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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無前例的“戰爭”

http://whmsebhyy.com 2004年07月15日 14:36 中評網

  張東文 盧躍剛

  “這是一場戰爭,我們面對的不是拿槍的敵人,而是在某種含義上

  比拿槍的敵人更兇猛更可怕的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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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州軍區副司令、抗洪搶險兩湖戰區副總指揮龔谷城中將(1998年8月23日對記者說。湖北荊州古城氣候炎熱,攝氏39.5℃。長江上游第七次洪峰形成,長江中下游地區又一次全面吃緊。)

  □1998年8月23日,15點30分,龔谷城將軍疾步走進廣州軍區兩湖(湖南、湖北)抗洪搶險前線指揮部作戰室。他身材魁梧,身著迷彩作戰服,聲音洪亮,雙目炯然。“情況很危急呀!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接受采訪,馬上要去武漢開會。”他進來時,身后帶著一陣風。

  他在接受記者采訪。他的右邊坐著廣州軍區政治部副主任鄧正明少將,軍區作戰部大校副部長;左邊坐著軍區政治部宣傳部長 大校。

  作戰指揮室是荊州賓館二樓會議室,中間一個大圓會議桌。正面一面墻掛著“湖北地區抗洪搶險兵力部署圖”,側面掛著“漢江地區部隊抗洪搶險部署圖”。貼墻有幾張小桌子,有幾部電話,一臺舊的臺式計算機,一臺新的黑色IBM“奔騰586”。一條一公分粗的電纜曲里拐彎從樓下經樓道伸進來。顯然,作戰指揮室有備急專用的供電系統。參謀們正在緊張有序地工作。

  這時,一位少校作戰參謀過來報告:

  “這是湖北省軍區關于抗洪一線兵力調配的請示。”

  “同意。”龔谷城迅速看完后簽字。

  “這是水情預報。”參謀又遞過去一張紙。“長江上游第七次洪峰已經形成,26日,沙市水位可能達到44.86米。”

  “比第六次洪峰小一點。”

  “宜昌站洪峰過量是58000秒立米。”

  “來勢很猛呀。”

  龔谷城將軍神情嚴峻。

  13天前,他陪同朱容(加金旁)基總理接見濟南軍區××集團軍官兵。朱總理站在荊江大堤上的講話聲聲震耳:“我們的前面是武漢,是江漢平原,我們的后面是湖南。我們不能退!這是江主席下的死命令!”

  □今年洪水來勢兇猛。長江7月初開始到8月底,連續8次洪峰,搖撼著荊江大堤、長江干堤,搖撼著洞庭湖鄱陽湖,威脅著江漢平原數千萬人民生命財產安全,威脅著長江中下游地區各大中城市,威脅著京廣鐵路動脈。8月1日晚8點20分,洪水撕開了牌(加竹字頭)洲灣長江干堤;8月7日12時30分,九江長江干堤潰決。洞庭湖鄱陽湖、荊江以下長江沿線成百上千民垸圩堤瓦解。之后,東北嫩江流域、松花江流域遭遇300年一遇洪水,脆弱的堤防水庫多處崩潰,洪水直逼大慶油田,直逼齊齊哈爾和哈爾濱等重鎮。北有嫩江松花江,南有長江以及各支流,洪水已成南北夾擊之態勢。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蘇、內蒙古、吉林、黑龍江先后進入緊急狀態。從7月初到8月下旬,廣州軍區、濟南軍區、南京軍區、北京軍區、沈陽軍區、空軍、海軍、二炮、武警部隊以及解放軍沿江沿湖各大專院校十多個集團軍近百個師、旅、團上百萬雄兵,民兵預備役500萬人投入抗洪搶險。與此同時,進行了抗洪搶險壓倒一切的全國總動員,鐵路、航空、電訊、部隊各軍兵種指揮系統全面進入“戰時狀態”。因此有了全國動員抗洪搶險、上千萬人上大堤“嚴防死守”、各行各業數千萬人后方支援,保衛武漢、保衛九江、保衛京廣線、保衛荊江大堤,保衛大慶,保衛齊齊哈爾、保衛哈爾濱宏大而悲壯的場面。

  查中華民族有文字記載的歷史,從未有過洪水南北夾擊的局面,從未有過動員如此多的正規軍如此多的民眾參加抗洪搶險的局面。如果加上民兵預備役官兵,1998夏秋之際抗洪搶險用兵總人數超過了解放戰爭時期淮海、遼沈、平津三大戰役解放軍人數的總和。

  洪水襲來,便是滅頂之災。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龔谷城將軍把他正在參與指揮的抗洪搶險稱作一場“戰爭”,把洪水稱作“比拿槍的敵人更兇猛更可怕”的敵人。

  這是人與自然的一場“戰爭”。仍然是你死我活的一場“戰爭”。

  荊州古戰場,沒有戰馬嘶鳴,沒有刀光劍影,沒有炮聲隆隆。

  荊州古城臉色冷峻,注視著源源不斷開進的士兵,注視著源源不斷的抗洪搶險物資,注視著目前還不見分曉的“戰爭”進程。

  沿江軍民要“確保長江大堤安全,確保武漢等重要城市的安全,

  確保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

  --國家主席、國家軍委主席江澤民(1998年7月下旬,

  長江第三次洪峰即至,長江沿線全面吃緊。7月21日

  午夜0點江澤民給國務院副總理、國家防汛抗旱指揮

  部總指揮溫家寶的電話指示。“三個確保”后來成了

  抗洪搶險的總的指導方針。)

  “這個時候,軍事演習要給抗洪救災讓路!”

  --總參陸航局局長李希元少將(1998年8月19日對記者說)

  □7月30日9時45分,總參陸航局三架米-171直升機降落在武漢王家墩機場。

  這些飛機是幾天前從某正在進行的軍事演習場上調出來的。他們來的真是時候,8月1日晚上牌(加竹字頭)洲灣決堤就派上了用場。

  □8月2日凌晨,湖北廣水市武裝部政委羅功慶起了個大早。他今天要提早趕到湖北和河南兩省的交界處--武勝關,迎接引導汛期以來第一支外省進入湖北參加抗洪搶險的部隊。任務非同尋常。他在廣水市工作了十幾年,湖北大小水災年年有,從未有過外省的正規軍支援湖北。7月底,長江中下游全線超警戒水位。顯然,情況正在惡化。前一天,嘉魚縣牌(加竹字頭)洲灣長江干堤決口,19名解放軍官兵犧牲,數百居民失蹤,是否是大部隊開進湖北的直接原因?

  武勝關是全國九大名關之一,關北河南,關北湖北,是中原進入湖北的重要關隘,兵家必爭之地。1911年武昌起義,清軍入關討伐義軍。袁世凱稱帝,北伐軍與袁軍在此激戰。抗戰時期,日軍企圖突破武勝關防線,進軍武漢,遭國民黨一個師兵力的阻擊未果。

  大別山區,煙雨蒙蒙;武勝雄關,巍然險峻。

  羅功慶帶著武裝部軍事科長李亮華、市交警和治安警等十幾人四臺車守候在武勝關口。

  7點,天還沒亮透,遠處傳來車隊“隆隆”的轟鳴聲。

  7點10分,濟南軍區××集團軍××師第一梯隊綿延入關。

  羅功慶迎上去,握著師長陳為保大校的手說:“歡迎你們到湖北!感謝你們的支援!”

  他可能沒想到,他們站在武勝關,看見××師的進關的一剎那,為全國大調兵,公路、鐵路、航空齊頭并進,增援湖北及長江其他地區拉開了序幕,增援黑龍江哈爾濱、大慶等重要城市,為“嚴防死守”、“決戰長江”、“決戰松嫩平原”拉開了序幕。

  □這支部隊離湖北最近,所以“摩托化開進”。

  第一梯隊55臺車,第1臺車是河南開路的警車,第2臺車是“切諾基”指揮車,第3臺車是2020北京吉普通訊車,前10臺車和后幾臺車是軍車,中間的運兵車都是地方臨時支持的公共客車。而且,“軍車大多是雷鋒時期的解放牌”,車上沒有車蓬,大雨把官兵的衣服都澆透了。

  他們把一些舊車的電瓶拆下來去接新車的時候,接到了緊急出動的命令。在這樣的情景下“摩托化開進”,與后來同是摩托化開進同一軍區的精銳部隊相比,真有天壤之別。

  該師政治部主任黃建德大校在師指揮所在地湖北石首對記者說:“湖北抗洪搶險是我們全師將士最后一役。”

  “最后一役”,極其悲壯。

  7月31日,該師組織了“告別××師,告別輝煌歷史”大閱兵。全師官兵邁著整齊的步伐、喊著震天的口號,一隊隊從操場走過。他們都知道這“兩個告別”將意味著什么。湖北抗洪搶險結束后,他們師將縮編為旅,800多干部將有一半轉業,其余的干部也將重新安排工作;3000多士兵將脫下戎裝復員;8個師黨委常委除政委高職低配留下外,其余都將分流。

  軍人“報效國家,建功立業”。這支部隊可以“報效國家”,可以在老部隊“建功”,卻不能在老部隊“立業”了。

  這是一支“哀兵”。兵法云:“哀兵必勝。”

  這支部隊3500多人,在裝備落后、精簡縮編的情況下,軍心不散,同仇敵愾,打響了增援荊江的第一炮。

  他們到達武漢后,迅速在荊州集結,配合先期到達的湖北友鄰部隊,沿公安、石首長江干堤和長江支流虎渡河、藕池河、團山河181公里險段展開,僅在15天的時間里,加固大堤20多公里,排險堵漏129處,轉移搶救群眾15900多人。

  8月11日,第五次洪峰即將來臨。該師1200人在39度高溫下,連續奮戰10個小時,背了3500立方土,加固長江干堤,先后有80名官兵中暑暈倒在大堤上,48人送醫院搶救。看見官兵一個個往車上抬,一個個往醫院送,周圍的群眾感動得落淚,醫院的醫生護士邊搶救邊落淚。集團軍軍長丁壽岳少將流著淚對地方領導說:“拜托地方政府,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也要搶救我們的戰士!”

  濟南軍區政委徐才厚中將對記者說:“××師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斗。”他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這個師有一個戰士(后經核對,是×××團通信連班長張炳雷),身體結實,連續幾天高強度背土護堤,17日這天暈倒在大堤上,送到石首醫院搶救,診斷是下肢麻木無知覺,脊椎損傷。戰士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從自己的上衣兜里揣的58元60角錢硬塞給看護他的戰友,說,“我不能再為抗洪搶險做貢獻了,這點錢捐給受災群眾吧”。

  “我們面臨的是從未有過的天上地下大轉運。我們的目標是:接得

  住,住得下,吃得飽,走得了。”

  --湖北省軍區后勤部長張漢元大校(1998年8月

  29日對記者說。)

  □8月9日17時,湖北省軍區作戰室正在召開抗洪搶險部隊開進工作協調會。省軍區參謀長林有秀少將背靠坐椅睡著了。8月5日,沙市水位44.67米,達到歷史最高水位。8月6日,長江第四次洪峰到沙市,水位超過歷史紀錄,逼近荊江分洪水位,長江全線告急。湖北省防汛抗旱指揮部宣布:6日8時起,全省進入緊急防汛期。大批部隊接到中央軍委命令,晝夜兼程,向湖北集結。為了保證這些部隊及時到位,林有秀將軍在作戰室70多個小時沒闔眼了。

  大家不忍心叫醒他。

  翻開省軍區防汛指揮部8月7日、8日的“防汛日志”,里面記載著異常緊張的情況。

  火車運兵:7日16時30分,××集團軍炮×師第1列車梯隊352人、33臺車到(武漢)流芳站;17時30分,炮×師第2列車梯隊529人、40臺車到流芳車站;17時40分,步兵×××師第1列車梯隊1100人、39臺車到(武漢)江岸西站;19時10分,炮×師第3列車梯隊485人、38臺車到流芳站;20時10分,炮×師第4列車梯隊402人、36臺車到流芳站;21時30分,炮×師第5列車梯隊534人、42臺車到流芳車站,步兵×××師第2列車梯隊750人、33臺車到江岸西站;22時40分,炮×師第6列車梯隊495人、38臺車到流芳站。8日0時0分,步兵×××師第3列車梯隊800人、34臺車到江岸西站;1時30分,步兵×××師第4列車梯隊950人、137臺車到江岸西站。

  飛機運兵:7日19時至20時40分,步兵×××師第1批10架伊爾-76大型運輸機每隔10分鐘在(武漢)王家墩機場降落,7日23時30分至8日6時30分第2批7架伊爾-76在王家墩機場降落,共運兵3300人、5臺車。7日17時前,武漢動員110臺大客車全部到位,部隊達到后,一刻也不耽誤地送往荊州、仙桃抗洪前線。

  不足28小時,高密度接轉空運、鐵運、摩托化開進部隊13707人,車輛540人。

  如此強度的工作,鐵打的人都折騰垮了。

  這是一位自始至終沒見過洪水的“抗洪將軍”。他正在處理幾十年軍旅生涯從未有過海陸空兵員物資的大集散轉運。從7月25日開始,林有秀將軍就住進了作戰室,24小時處理軍務,一住就是27天。“那兒就是床。”他指著作戰室一個長四五米、寬一米的木臺跟記者說。

  武漢九省通衢,成了進湖北增援的海陸空三軍抗洪搶險將士的大轉運站。

  從8月6日到10日,5天的時間,光是武漢就接轉運輸機37架次,6700人,協調地方交通車330輛;接轉鐵路39個專列,摩托化開進3個師共34000人,車輛2464臺。這么多部隊要“接得住,住得下,吃得好,走得了”,談何容易。

  而且,從8月6日第四次洪峰開始到8月中旬第六次洪峰的第2、第3階段大調兵,千軍萬馬進武漢,絕大多數沒有預案,都是臨時通知。“(北京軍區)××集團軍堵口隊250人來,11時30分接到電話命令:'準備車輛,下飛機后馬上送洪湖!'飛機12時起飛,40分鐘就到了武漢。”湖北省軍區作訓處長張明家中校說。“經常是天上地下一塊兒來,作戰室14部電話響聲大作。我手里經常拿著兩部電話講。我們的原則是:情況要掌握全、掌握準、掌握快。”

  光是接電話打電話就是一場戰爭。

  水情如軍情。就是要突出一個“快”。

  洪水滔天,險情不斷,災民悲號。

  6日晚上,他們拿到第一支部隊鐵路軍運計劃,一看9日才能到。“這哪行!必須提速!”省軍區司令賈富坤少將命令張明家向廣州軍區作戰部報告:“建議把'普快'改成'特快'。”結果,這支部隊比原計劃提前13小時趕到武漢,開赴前線。在鐵路部門的全力配合下,之后的運兵專列一路綠燈,一律“特快”。

  運的快,還要卸載快。

  軍運等級提高后,專列密度加大,給卸載帶來很大的困難。

  龔谷城將軍帶著負責鐵路接轉的省軍區后勤部戰勤處副處長黃新民中校來到流芳車站現場。他看見流芳車站來車密度大,卸載慢,好幾個小時裝備卸不下來,部隊疏散不了。他與現場指揮的鄭州鐵路局局長、黨委書記協調,把到流芳車站的三輛運兵專列臨時分流到江岸西站卸載,加強卸載力量。

  黃新民被眼前的情景感動了:由五六十人組成的鐵路專業卸載隊趕來了!鐵路職工自愿組成的卸載隊伍趕來了!他們推著板車,騎著三輪車,……一個專列,十幾分鐘就卸載完畢!

  緊接著就是吃、住、行。

  一路上,悶罐車里的氣溫高達40多度。一個專列下來,少則幾個,多則十幾個戰士中暑。太熱了。有的戰士一下車,也不脫衣服,把車站準備的洗臉水端起來,從頭到腳澆下去。有的戰士干脆拿著軟管水龍頭直接往身上澆。有的部隊任務緊急,一路軍供站不停,一天多吃不上飯。又熱,又餓,又渴,又疲勞,卸載后便立即開赴前線。武漢轉運,吃、住、行是否安排得好,直接影響官兵士氣,直接影響抗洪搶險。

  轉運工作緊張有序。每次接轉,部隊到達前,都要根據部隊的任務,事先聯系住房,協調地方郵電部門保障程控電話,到機場、火車站接站,保證部隊吃上飯,然后由部隊任務區人武部組織,地方警車引導,將部隊帶到指定任務區。空運部隊,要與地方交通部門聯絡,動員車輛把部隊接送到指定位置。每接一個部隊,都要派出兩個以上的小組,與十幾個軍單位聯系。截止8月24日,光是運送部隊的地方車輛就動員了1400臺。

  為了讓緊急開進的部隊能吃上飯,湖北民政廳武漢軍供站的口號是:“部隊快速反應,我們快速供應。”8月17日這天的場面也是夠壯觀的。18時開始,兩個鍋灶齊生火,90多人兩班倒,兩臺十幾米長的面板,30幾個人上臺和面做饅頭、包包子,十幾個人上籠下屜,一鍋8屜,連續干了12個小時,蒸出18000個饅頭、1000多個包子,創了建站以來單位時間里蒸饅頭包子的紀錄。天氣熱,怕餿,也為了好裝袋,饅頭一出鍋,就拿到空調房里吹涼。天一亮,把饅頭、包子、火腿腸、涪陵榨菜、大蒜頭、礦泉水搭配起來,一袋袋裝好,趕送給部隊。

  武漢市民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場面:

  天空飛來上千架次運兵運物資的飛機,地上開來數十列部隊專列,數千輛規模的摩托化開進;飛機場經常是上百輛上百輛地停放著各個單位(包括私營)各種型號五顏六色的接部隊的大客車。洪水壓境,江堤動搖;警笛長鳴,大軍突進。武漢三鎮頓時彌漫著濃厚的“戰爭”氣氛。

  荊江滾滾西迎三峽東下三鎮龍行蛇走闖鄂窺湘長江要算荊江險

  大堤巍巍南控四口北拱四湖虎踞牛立保漢衛楚金堤當數大堤堅

  --原荊州荊江修防處副處長袁玉波《荊江大堤》長聯 荊州不怕干戈動,只怕南柯一夢中。

  --民謠

  □8月24日18點,公安縣埠河鎮稅務局。廣州軍區××集團軍炮×師指揮所。參謀長王維正在給各團下達命令:“第七次洪峰要來,帶上工具,今天晚上出發。我們的任務是埠河鎮到茅草街108公里險段。明天20時以前全部上堤。要做好一切準備,還要注意收攏,做好機動搶險。師團領導要上堤。團里要保持3分之1的機動力量。”

  “工具”自然不是什么榴彈炮加農炮之類。一干軍事術語儼然打仗。

  炮×師由廣東乘火車開進,8日0時30分全部集結武漢,2時便接到了省軍區參謀長李有秀將軍的命令:“開赴潛江縣機動。”

  該師226臺車、3000余人分先后三路縱隊,在交警的帶領下,沿武(漢)宜(昌)高速公路連夜趕往潛江。車隊前后拉了60公里長。

  凌晨6時30分許,師長王福廣大校在指揮車上,突然接到湖北省軍區司令賈富坤少將的電話:

  “王師長,你們千萬不要下路!你們不去潛江了!”

  “去哪里?”

  “去荊州。”

  “荊州在哪里?”

  “一直往前走。”

  “什么任務?”

  “南渡長江,組織疏散群眾。”

  哎呀!不好!先頭部隊快到潛江了。車隊下了高速公路再折回來,耽誤功夫就大了。

  任務突然改變,說明荊州方面情況危急。王師長命令司機:“追!越塊越好!”指揮車車速達到了每小時160公里。

  后面追,前面讓潛江縣人武部部長上高速路堵。后追前堵,把先頭部隊攔在了離高速路潛江出口14公里處。“部隊繼續西行,方向:荊州。”王師長命令道。

  □長江乃世界第三大河,中國第一大河,流域中國18省市,占國土10分之2。觀其河流態勢:金沙江拾階地而下,偕雅礱江、大渡河、岷江匯入川江;川江左執嘉陵江,右執烏江,出三峽,直下荊江。長江到了荊江段,則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荊江西起湖北枝城,東迄湖南城陵磯,全長404公里。長江水入荊江,已是平原河流。由于上游植被破壞,泥沙經年淤積,河床抬高,下游民垸障水,洞庭湖鄱陽湖圍湖造田,調蓄功能極度減弱,洪水宣泄不暢,水患驟增。夏秋汛期,江水每每高出地面十幾米,“帆輪樓頂駛,江水屋上流”,形勢險峻,所以有“萬里長江,險在荊江”之說,所以有“只怕南柯一夢中”之虞。

  119.4公里荊江大堤乃重中之重。它保護著江漢平原1100多萬畝良田和800多萬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保護著武漢三鎮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江陵堤防志》載:荊江大堤“分段堵筑于東晉,擴展于兩宋,合筑于明末,增修于前清,加固治理于新中國。”然而,荊江大堤在洪水面前總是脆弱不堪。今年的洪水僅是1954年洪水1000多億立方米洪水十之二三,便是沿江各地長時間超歷史最高水位,堤防險象環生。

  清乾隆、咸豐年在荊江大堤沿線,筑立鐵牛10尊,以鎮洪水。乾隆皇帝說的邏輯是“蛟龍畏鐵,又牛屬土,土能制水”。鎮安寺鐵牛是唯一保存完好的鐵牛,獨角,身長3米,高1米8,寬約1米,外實內空,重約2000公斤,上有銘文曰:鐵牛“守捍江濱,駭浪不作,怪族胥馴。”1958年2月28日,周恩來總理曾冒雪撫之談論荊江治理大業。然而,今年的荊江大堤下的鎮江鐵牛皆被水淹。

  “我們住在最危險的流港閘下,讓所有的燈光通宵明亮,每天

  三頓飯都放喇叭。驚恐逃散的老百姓看見燈光好幾天不黑,聽到喇

  叭天天在響,便陸陸續續回到了家園。”

  --武警湖北總隊機動支隊政委陳順平中校

  (1998年8月26日11時對記者說。第7次

  洪峰即將來臨。)

  □8月5日,武警湖北總隊機動支隊接到命令,從陽新縣強行軍6個小時,趕赴監利西南方向的人民大垸。人民大垸分上垸下垸,靠近石首縣的是上垸,靠近監利縣的是下垸。乃長江故道。7日11時下垸珠湖段出現管涌,初時1個,很快發展到8個,最大的管涌直徑1米多,水柱沖出兩三米高。

  不久,也就是幾分鐘時間,觀察員發現:垸堤動搖了!

  “不好!垮堤了!--”

  十幾米高差的洪水把大堤撕開,狂泄入垸。

  在場的老百姓嚇得四處瘋跑,已經沒了方向感。有的順著洪水跑,洪水在后面緊追不舍。

  是把帶來的250名官兵搭上去堵決口,還是趕快撤退自救和救群眾?問題非常尖銳地逼到了現場最高指揮官陳順平中校面前。

  他當機立斷:“撤退!”

  “這種情況,不能硬拼!”他說。

  他跟抗著“搶險突擊隊”紅旗的突擊隊副隊長陸永軍說:“你帶老鄉撤!”

  陸永軍大吼:“老鄉們!--跟著紅旗跑!”

  決口迅速擴大。垸堤狹窄,三輛東風140大車無法緊急掉頭。軍民蜂擁而上,將三輛車平地抬起,180度向后轉,以一小時80公里的速度撤離。步行撤退的人,則由陳順平和副支隊長雷玉寧斷后。

  陳順平事后說:我的撤退決定,是充分吸取了牌(加竹字頭)洲灣的經驗教訓。

  □湖北嘉魚縣牌(加竹字頭)洲灣搶險,是整個中國98'洪災最悲壯的一幕。

  8月24日,事情已經過去24天了,湖北省軍區舟橋××旅5營教導員周光明少校回憶起來,仍是心有余悸。

  “牌(加竹字頭)洲灣完全是被耽誤了。大堤決口頭一天發現一個只有三四公分直徑的小管涌,不重視。8月1日晚,我們正組織看'八一'晚會,突然接到命令,上堤搶險。我們的車開了十幾分鐘,到了牌(加竹字頭)洲鎮的一個丁字路口,有首長攔住我們,說,你們讓路,先讓空軍的車走。空軍兩臺車打頭,我在第4臺車里。這時候,大堤已經決口了,老百姓呼喊著往外跑,有的老百姓爬上了我們的車躲水。車在水里開。離決口處三四百米時,車隊被迫停下。車停下時,水已有一人多高了。洪水來勢兇猛,把汽車掀得直打滾。我們營上來199人,有153人被卷進洪水。為了防止失散和互相救助,我趕緊跟連指導員一起把官兵編成一個個小組,又把二三十個上車的老百姓編進組保護起來。我們營犧牲的兩個戰士,就是為了救落水的老百姓。那天晚上,我在水里飄了9個小時。浪又大,水又冷。天亮了以后才被救。”

  解放軍犧牲19人,居民死亡人數至今無法準確統計。消息震動了國務院,震動了中央軍委,震動了全國。

  牌(加竹字頭)洲鎮位于嘉魚北部長江南岸,與漢陽縣隔江相望,人口12萬,面積17平方公里。長江來水至此,打了個大彎,包裹著盲腸一樣的牌(加竹字頭)洲鎮,所以又稱“牌(加竹字頭)洲灣”,自然是首當其沖。《牌(加竹字頭)洲鎮志》記載:明朝永樂年間至清朝宣統3年,這里因長江洪水,堤防潰決60次;民國潰堤8次(包括軍閥混戰決堤2次);1954年長江洪水漫堤后,1962年曾有江岸崩坍被遏制,從未潰堤。

  舟橋××旅是一支年年都要參加抗洪救災、訓練有素的部隊。總政治部主任于永波上將表揚這支隊伍在今年的抗洪搶險中:“投入最早,時間最長,轉點最多,貢獻最大。”

  洪水漫上車,大家沉著鎮定,迅速脫掉迷彩服,抽出腰帶拴在身上。官兵落水后,仍然表現出令人贊嘆的英勇氣慨。

  舟車連3排戰士葛保國落水后,聽見人喊:“救命啊!救命啊!”他尋聲游過去,發現一位70多歲的老人在洪水里掙扎。他讓老人拉住他的救生衣,游到一棵楊樹旁,解下腰帶拴在樹上。老人拽著腰帶,他右手抱著樹干,左手拖住老人腋下,身子全在水里,以超常的毅力堅持了9個小時!

  16連2排今年入伍的廣東新兵羅偉峰,一個大浪打散了戰友,把他和一位60多歲的老人一棵樹杈跟前。他一轉身,背靠樹杈,用身體擋住老人。

  “老大爺,你會不會爬樹?”他問。

  “不會。”嚇得渾身發抖的老人說。這種情景,就是會爬樹也爬不上去。

  他又一轉身,把老人換到內側,背擋著水,岔開腿,蹬住樹杈兩側,用手把老人托上樹,到足夠高度時,讓老人踩著他的肩膀。他的身子在水里,一會兒,洪水漲到了胸口。他又頂著老人往上挪,一直挪到洪水齊腰時,兩腿角度加大,已經吃不住勁,再也不能挪了。洪水浪涌,猛烈拍打著他的身體,他緊緊地抱著樹干,一動不敢動,生怕老人踩滑了腳掉進水里。在水里大岔開腿,肩膀上還踩著個100多斤沉的人,堅持了3個多小時,直到被救為止。這種姿勢,肩膀上踩個100多斤沉的人,就是在陸地上一動不動站3個多小時都難以想象。

  “當時害怕嗎?”記者問。

  “我很害怕。落水時還有月亮,可一會兒就不見了。周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只有'轟轟'的洪水聲。午夜的時候,我們聽到了直升飛機聲,大聲叫,飛機哪聽得見。”

  他說了實話,害羞地埋下頭。

  他是個身體有些單薄的瘦高個。

  他還是個孩子。

  □總參陸航局三架米-171直升機滿載救生器材在牌(加竹字頭)洲灣超低空飛行,副團長、特級飛行員張茂生駕駛著第一架直升機,他根本聽不見羅偉峰們的求救呼喊。

  他在找“三堆火光”信號。可這牌(加竹字頭)洲灣聽見飛機來,除了約定的三堆火外,到處都點起求救火堆,到處都是求救的手電光。“后來就不管那么多了,見亮光就投救生衣。天亮了,我們看見災區,樹上有人,房上有人,壩上有人,投完救生器材,就引導沖鋒舟救人。第二次去時,航道下大雨,千百條雨線'劈里啪啦'敲打在玻璃上,如果是一般執行任務就返航了,因為大雨可能讓發動機進水停車。但這是十萬火急救人,必須往前飛。”他說。

  □人民大垸下垸珠湖段潰堤,長江水面一下子擴張到了25公里寬,直逼下垸大堤,與荊江大堤隔20余公里相望。

  十幾米深的洪水就在流港閘外,拍打著閘門,覬覦著荊江大堤。

  下人民大垸幾萬人恐懼了。人們紛紛攆著豬背著鴨、扶老攜幼逃離家園。下人民大垸頓成空垸,靜悄悄無人,晚上看不見亮光。

  人民大垸大堤必須“嚴防死守”。但是,目前的問題是,要長期堅持下去,必須要有老百姓的支持,必須先要安定民心。機動支隊指揮所加醫療隊20多人住在離流港閘下400米處的人民大垸中學。中學有兩幢教學樓,幾十間教室。“晚上把教室的電燈都打開。每天三頓飯放喇叭。”陳順平說。

  部隊在,人心定。于是,老百姓觀察了一兩天,中學教室的燈光通宵長明,喇叭一天三次播放不斷,稍覺心安,第三天陸陸續續回到家園。

  “險情不排除,我決不離開指揮崗位半步。”

  --南京軍區副司令董萬瑞中將(8月7日,九

  江長江大堤決口,董萬瑞中將急飛九江指

  揮部隊搶險。他的指揮部就設在決口處。)

  “九江堵口期間,記者來采訪,我都把他們推出去!長江大堤的決口

  堵不上怎么辦?壓力大得很!”

  --北京軍區××集團軍副軍長俞海森少將

  (1998年8月26日22時對記者說。)

  □就在人民大垸下垸長江干堤潰堤1個半小時后,8月7日下午12時30分江西九江城西4公里處第4、第5閘之間長江干堤決口,滔滔洪水沖進城郊,嚴重威脅九江40余萬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

  當日下午,江澤民主席指示中央軍委隨時調動部隊赴九江搶險;朱容(加金字旁)基總理打電話給九江市領導,要求全力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堅決堵住決口;溫家寶副總理當晚飛抵九江,親自領導搶險。

  8月9日,朱容(加金字旁)基總理飛抵九江決口現場視察。

  九江長江大堤決口,完全出乎預料。不久前,在中央電視臺的專題節目還拿九江與不設防的景德鎮比較,說九江“固若金湯”。可是,人們在決口處發現,混凝土大堤,竹筋代替鋼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朱容(加金字旁)基總理視察決口聞知后,直叱為“豆腐工程”、“王八蛋工程”!

  解放軍武警官兵和民兵、預備役人員10000多人奔赴決口,搶修圍堰,搶筑第二道防線。

  □8月8日17時40分,北京軍區××集團軍接到軍區命令:根據中央軍委命令,立即組織一個堵口技術分隊,趕赴九江搶險。

  22時40分,由俞海森少將率領的220名官兵組成的堵口隊乘伊爾-76運輸機降落九江。

  俞海森下了飛機,帶著集團軍副參謀長何永才、偵察處長翁乃奎、工兵處長祁功元直接上了停在長江上的“江申6號”指揮船。

  江西省委書記舒惠國、省長舒圣佑、堵口總指揮董萬瑞中將、九江市領導和一些水利專家正在等著他們。

  指揮船上所有人的臉都緊繃著。

  俞海森一行簡單聽取情況介紹后,即乘快艇去決口現場觀察,制定堵口方案。

  已是午夜,長江寬闊而洶涌的洪水與無盡的天空連成了一片,益顯其寬闊,益顯其洶涌,遠遠傳來激浪拍打堤岸的轟鳴聲。

  決口處燈火通明。

  “落差6米。”

  “水深8米。”

  “流速每秒4-5米。”

  “流量每秒300立方米。”

  水流很急,流量很大,落差很高。

  他們在用手電筒觀察壩體時發現潰壩的西頭有個“拳頭大的裂縫,有可能發生新的崩坍”。果然,后來在筑擋水新壩時,西邊又崩坍了18米。因為事先采取了技術措施,才沒有釀成后果。

  然而,能不能堵上江堤決口,大家并沒有底。該集團軍發明的“鋼木土石組合壩封堵決口新技術”,雖然該技術曾經在1996年成功地封堵了河北滹沱河一條寬164米、流量每秒300立方米的決口,曾在今年7月成功地指導湖南常德安鄉洞庭湖決口封堵,榮獲全軍科學技術進步一等獎、國家發明二等獎,卻從未在大江大河檢驗過。

  回到指揮船已是凌晨。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著他們。

  俞海森匯報了封堵方案,回答了水利專家“決口設壩會不會被水沖”、“為什么是弧形壩”、“如何防滲漏”等重要技術問題。

  指揮中心通過了封堵方案。

  省長舒圣佑問:“你們有什么要求?”

  俞海森說:“器材、木材、鋼材、石子應及時到位。”

  舒省長立即用手機給省防總打電話:把修高速公路的石子運來!如果不夠,全省范圍內調!

  董萬瑞中將問:“老俞,你還有什么困難?”

  “我只帶來了200多人,只能搞鋼木土石框架,回填石子要兄弟部隊支持。”

  “沒問題!我們有1萬多人在這兒,不夠再調一個師!”

  會議結束,已到凌晨3時。

  然而,協調工作并不順利。堵口分隊7時出發,汽車怎么也等不來。何副參謀長急了。他沖上九江潯東路,攔住兩輛紅色公交車。他跟司機和旅客們說:“我們是堵決口部隊,接我們的車沒來,情況很緊急,我們需要借用你們的車。請旅客們諒解。”

  “行行行,解放軍堵決口用車,應該支持。”旅客們紛紛下車,把車讓出來。

  □8月10日13時30分,102.5米長的鋼木組合框架合攏成功。

  “29個小時呵!根本不敢離開現場。晚上困得不行,坐在堵口的煤船鐵墩上打個盹。其他人就勢倒在煤堆上休息一會兒,起來一臉的煤灰。熬不住了!堵口的時候,電視臺組織部隊到大屏幕前唱歌,也要讓我去。我說,不去!唱歌能把決口堵上?我不去!”俞海森將軍說。

  國家防總專家組組長楊光煦說:“在長江大堤上,洪峰期間22.84的高水位,長江流量每秒6-7萬立方米,決口流量每秒300多立方米的情況下,能夠在29個小時合攏鋼木框架結構,82小時成功封堵大江決口,在世界封堵決口記載中絕無僅有!”

  九江長江大堤決口,有大驚,無大險。是為奇跡。

  “自古以來'大意失荊州'。抗洪搶險已經50多天了。現在部隊消耗很大,

  極度疲勞。在這種情況下,稍有大意,功虧一簣!”

  --中央軍委副主席張萬年上將(1998年8月20日7時

  40分張萬年上將給沈陽軍區司令梁光烈上將、廣

  州軍區司令陶伯鈞上將、南京軍區司令陳炳德上

  將、空軍司令劉順堯中將、海軍司令石云生中將

  打電話,詢問長江中下游地區和東北地區的最新

  汛情,聽取了抗洪搶險部隊的情況匯報,然后就

  堅決貫徹江澤民主席“軍民團結,嚴防死守,決

  戰決勝”的決心提出了要求。)

  □16日晚上,17日凌晨,可謂是驚心動魄的一夜。荊江沙市水位以每小時2公分的速度上漲,超過了45米荊江分洪水位,一直到45.22米。

  公安縣荊江分洪區,54萬人,南北長68公里,東西寬13.55公里,面積921.3平方公里,蓄洪水位42米時,可蓄洪54億立方米。

  武警荊州支隊參謀長21時在荊江分洪區北閘4號哨位給記者打電話說:20時30分荊州支隊運來的20噸TNT炸藥已由工兵在北閘外的攔淤堤埋放完畢,之前,部隊對分洪區進行了拉網式清場,保證不留一個人,完全可在預定的22時30分分洪。

  荊江分洪,千鈞系于一發。分還是不分?無論是怎樣的決策,都可能有非常嚴重的后果,都可能讓決策者承擔巨大的責任壓力。

  溫家寶連夜飛抵荊州,傳達江澤民的指示:一定要堅持再堅持,慎重決策。

  這說明,決策已經作出:荊江分洪區不分洪。

  □下著大雨。龔谷城將軍的指揮車開上了荊江大堤。他和軍區作戰部副部長、通訊部副部長同車。他們都穿著救生衣。他們“都做了最壞的打算”。

  21時10分,龔谷城突然接到張萬年上將的電話:

  “龔副司令,你在什么位置?”

  “鹽卡。”

  “鹽卡在哪里?”

  “荊州以南。報告副主席,軍師團三級指揮員都冒雨上了大堤,請軍委首長放心!”

  “好!你們要按江主席的指示,堅持,再堅持!”

  □濟南軍區政委徐才厚中將12時30分乘武昌-濟南514次客車剛過河南徐昌,火車上接到軍區作戰副部長高國風上校的電話,傳達江澤民主席和中央軍委領導指示。

  高國風上校傳達道:“江主席命令:'長江抗洪部隊全部上堤,軍民團結,死守決戰,爭取全勝。要搞好通訊聯絡,保障指揮。'軍委首長指示:'告訴濟南軍區,立即傳達江主席命令,長江中下游抗洪部隊的行動,聽從廣州軍區。南京軍區統一調度指揮。部隊全部上堤后,要立即向軍委報告。'”

  徐才厚將軍當即決定:返回湖北。

  19時他們一行人在鄭州下車,換乘21時40分15次特快回湖北。

  17日4時20分到武昌。

  6時10分趕到嘉魚前線部隊。

  □濟南軍區副司令裴懷亮中將的指揮車正在石首市長江干堤上行駛。

  17日0時35分,裴懷亮將軍接到廣州軍區政委史玉孝上將電話命令:貫徹江主席官兵全部上大堤嚴防死守的指示,石首方向的部隊由裴副司令指揮。

  凌晨3時45分,裴懷亮將軍在石首調關磯長江干堤險段召開緊急作戰會議。參加會議的有:濟南軍區××集團軍軍長丁壽岳少將、副軍長楊鳳海少將,廣州軍區××集團軍軍長葉愛群少將、副軍長羅來勝少將,及各自所屬的師長。

  這時下起了大雨,會議只好挪到大堤下的老鄉家的屋檐下。

  高國風打著手電筒宣讀了史玉孝上將的命令。

  接著裴懷亮將軍口授戰斗命令:

  1、堅決貫徹江主席命令,死保死守大堤,人在大堤在,水漲大堤漲,堅持堅持再堅持,奪取抗洪搶險決戰勝利。

  2、遵照廣州軍區指示,由我統一負責指揮石首地區部隊的抗洪搶險,丁軍長、葉軍長為我的助手。各部隊的任務要明確,要立下軍令狀,保證我們防守的地段不出問題。

  3、要嚴密組織,連夜奮戰,抓緊加固構筑子堤,備足料,對可能發生的問題要制定好方案。各級領導干部要親自檢查,抓好落實。不要光等地方明確任務,需要加固哪里就加固哪里,確保大堤安全。

  ……

  兩位軍長說:堅決執行命令,請裴副司令放心!

  會議開了20多分鐘結束。裴懷亮提議:“咱們上大堤合個影吧。”

  大雨傾注,驚濤拍岸。將軍們、師長們走上長江干堤,穿著桔紅色救生衣,緊緊地靠在一起,互相挽起臂膀……同赴生死,雕塑一般,氣氛悲壯。

  □也正是在17日,中央軍委向濟南軍區的王牌師×××師、海軍陸戰旅、空降××師發出了預先號令。

  14時,濟南軍區×××師鐵路和摩托化開進并舉,5700多人、522臺車輛向湖北實施機動。

  下午,海軍陸戰隊2600人和空降××師3000人空運武漢,實施機動。

  這些部隊都是解放軍最精銳的部隊。這些部隊的使用,足見形勢的危急和嚴峻,足見最高決策層打大仗、打惡仗的決心。

  □“戰歌如雷,馬達怒吼,英勇的空降兵飛向敵后。鋼刀閃金光,滿腔怒火仇,為祖國,為人民,英勇頑強去戰斗。……”

  空降××軍×××師×××團“上甘嶺特功8連”的官兵們,就是唱著這首《空降兵戰歌》7月初分赴抗洪救災前線的。他們是最早到的部隊之一。抗美援朝上甘嶺戰役,×××團堅守陣地43天,8連堅守坑道14晝夜,殲敵1800名,最后把打了381個彈孔的紅旗插上上甘嶺主峰。到我們8月26日采訪他們時,他們已經把簽有全連116官兵姓名的“上甘嶺特功八連”的紅旗插在在抗洪搶險前線55天了!

  看見這支部隊,便讓我們想起郭蘭英唱的《上甘嶺》主題歌。

  7月5日19時15分,監利新洲圍垸廟嶺段發生特大管涌,管涌處離長江干堤只有3.5公里。全團正在開飯,聽到命令后,20多分鐘趕到現場。剛下過大雨,道路泥濘。制止“管涌”,“圍井反壓”,“內撐外幫”。450名官兵,80%的鞋被拔掉,光著腳丫子搬運土袋。堤坡45度,坡陡路滑上不去,就組成兩排接力一個個往上拉。扔完土袋下來,還是坡陡路滑不好下,干脆滑梯一樣滑下去。8個小時下來,堵住了管涌,堤坡上留下了兩道一二十公分深的光光溜溜的泥滑道。

  與特功8連連長盧偉華中尉握手,就像被老虎鉗夾了一下。他的大眼睛,他的醬色皮膚,他的粗壯胳膊,他鐵塔一樣的身體,能讓人踏實,放心。

  縣委書記說:“你們不但挽救了12000名群眾的生命,保護了34000畝良田,更重要的是,你們保住了長江命堤。”

  □濟南軍區×××師的前身是“葉挺獨立團”。他們一到洪湖便氣勢非凡地打出了一面大橫幅,上書“鐵軍來了”!

  “你們知道我們師的歷史嗎?我們師包括毛澤東產生過4個元帥,100多個將軍。前身是葉挺獨立團、秋收起義紅二團、突破烏江模范連、飛奪瀘定橋鋼鐵連。”給我們開車的中士司機如數家珍。

  從這個師的師長政委到普通士兵,全師上下充溢著極強的榮譽感。

  政委李光金大校濃眉大眼嗓門粗,長得更像個武將。他說:“我們上來得晚,開始沒活干,憋的士兵嗷嗷叫,恨不得把大堤扒個口子再堵上。后來機遇不錯,碰上了幾場惡戰,打出了我們鐵軍的威風。”

  20日11時,洪湖長江干堤485+400米處發生該地入汛以來最大的一次險情--200多米江堤“潰口性大滑坡”,官兵們21日0時45分接到命令趕赴現場,抗著江主席為該師題詞“振鐵軍雄風,創英雄業績”的大旗,呼喊著“無敵鐵軍,決戰全勝”的號子,在長達9個小時的護堤戰斗中,歌聲不斷,口號震天。

  “我們的國家現在很強大。黨和政府全力支援你們,要什么有什么!要飛

  機有飛機!要沖鋒舟有沖鋒舟!”

  --朱容(加金字旁)基總理(1998年8月9日10時許在

  石首荊 江大堤上接見武漢軍區××集團軍官兵的

  講話。)

  □8月8日8時10分,波音737專機從山海關起飛,10時30分在湖北沙市機場降落。

  龔谷城將軍和湖北省黨政領導在機場迎接朱容(加金字旁)基總理、吳邦國副總理、王忠禹國務委員等一行。

  朱容(加金字旁)基下飛機后,湖北省領導介紹說;這是廣州軍區副司令龔谷城。

  龔谷城將軍給朱容(加金字旁)基總理立正敬禮:“我是龔谷城。我代表廣州軍區來迎接朱總理。”

  朱容(加金字旁)基總理上前,緊緊擁抱龔谷城將軍。

  朱容(加金字旁)基此舉不同尋常,在場者莫不大為感動。

  朱容(加金字旁)基是性情中人。山海關飛沙市的路上,他跟保障專機飛行的空軍航空管制部副部長原太生大校說:“空軍有個馬軍長,是英雄人物,我要見見他。今年是老天爺跟我作對。但是有解放軍在,我天不怕,地不怕! ”

  講這番話時,朱容(加金字旁)基動了感情,眼睛濕潤了。

  有人評論說,朱容(加金字旁)基總理擁抱龔谷城將軍,象征著“國家”擁抱“軍隊”。

  □為了“決戰全勝”,打贏人類與自然這場特殊的“戰爭”,軍隊不惜一切代價,國家不惜一切代價。

  鐵路:

  8月5日16時,鐵道部接到緊急運兵命令,到記者采訪時8月31日止,25天的時間,共開出軍列223列、8049節車廂,其中客車391節,代客“悶罐”運兵車2029節,平板車5286節,敞車19節。篷車17節,油罐車150節。

  鐵道部要求全路局:“急事急辦,手續從簡,重點保證,從速發運。”14個鐵路局,除昆明和烏魯木齊外,全部動員。各路局幾乎所有的平板車、篷車停止裝車待命。打破常規,不計代價。運兵車由原來的“比貨車快,比客車慢”提升為特快,一路綠燈,全線列車讓路,全線鐵路職工保障,加快檢修速度,加快裝卸速度,部隊和物資少則四五十分鐘,多則幾個小時到達抗洪前線。

  運輸局調度處軍調臺主任翟福榮一口氣說了“四個史無前例”:動用12個鐵路局的車輛保障軍運史無前例;8月17日,開出軍運專列51個,平均28分鐘開出一個專列,史無前例;專列如此提前到達,史無前例;接到通知,向路局下達命令,前后一兩分鐘辦完,史無前例。

  航空:

  9月2日,記者在國家民航局8月12日“民航抗洪救災運輸預案”,各大航空公司和各通用航空公司如果需要,可調用大型客機320架,運輸機14架。截止8月底,民航承運搶險部隊和救災物資300多個航班,10000多架次飛行,搶運物資560噸。

  空軍截止8月26日,一個多月,平均每天有近30架飛機空運救災物資和人員,共出動各型飛機近千架次,空運救災物資1300多噸,沖鋒舟500余艘,救生衣35萬余件。8月7日至23日,出動運輸機近百架次,空運部隊2萬余人,空運規模史無前例。

  電信:

  在抗洪搶險前線采訪,印象最深的就是軍隊各級指揮員緊急時刻都用手機接受命令,指揮部隊。部隊轉移布防到哪里,地方郵電部門的數字電話和手機就配到那里,有效地保持聯絡,及時搶險救災,最大地保護了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光是湖北湖南兩地,就為抗洪搶險配屬了固定電話4019部,移 動電話2074部,海事衛星電話134部。中國電信企業的派頭兵--中國巨龍通信設備有限責任公司向災區捐獻通信設備2263萬余元。如此先進、如此大量的通訊手段,在以前是難以想象的。

  □廣州軍區作戰部參謀徐有澤少校8月2日晚與龔谷城將軍到牌(加竹字頭)洲灣視察,之后便沒有離開過前線指揮部作戰室。他參與了這場聲勢浩大的抗洪搶險“戰爭”的全過程。

  他是個有思想的年輕軍官。我們深入討論這場“戰爭”的價值和意義。他說:我軍如此大規模的快速集結是從未有過的,既是對我軍戰斗力最有力的檢驗,也是對我國戰時動員體制最有力的檢驗,也是對改革開放20年成果最有力的檢驗,也是對我國綜合國力最有力的檢驗。

  許多結論現在下可能為時過早,我們還在過程中,可能時間還會賦予這場“戰爭”更深更厚更豐富的含義,然而,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98'大洪水、全國總動員抗洪搶險的壯舉將記入史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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