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平

　　“我現在這么老了，進工廠沒人要，種地地也沒了，辛辛苦苦賺的養老錢都存在汪素蘭那里，現在這錢泡湯了，我可怎么過？”57歲的陳錦珍拿著4張總計47900元本金的收據，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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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福建省泉州市豐澤區和惠安縣洛陽鎮，像陳錦珍這樣不知所措的人還有不少。這突然降臨到陳錦珍們頭上的災難，緣于8月21日一個名叫汪素蘭的惠安縣人大代表的出逃，和她經營的地下錢莊的倒閉。

　　縣人大代表地下錢莊20年經營史

　　“她做這個20年了，一直都按時還款付息，大家都沒想到會出事。”洛陽鎮西坊村的曾素涼對記者說，她和她的女兒在汪素蘭那里總共存了19筆款子，本金總計50余萬元。西坊村是汪素蘭家庭所在地，按當地人的說法，當地“99%的人家都把錢存在她那里”。

　　“她這人平時給大家的印象都很好，再加上她說自己是縣人大代表，不會騙大家，所以大家都放心地去她那里存錢。”西坊村的一位收廢紙的村民給記者拿來厚厚的一摞過期收據，上面顯示的時間最早是1994年。該村民表示，汪素蘭出逃后，他收到的汪家廢紙中光是過期的存款收據就有十幾斤。

　　按當地人的說法，除了西坊村，周邊的白沙、曾垵、后亭、西泠等村基本上也是每家每戶都有錢存在汪素蘭那里，鎮里面其他村也大都有人在汪那里存錢。西坊村的人還告訴記者，甚至村里集資建小學總計約有37萬元，也已經存在里面有4年時間了，村委會的宅基地基金、村老年協會的存款也都存在汪的錢莊。

　　汪素蘭總共吸納了多少存款，目前誰也無法說清。惠安縣有關負責人告訴記者，截止到8月24日中午，當地存款人登記的本金損失為3000多萬元。在西坊村，不少村民給記者出示了他們手頭的收據，記者粗略地統計了4戶人家的數額，存款本金就多達114萬余元。當地人稱，這些借條都不算大額的，多的一戶人家就在里面存了幾百萬。按當地比較普遍的說法，光是洛陽鎮陷在里面的資金就不下一億元。

　　西坊村的村民表示，汪素蘭一直以1.5分到2分的月利息向周邊的村民吸收存款。吸收的存款一部分用來自己投資，汪在洛陽鎮有一家衛生用品廠和一家小型超市，在廈門也有房地產生意。其余部分則以3分左右的月利息借出去，借款的主要是一些投資辦企業的人。

　　卷入這場風波的不止汪素蘭本人，還包括她的妹妹汪素英和弟媳陳淑芬。記者看到，在汪素蘭今年開具的每一張收據的出納一欄，都蓋有陳淑芬的印章。汪素英則可以稱為汪素蘭錢莊的“分行”。汪素英家住泉州市豐澤區城東街道莊任社區，當地人稱，汪素英在當地以1.5分的月利息吸收存款，再以2分的利息轉存到汪素蘭那里。目前，汪素英已向豐澤公安機關投案自首。

　　據介紹，8月21日，風聞汪素蘭出逃后，在汪素蘭那里有存款的附近村民上千人趕到西坊村，憤怒的討債者沖進了汪素蘭的小別墅、衛生品廠和超市，把里面能搬走的東西哄搶一光，搬不動也砸得稀爛。隨后，汪素英家門前也出現了大批的討債者，部分人甚至沖上國道324線阻斷交通，造成該路段交通中斷近兩個小時。

　　投融資需求滋養地下錢莊

　　“不是我們貪小便宜，現在銀行的利息太低，還要交20%的利息稅，把錢存在里面太不合算了。”洛陽鎮嶼頭村的一位楊姓村民對記者說。“村委會的錢都投在里面，又是20年沒出問題，我們已經完全相信她了。再說又沒有其他的來錢路子，總不能把老本都吃光吧？”

　　惠安縣的有關負責人表示，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應該是一起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件。他介紹，類似的組織大多起源于企業主之間的“互助會”，主要是企業主之間通過資金拆借融資，后來發展到向社會吸收存款。有一些是在當年合法的經濟聯合社的基礎上發展起來，在國家取締經濟合作社之后，一些人就轉入了地下活動。有知情人士告訴記者，汪素蘭的父親當年就是在經濟聯合社工作。

　　當地金融界的一位人士向記者表示，地下錢莊等地下金融活動在當地有很深的歷史淵源。泉州地區是我國著名的僑鄉，當地自古就有很多“下南洋”謀生的人，留守在家的一般都是老人、婦女和兒童，從“南洋”寄回的每一筆款子很有可能就是他們今后的全部生活保障，這就培養了他們的投資意識。另一方面，當地較為活躍的工商業也需要大量的融資。在這種背景下，地下錢莊活躍不足為奇。“不僅泉州是這樣，整個福建和廣東、浙江等東南沿海地區也都有大致類似情況。”

　　地下金融難題再次逼問監管者

　　汪素蘭的地下錢莊經營了20年，顯然是遇到了什么無法解決的問題，才導致其出逃。惠安縣相關負責人的說法是，盡管汪素蘭此前在惠安和廈門都有投資，但這些投資的利潤顯然難于支付高達2分錢月息，資金一下子周轉不過來，最終出事。

　　不過，西坊村村民并不完全同意這種看法。有人表示，汪素蘭在惠安投資的衛生用品廠和超市就是一個幌子，目的就是為地下錢莊打掩護。“如果她不放貸，光靠那個廠和那個小超市，不可能撐到現在，她哪來的錢一年年地清付2分錢的利息，這肯定不是真正的原因。”至于真正的原因，當地村民一致指向一點：賭博。

　　據西坊村的村民稱，汪素蘭的小別墅從2002年開始就成了聚眾賭博的場所，參與其中的包括她的兒子。“聽說賭得很大，有人一個晚上就輸了上百萬元。”村民們分析，一種可能是汪素蘭的兒子輸了很多錢，另一種可能是在那里面賭博的人找汪素蘭借了不少錢最終還不上，或者這兩種情況都有，汪素蘭的資金碰到了大問題，最終卷著剩下的錢逃走了。

　　福建省社科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研究人員表示，“宏觀調控后民間金融的活躍說明，對于民間金融，光靠堵是堵不住的，反而會因為缺乏監管而引發很多社會問題，必須變堵為疏。”

　　經濟學家鐘偉認為，正常的民間相互借貸是允許的，不能說民間借貸都是非法融資，不過，最近福建連續爆發民間金融機構倒閉事件，說明民間融資的確存在問題。鐘偉認為，這里面反映出的問題急需厘清：首先，非法融資的內涵需要在制度上進一步明確，不是所有民間融資都是非法；其次，民間金融機構的管理水平急需提高；第三，如何更好保護倒閉的民間金融機構以及普通投資者的利益，必須重視。

　　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學者周景彤認為，對近期屢屢爆發的地下金融問題，應該從兩個方面下手解決：一個是完善法律法規，進一步加大查處地下金融違法經營的力度，另外就是要加快利率市場化的進程。

　　“我國的利率政策存在很大問題，”周景彤說，目前，我國投資資金中的利率主要是由央行管制的(如銀行存貸款利率)，利率生成機制不能從根本上反映資金供求變化狀況，周景彤表示，為了消除“利率管制”的負面影響，應加快利率市場化改革步伐，使利率真正由資金市場決定、真正反映市場供求關系和自動平抑投資和經濟波動的重要的市場參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