雨和灌溉滲入地下，毒化土壤，污染地下水體。

　　彷徨中的中國高爾夫

　　回首中國高爾夫的發展歷程，確有千般不是、萬般無奈，但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是，高爾夫運動在國外是一種較為普及的體育運動。1990年高爾夫球就被列為亞運會項目，并有4枚金牌。一些業內人士認為，從發展趨勢看，高爾夫球也將被列入奧運會項目。既然愛好者有這么多，中國為何不能從現在起，花些力氣發展這項運動？

　　此次中國的高爾夫球場叫停，根本問題還是出在土地上。這也令一些業內人士產生了疑惑：

　　這些年來，我們搞了多少次土地的“清理整頓”？每次“清理整頓”后，“圈地”之風是否又變換手法“卷土重來”，甚至于一次比一次更厲害？以加強行政審批來進行土地管理，只能是權宜之計，而絕非治本之策。

　　專家認為，經濟的發展、國家的現代化和城市化建設不能不占用土地，而我們又不可能把轉用每一畝農地的審批權都集中在中央政府手里。然而，眼前的現實是，一些地方政府和相關部門確實是不顧國家的長遠利益，也不管市場的公平交易原則，自行其是地亂批土地亂用一氣。

　　其實高爾夫的主導應該由政府轉為行業協會，高爾夫行業協會應該制定相應的規范來引導高爾夫產業的良性發展。政府在一定的程度上引導和監督高爾夫產業的良性發展。

　　國家體育總局小球運動管理中心三部副部長李勇指出，有些人抨擊高爾夫球是“貴族運動”，這不是根本問題，關鍵是要利用現有條件，有計劃、有步驟地開展高爾夫球運動。像目前的高爾夫球場建設布局不合理，審批沒有統一歸口，上項目沒有經過科學論證；一些高爾夫球場項目依托房地產開發和風景區建設。建議國家對高爾夫球場項目實行總量控制，科學規劃布局，要引導高爾夫球場市場規范有序發展，而不是“一刀切”。

　　國土資源部有關專家建議，應明確高爾夫球場不得在城市水源保護區、城市規劃確定的城市綠化用地內進行建設，選址要遠離水庫、城市飲用水源地、農田等。欠發達地區應慎建高爾夫球場。嚴格審批高爾夫球場配套設施的建設，對于除必備的配套設施外，其他項目的開發建設應當嚴格控制與監管，防止變相進行房地產開發，嚴格查處未經批準擅自建設的行為。

　　在國外，高爾夫球會不僅僅是一個打球的地方，還是休閑、娛樂、商務、旅游甚至居住的好去處。但是目前在中國，人們不是本著對高爾夫文化的向往去消費高爾夫的，而更多的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認為消費高爾夫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暨南大學深圳旅游學院黃文晶認為，高爾夫作為一項紳士運動，包含在里面的還有其作為一個運動的文化內涵。而這種內涵需要一個長期的文化改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一蹴而就的。

　　2003年經理人心目中20個最佳國內高爾夫球場

　　1.觀瀾湖高爾夫球會

　　2.北京國際高爾夫俱樂部

　　3.湯臣上海浦東高爾夫球場

　　4.大上海國際高爾夫球度假村

　　5.中山溫泉高爾夫球會

　　6.亞龍灣高爾夫球會

　　7.華堂國際高爾夫俱樂部

　　8.長安高爾夫球鄉村俱樂部

　　9.深圳九龍山三九綠色高爾夫球場

　　10.肇慶高爾夫度假村

　　11.高明銀海高爾夫俱樂部

　　12.蘇州中興高爾夫俱樂部

　　13.北京萬柳高爾夫俱樂部

　　14.沈陽盛京國際高爾夫俱樂部

　　15.西安亞建國際高爾夫俱樂部

　　16.青島國際高爾夫俱樂部

　　17.貴陽高爾夫球會

　　18.天津華納國際高爾夫俱樂部

　　19.天津楊柳青高爾夫俱樂部

　　20.紫云山高爾夫鄉村俱樂部

　　(據世界經理人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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