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投行縱論宏觀形勢:離軟著陸還有多遠? | ||||||||||
---|---|---|---|---|---|---|---|---|---|---|
http://whmsebhyy.com 2004年07月28日 16:33 21世紀經濟報道 | ||||||||||
·編者按· 最近的經濟數據顯示宏觀調控成效初顯,但是下一步的政策怎么走,依然是一個重大的挑戰。 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投資熱有受遏跡象:第二季度的固定資產投資由前一季度的
經濟學家們普遍認為,經濟離軟著陸還有距離。既存在越收越死的風險,也存在放手再亂的風險。宏觀調控以行政手段為主,在取得成效的同時,副作用也很明顯,應該如何調整? 在討論行政手段如何調整的同時,要不要立即加息是另一個激烈討論的問題。反對立即加息的人,認為經濟依然有向下的風險,現在加息是不智之舉,應該采取觀望的態度。而支持立即加息的人,則承認加息可能會有代價,但這些代價一定要付,遲付不如早付。如果拖延,很可能會在未來引起經濟危機。 反對加息者的一個重要論據是,反映通貨膨脹的消費物價指數(CPI)可能已到最高點,因此短期沒有加息的必要,6月份的CPI指數在5%。但也有經濟學家對CPI指數提出質疑,認為這一指數并不能可靠地反映中國的通貨膨脹的實際情況。 《21世紀經濟報道》訪問了4位經濟學家。他們分別是:摩根大通的中國首席經濟學家龔方雄、花旗環球金融的中國經濟學家黃益平、《經濟學人》企業組織中國咨詢總監許思濤,和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的亞洲首席經濟學家陶冬。 本報記者 何華峰 香港報道 軟著陸機會大增? 《21世紀》:最新的宏觀數據是否顯示,宏觀調控取得了預期效果,軟著陸的機會大增? 龔方雄:政府官員和智囊們普遍認為,最新的宏觀數據是“美麗”的,這更加堅定了我們經濟將“軟著陸”的想法。 黃益平:軟著陸的可能性增加很多。但目前還難以明確說,兩個方向的風險都有。如果單看6月份的貨幣發行量,尤其是貸款的增長規模,總量比5月份少,流動資金貸款砍得很厲害,且仍有往下的可能,如果不改變,貸款規模繼續不斷收縮,經濟往下的可能性會增加很多。 另一方面,從投資增長看,4月份18%,5月份18%,6月份23%,很多人擔心會不會出現反彈。6月份的進口也非常厲害,進口增長50%,增長速度很快。所以經濟往上和往下的風險都存在,但主要的恐怕還是往下的風險。 許思濤:最近的數據顯示:一是銀行貸款繼續減少,二是投資在減少,三是對幾個部門的調整擴至其它部門,四是通脹加劇的可能性越來越小。把投資降下來的目的已經達到,而且,在匯率不改變的情況下,通脹為5%或5%以上,已消除很大一部分升值壓力。 陶冬:這要分兩方面,一方面,軟著陸的可能性確實大增,至少表明中央政府在解決過熱問題上的決心,中央政府一旦下了決心,還是能夠貫徹下去,而且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從這個意義上講,這次調控是有成效的,而且,至少投資上已經下來了一塊,這是不容否定的。 但另外一方面,調控還會持續多久,調控一旦放松以后,會不會反彈,現在還是言之過早,這種可能不僅存在,而且很大。所以一方面我承認宏觀調控的效果,但是另外一個方面,現在講軟著陸還是言之過早。 中國目前的調控成功,是在資金一片緊缺、民企出現資金斷流的基礎上取得的。而這種資金斷流是不可能長期的,這會影響到經濟中健康的肌體,這個隱性成本不得不考慮。目前調控的持續時間,我們不可能不考慮進去。關鍵的問題是,在這之后,銀根放松或者信貸微調,不管哪一種講法,松了以后,投資會怎么反應,如果銀根松到了正常的運作,而固定資產投資,尤其是重復建設,低效益建設不再出現的話,調控就是成功了。我看到這個結果,我才會相信它。 下一步怎么做? 《21世紀》:下一步怎么做?最新的數據是否顯示中國有了喘息之機? 龔方雄:經濟放慢情況達到預期,短期內,政府會采取觀望的態度,避免任何新的緊縮措施。更重要的是,放慢為政府提供了時間和空間,仔細地重新考慮經濟面臨的更長期和結構性的問題。利率和外匯體制問題再度成為討論的焦點。 行政手段有許多負面影響已經暴露。中央似乎已經意識到這些負面的因素,正在討論政策救濟。就行政干預來講,他們希望更加有針對性,繼續嚴控鋼鐵、汽車、房地產等過熱領域的投資,而鼓勵能源、電力、交通領域的投資,鼓勵更多的消費,比如醫療和教育。 黃益平:我的理解是,政府可能采取的政策是繼續現有的緊縮政策,但個別領域會作一些微調,流動資金貸款的發放限制可能會軟一點,有些特殊領域的土地使用權可能會寬一點。 陶冬:我覺得隨著投資數字下來,至少在心理上有點喘息機會,但是在經濟上喘息的空間還不是太多,因為所謂過熱的最大癥狀是瓶頸現象,比如煤、油、電、交通。6月份統計數字出來后,我們發現瓶頸現象還在繼續,而受影響最大的,是出口商、農民和外資,這個問題并沒有解決。 電力肯定在惡化,當然中間有一些季節性的因素,但電力和交通沒有出現像月度經濟數據那樣顯著的緩解。這個問題不解決,真正的喘息機會還沒有到。電力對出口企業的影響,農產品對運輸的需求,這些問題并沒有解決。 我的建議是,縮減行政干預的信貸緊縮,把利率往上調。這本身對于某一些非市場主導的投資影響不大,但是至少對于民間的資金,尤其是民營企業的資金,還是有一定作用的,對房地產還是有一定作用。但是大規模的減縮,我覺得還是不現實,中國的銀行體制必須要改,只有在這個前提下,市場化的手段才會真正全面有效。中國的本質性問題,是銀行體系和地方政府的考核。 《21世紀》:國家統計局對去年第二季度及上半年的GDP數據進行了修正,調整后計算出的最新的增長數據較低,你們怎樣看待這件事? 龔方雄:在發布2004年第二季的數字時,國家對上一年的基數,即2003年第2季的數字進行了調整,主要是因為低估了去年SARS期間服務業的活動,比如醫療業對GDP的貢獻。應該注意到,2004年初,政府推行了更為透明和系統的GDP修正程序。原始的GDP資料可以做兩次修改,第一次是出版統計年鑒的時候,第二次是可以在12個月內修正原始資料,所以最近的修正也是最后的修正。 一個共識是,國家統計局還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來讓數據正確。從央行貨幣增長的數字來判斷,被認為更為準確。中國的GDP可能被低估了3%-4%,主要是低估基于現金的業務,還有服務領域或政府服務領域。基于勞動力供應和生產力的提高,人們通常相信中國可以將每年的增長率維持在9%。 立即加息? 《21世紀》:要立即加息嗎? 黃益平:我們的預測是在第三季度底,或者第四季度初(加息),但時間不是很好說,關鍵是看經濟走勢什么時候比較平穩。經濟現在已經往下走了,在經濟減速時,再明顯加息,進一步往下推這個經濟,硬著陸的可能性會增加。確實,老不加息的話,金融風險會提高,資本的成本需要調整,否則會出現新的問題。 在這個權衡下,首先要做的是觀望,要等經濟走勢相對比較平穩之后,然后再加息,在加息過程中,放松現有一些行政手段,這樣經濟著陸就會比較平穩一點。現在盲目加息,對經濟的平穩運行非常不利。 在4-5月份,其實我們當時認為加息的可能性更大,因為當時我們不知道這些行政措施有沒有效果。現在知道這些措施已經有了明顯的效果,現在經濟往下的風險還是挺大的,如果銀行對流動性的控制還是像這樣緊,經濟下滑的可能性會大幅度提高,在這種情況再采取新的緊縮措施,顯然是很不明智的。 許思濤:現在加息顯然是錯誤的,假如通脹馬上逼近拐點,這時加息沒有意義。另外,在我們的調控中,銀行不良資產可能增加,中國的銀行還要上市。在種種條件約束下,加息成為越來越不必要的事情。 陶冬:我覺得利率水平正常化勢在必行,我的提法是,通脹從負值向正值迅速反彈,不加息就等于在減息,你要想維持一個中性的貨幣環境,你的利率需要跟著宏觀環境,尤其是價格做出調整,才能達到動態的、穩健的貨幣政策。 加息肯定是有打擊,但這個打擊是必須承受的。打擊中會犧牲者,這一點我沒辦法否認,但是中國過熱走到這一步,一個是體制方面的原因,地方的GDP考核和銀行的信貸控制方面;另一塊,貨幣環境沒有隨著宏觀的變化,尤其是通脹的再來做出調整,在大量的流動資金泛濫的情況下,投資和投機都是正常的事情,現在中央政府把板子打在這些投機者身上,但是要回過頭來想想,它的貨幣政策是不是造成這些投機現象的溫床,如果這個溫床不去除,中國會長期出現資源錯配,一次又一次產生過度投資的問題,那么你要一次又一次地去踩剎車,在踩剎車時,也是有犧牲者的。如果你的資源錯配到一定程度,可能出現危機,那么付出的代價要比現在大得多的多。 CPI到拐點了? 《21世紀》:通脹率是5%,是不是拐點了,即通脹不會再往上走了? 黃益平:我不覺得通脹會往上走。現在你可以看出,6月份CPI上升5%,但與上一個月比,已經下降了0.7%,這是一個很大的數字。而且在今后幾個月,你可以看出,一是去年基數比較低的情況會慢慢消失,也就是CPI可能會下降;另外,去年推動CPI的食品價格比較高,食品價格可能還會保持,但增長幅度可能下來,這兩個加在一起,我覺得通脹在短期內已經見頂,這種情況下,沒有必要去加息遏制新的通貨膨脹。 陶冬:通貨膨脹5%是絕對低估。中國過熱最大的問題是瓶頸現象,瓶頸是供需的差,并不反應在價格的上漲上,而是反映在需求沒有辦法得到滿足上。比如說鐵路,你加價30%,也許供需就平衡了。比如說電,你加價40%,也許供需就平衡了。正是因為政府主導的,就不是以價格上漲的形式,而是以供求差的形式來表現。你把價格壓住,可不是就不漲了嗎?甚至你還可以把它降到20%,還變成通縮了。 CPI到不到拐點,我不敢講,有可能今年夏天會到拐點。但這個CPI本身,我認為值得商榷。CPI本身沒有反映中國現在的實際情況。住房在老百姓消費中占多少比重?教育占多少比重?醫療占多少比重?這些都在漲,可是在CPI指數的設計構成中,這些又占多少比重。 CPI指數根本就沒有完全反映出中國城市經濟的實際情況。電力很明顯,在上海,從機場到市中心的高速公路上看出去,有一半的燈沒在亮著,很多商場的空調的溫度都比正常的高出好幾度,你再往下面走,停電現象不得了,缺水現象不得了。 CPI這個指針,只是一個我們人為造出來的指針,通過這個指針,來衡量經濟有沒有過熱。但是你這個指針,如果與經濟相脫離,就沒有意思了。就像溫度計造出來,是測人體溫的,那你把溫度計改了,人為地把它降了幾度,溫度沒顯出來,并不代表沒變。 《21世紀》:要動匯率制度嗎? 龔方雄:匯率領域,我們相信中央銀行已經研究了不同的情況,做了作業。但決定最終要由國務院做出。可能是一次性的微幅的重估,(不超過3%),同時把波幅擴大(從目前的0.03%擴大至1%),再加上減輕資本控制鼓勵海外投資。 陶冬:我個人不贊成目前動匯率。好不容易把熱錢熱潮洶涌給壓下去了,一旦風聲出來,就像兩個人瞪著眼睛看,突然另一個眨一下眼睛,覺得你不行,熱錢呼拉一下又進來了。因此,調整匯率只能起到反效果。 當然,在外匯機制上作一些改進,我覺得也未嘗不可,畢竟這是導致資源錯配的另一種形式。我想這方面早晚要改,一方面是匯率,另一方面是外匯體制,這些問題,在中期都是問題,至于什么時候改,政府有較大的時間和方式的話事權。我個人覺得,當熱錢消失后,不妨考慮在釘美元政策上適當作一些調整。 以升值方式給經濟降溫,實際上已經晚了。當然這是一個中期的問題,短期來講,你這么做會促使熱錢死灰復燃。盡管現在我不覺得匯率要調,但亡羊補牢,在適當的時機還是要改的,否則你總是晚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