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鋼嶺南割袍斷義:國資流失還是利益之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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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4年08月18日 09:29 21世紀經濟報道 | ||||||||||
本報記者 劉涓涓 貴陽報道 “戰爭”突如其來。 貴陽特殊鋼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貴鋼”)堅稱,他們當前的一切行為都是合理的。而他們的對手——民企廣東嶺南企業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嶺南”),一度是他們親
雙贏還是單贏 一切的爭斗都源自于兩年前啟動的那個商業合作項目。在貴鋼與嶺南之間,曾經有過一份長達6年的租賃合作協議。 2002年5月31日,通過一場以貴鋼為主導者的“有限公開”租賃招標會,以及長達3個月的研究磋商,貴鋼與嶺南相互選擇,簽訂了一份3年期的合作契約。合同約定,貴鋼將其所屬的第二煉鋼廠和第三軋鋼廠(雙方將其簡稱為新系統,其它老廠稱為老系統)及所屬一切設備整體租賃給嶺南經營,年租金為600萬元人民幣。 在整個鋼鐵行業持續走低的當時,雙方的合作至少看起來“是非常愉快的”。因此,這項合作得到了除雙方董事會以外的包括貴鋼職代會、黨委會的討論通過,還拿到了相關政府主管部門包括省經貿委、省冶金部門的同意批文。特別是省經貿委在批復當中還曾建議租賃期“可考慮三年,也可考慮六年”。也因此,僅僅在合同簽訂的半個月之后,貴鋼就又提出了一個將租賃期延長至6年的補充協議并得到嶺南的同意。 嶺南為此設立貴陽嶺南鋼鐵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嶺南鋼鐵),并前后調集了1.8億資金來運作這個項目。根據當地招商局的不完全統計,在所有入黔投資的民營企業當中,這個投資額可進入前15名,是廣東民企入黔投資排行榜上的第2名。 根據政府相關部門所證實的,嶺南鋼鐵在進入貴鋼新系統之后,開工第一個月的產值就超過了貴鋼的歷史月生產水平,直接聘用新系統職工達560多人,并額外負責了超過100多個下崗工人的生活補貼,與貴鋼發生的關聯交易解決了相關單位1000多人的就業問題,一年向政府納稅近1000萬。省政府以及相關部門曾多次以文件形式表示,嶺南“對瀕臨破產的貴鋼的穩定和脫困是作出了貢獻的”。 但是合作還不到2年,貴鋼突然以“職代會”名義提出,由于當初合同制訂得“不公平”,以至于整個合作方案導致了大量“國有資產流失”,造成貴鋼虧損而嶺南“單贏”的局面,因此在短短的3個月之間,連發數個公函,提出將租約金額提高10至12倍乃至直接中止合同的要求。由于雙方始終無法達成協議,之后盡管有貴州省政府相關部門的反復協調,雙方的關系還是變得劍拔弩張。 現在看起來,一切似乎都已無法挽回。 2004年4月,貴鋼在與嶺南鋼鐵的租賃合同尚未解除的情況下,將當初租給嶺南的場地轉租給另一家“貴陽匯力鋼鐵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匯力”)經營; 2004年5月,貴鋼單方面解除了原來被嶺南聘用的鋼廠職工與嶺南的勞務合同,宣布將所有工人召回,并按照嶺南公司的工資水平恢復與這些職工的勞動合同; 2004年7月底,貴鋼強行扣留嶺南價值8000多萬元的鋼材和原材料,并進入新系統場地開始恢復生產。 與此同時,嶺南一方的生產系統和經營業務全面陷入癱瘓。 極為微妙的是,相關政府部門的措辭,也漸漸由當初的“希望可以繼續協商合作”,轉為了“贊成雙方啟動司法程序”。 “我們終于收復了我們的失地。”2004年8月12日,貴鋼一位高層如此評論整個事件。 “腐敗,以及國有資產流失” 與以往發生的種種企業糾紛不同的是,除了糾紛本身,圍繞在事件周圍的更多措辭是“腐敗,以及國有資產流失”。更加令人驚異的是,雙方在互相指責時使用了同一說法。且這些說法尤其是部分來自貴鋼的說法,已經開始演變成為不同版本的故事在坊間流傳。 能夠以每年600萬的價格,租到價值6億多的新建先進設備,這可能是后來的貴鋼對于當初的嶺南最為心懷不滿的一個依據。有不愿具名的貴鋼高層甚至將這個合同與當年的“馬關條約”相提并論,認為這是“經營決策上的重大失誤”。 另一方面,根據雙方都承認的說法,在當初有限公開的租賃招標會上,曾經有公司拿出了每年繳納1500萬元租金的價格,但最終貴鋼卻還是選擇了600萬的嶺南。 這構成了貴鋼方面認定當初的合同簽訂涉及“腐敗”,以及“國有資產流失”的全部內容。但根據貴鋼辦公室主任鄭智賢介紹,當年親自在董事會和職代會上力挺嶺南的前任董事長王林全通過了離職審計,完全沒有問題。 于是在貴鋼工人當中開始流傳一種說法,即當年在任后被雙規和判刑的一位劉姓原副省長,被指在合同簽訂當中起了相當作用。貴鋼高層在接受采訪的時候,只是含糊地表示情勢復雜無法表態,有領導甚至言語曖昧地表示“我們是國企,當然要聽政府的話”云云,但始終對此謠傳沒有進行正面的承認或者否認。 嶺南方面則指責貴鋼是在故意以已經落馬的政府高層為幌子,掩蓋其因鋼材市場好轉而試圖趕走嶺南取而代之的真實用意。 對于當年在10多家投標企業當中能夠雀屏中選,嶺南鋼鐵總經理李上龍認為,嶺南所擁有的10多年鋼鐵行業從業經驗以及擁有與新系統完全配套的生產設備和專家、技術,還有當時貴鋼最為缺乏的流動資金,是最主要的因素。 雖然李上龍也認為600萬的租金有些偏低,但是根據他所出示的雙方的關聯交易清單來看,單單去年的關聯交易就達到1.3億多,貴鋼當年所產生各種成本費用嶺南承擔了80%以上。 另一方面,由省經貿委、國資局提供的數次多邊協商會議記錄來看,嶺南方面對于貴鋼所提出的修改合同并且適當增加租金的要求,是認同的,但是由于貴鋼堅持將年租金底限提高為7000余萬,并且認定任何低于此金額的租金都將導致國有資產流失。對于這種基于突然上提10余倍租金基礎上的談判,嶺南方面斥責其為“開門招商、閉門打狗”的典型事件。 嶺南認為,如果年租金必須在7000萬元,那么即便是當初那個肯以1500萬元的價格接受貴鋼的企業,恐怕也將難以逃脫被指責為“導致國有資產流失”的罪名。 在他們看來,一個租賃行為的產生,除了要看租賃物本身的價值之外,也需要參照當時的市場行情。2002年嶺南接受貴鋼的時候,正處于整個鋼鐵行業全行業虧損的低谷,那時的鋼材價格僅為2500多元/噸,而當時的貴鋼總資產不到17億,負債卻高達14億,面臨破產邊緣,占整個貴鋼80%產能的新系統已連續停產8個月。 “即便以600萬的低價去接受這樣一個需要恢復生產的老國企,也是一種冒險,我們公司前后經過了3個月的考察和可行性研究才做出這樣的決定。而貴鋼在市場最低迷的狀態下,選擇了讓嶺南救市,偏偏又在鋼鐵市場回升到5000多元/噸的時候選擇與嶺南割袍斷義,這算哪門子的正義?”李上龍說。 一位曾經被貴鋼邀請前往實地考察的中國鋼鐵行業協會老專家,也對嶺南的某些說法委婉地表示了接受。這位曾經對貴鋼以超低價格將先進設備租賃出去的行為大為光火的老專家表示,如果不計市場因素的話,用600萬的價格來租賃這樣的一套設備絕對是鋼鐵行業的一種恥辱,但是“市場畢竟是市場,比起破產和停產來說,維持設備的運轉才是最重要的”。 但無論事情會如何發展,貴鋼已經開始了拋開合同之后的新生活。 2004年8月,貴鋼新系統廠區宣傳欄上,貼著貴鋼自辦的廠報,上面全是一派欣欣向榮的復工景象。 據一位在廠職工介紹,自新公司接手新系統并且復工之后,已經生產了1萬多噸的鋼材,“效益跟嶺南在的時候差不多,也還不錯”。 市場之爭 根據貴陽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所提供的資料表明,取代嶺南公司與貴鋼簽訂新的生產合同的匯力公司,是于今年4月剛剛成立的一家新公司。令人感到吃驚的是,在新簽訂的合同上,生產場地的標注措辭含糊(僅有面積而無具體地址),且租賃費用僅僅只有100萬元。 貴鋼曾經向記者確認此事,表示匯力所租賃的生產場地的確為新系統。 那么,貴鋼為何以7000萬的標價逼退嶺南,卻又以100萬的低價轉租新公司呢? 按照當地工商局資料上所顯示的,該匯力公司是以貴鋼“工會委員會”為大股東,工會法人代表宋紅兵為企業法人,貴鋼董事長胡支國為首的11位高層領導為自然人股東成立的一個合資公司。注冊資本為1010.5萬元。 貴鋼對此的說法是,這個公司是貴鋼在嶺南停工之后,為了盡快進行生產自救、減少經濟損失而成立的一間公司,“工會委員會”是全體新系統職工的代表,里面有工人們的集資和工會經費,讓貴鋼的領導們出任獨立公司的股東,其實是領導們帶著工人拼搏的象征。 事實上,相關的嘗試貴鋼在一年以前就在進行。 去年3月,貴鋼曾以同樣的形式,即貴鋼“工會委員會”為大股東,工會法人代表宋紅兵為企業法人,貴鋼8位高層領導為自然人股東成立了一個獨立的合資公司,名為“貴陽匯誠實業有限公司”,注冊資本500萬元,以每年12萬元的金額租賃了貴鋼的老系統開始生產。 2003年,整個鋼材市場突然反彈走高,從2002年12月最低谷時期約2000元/噸一直上漲到2003年底的5150元/噸,再到2004年2月之后的4300元/噸。在這種形勢之下,該公司一年的稅后利潤為6萬多元。 但在當年,貴鋼仍然巨虧達1.1億元。反復研究之后,貴鋼認為其中超過6000萬的設備折舊和銀行利息是虧損的重要原因,而這些是應該由嶺南來負擔的。鄭智賢指出,當初與嶺南簽訂合約的時候,由于種種原因職工意見并未充分表達,所以沒有考慮到折舊和利息,因此整個合同是“顯失公平”的。他認為,貴鋼80%的生產能力和收入都來自新系統,7000多名職工的命運也維系在新系統上,所以與嶺南的合約“必須修正”。 嶺南方面認為,正因為年產能不到貴鋼20%的老系統都使匯誠公司賺錢了,因此貴鋼又采取了同樣的手段成立匯力,以達到奪取已完全恢復生產能力的新系統的目的。李上龍認為,更重要的問題在于貴鋼高層的參股,獨立于貴鋼之外的匯誠、匯力兩公司,再與貴鋼發生關聯交易時,“其中必有貓膩”。 事實上,由于貴鋼在操作過程當中采取了一些比較粗暴的方式——趕走嶺南背后隱藏“貓膩”,已經成為一種普遍觀點。 甚至連貴鋼自己的員工也在私底下對此議論紛紛。不止一個新系統的員工在與記者聊起嶺南與貴鋼的糾紛的時候,選擇在道義上站在嶺南一方,認為貴鋼單方面撕毀合同的做法不可取。雖然他們也對當初貴鋼放棄1500萬選擇嶺南的事情疑惑難解,但是嶺南入駐貴鋼之后對于他們的待遇提升顯然讓他們銘記難忘。尤其是貴鋼在單方面撕毀新系統員工與嶺南的勞務合同時,采取了以“徹底下崗”和“停辦三保”的辦法,強制員工回廠,這種做法讓很多工人心里都存留了一個不敢說出來的問號。 但是,事情似乎已經真的無法挽回。 就在嶺南方面已經積極組織律師團,準備于9月正式啟動司法程序的同時,據貴鋼一高層透露,其董事長胡支國則在最近召開的工作會議上為大家鼓舞士氣,“讓他們折騰去吧,我們埋頭做我們的事。” 而政府部門已經不再愿意向外界表露更多的觀點。省國資委一位曾經參與過協調工作的處長說,“企業想要怎么做,政府怎么好插手呢。” 擔保相關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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