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城市的生存字典里已經找不到“獨活”這個詞了。行政區的鐵律已知趣地伺機而隱，讓位于更加有利于本地發展的區域和跨區域合作，每個城市都在盤算別人的餡餅與自家的菜地。

　　文/何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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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城市的生存字典里已經找不到“獨活”這個詞了。要么合作，要么落后，城市發展邏輯就是這么簡單和強硬。你是城市中的強者，就當仁不讓地擔當區域經濟中的龍頭老大，打破行政區的苑囿，樹起都市圈、經濟圈的大旗，建構沒有地方保護主義的統一市場，千里之內的城市都值得拉攏；你是城市中的弱者，就放下身段當區域經濟中的小兄弟，與城市豪門進行產業對接和優勢互補，以獲同城效應與圈內資源。

　　在數量上，中國區域經濟合作圈已經超過了中國的省、直轄市、自治區和特別行政區，達42個之多。這些區域經濟合作圈有的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但更多的已有實際行動，穿市過省、開會簽字、經貿、物流如火如荼。當此之時，行政區的鐵律已知趣地伺機而隱，讓位于更加有利于本地發展的區域和跨區域合作，一幕幕城市連橫、省際連橫的故事走馬燈似地上演。泛珠三角有9+2，武漢經濟圈就有1+8；福建有西海岸經濟區，云南就有跨出國門的瀾滄江—湄公河次區域跨國旅游帶；長三角的大旗下仍有南京都市圈的小地盤，泛珠三角的大旗下也留下了廣佛都市圈的新規劃。

　　在這個人人都念連城訣的季節，每個城市都在盤算別人的餡餅與自家的菜地。

　　天下大勢盡在城市合縱連橫

　　城市合縱連橫并非轉念一想的產物，而是全球經濟一體化的必然。既然歐盟、東盟、北美自由貿易區都能跨國運作，那么一國之內的區域合作就沒有拒絕機會的理由。“分省而治，自給自足”不是全國一盤棋的發展思路，區域合作、集體做大才是邁向強大的必由之路。城市與省份，大有大的實力，小有小的資源，八省勞工聯軍的勞動力資源可以為廣東健肌，港資和浙江福建民間資本也能為中部落后地區輸血。全球經濟走向城市為主導，城市群越發具有財富積聚能力和規模效益，強強聯合、強弱聯合、弱弱聯合都是城市合縱連橫之道，不求一方獨大、孤芳自賞，只求資源共享、利益均沾。

　　武漢經濟圈、成都平原經濟圈、桂柳邕經濟走廊、成渝經濟圈、大西安都市圈、濟寧城市圈、濟南城市圈、青島城市圈、徐州都市圈、東隴海產業帶、淮海經濟區、烏魯木齊城市經濟圈、沈大經濟帶、東北經濟圈、環渤海經濟圈、京津合作區、京津冀都市圈、3+2首都經濟圈、南京經濟圈、廣佛都市圈、長三角、長江經濟帶、珠三角經濟圈、泛珠三角經濟圈、紅三角、長株潭經濟圈、閩三角經濟圈、海峽西岸經濟區、環臺海峽經濟圈、西三角、西部、廣西之中國與東盟自由貿易區物流中心、云南之瀾滄江—湄公河次區域跨國旅游帶、東亞經濟圈、新歐亞大陸橋經濟帶、呼包銀蘭經濟帶、西隴海南新線經濟帶、馬蕪銅經濟帶、大三峽旅游經濟圈、京九經濟帶、安徽的皖江戰略、江西之昌九工業走廊及區域城市經濟圈……這些，構成行政區域之外的中國經濟新版圖。

　　憑什么你做老大？

　　合肥和南京兩個同等行政級別的省會城市，相距150公里，2小時的車程；而南京的發展意圖，顯然是想把合肥納于自己的勢力范圍——南京都市圈之中。

　　2004年6月18日，南京市政府代表團前往安徽省的合肥和滁州，考察南京都市圈經濟。合肥市常務副市長王林建說：“希望合肥與南京在化工、汽車零部件、農副產品、旅游等方面加強合作。”滁州市代市長繆學剛說：“滁州的發展已經融入了南京都市圈的發展進程。”此前6天，2004南京都市圈發展論壇暨南京商圈的建設和發展研討會在安徽省蕪湖市召開，都市圈內的12市的市長參加了會議。此前10天，2004中國.南京重大項目投資洽談會(簡稱重洽會)上，“蕪湖至太湖高速公路”之類有利于城市融入“南京都市圈”的項目最受投資者關注，繼區位、政策、產業環境這些投資考察系數之后，“都市圈”成為大家投資、推出項目的又一個新參考標準。

　　根據江蘇省建設廳組織編制的《南京都市圈規劃(2002—2020)》，南京都市圈的地理范圍包括南京、鎮江、揚州、馬鞍山、滁州、蕪湖的全部行政區域，淮安市的盱眙縣、金湖縣和巢湖市的市區、和縣、含山縣。以南京為核心城市，都市圈層約100公里，現有總人口2325萬，土地面積44058平方公里，GDP總量2690億元，人均GDP1.16萬元，目前城市化發展水平46%，功能定位是“長江流域與東部沿海交匯地帶的樞紐型都市圈，江蘇省核心型都市圈，兼容并蓄、開放多元的文化型都市圈，以上海為龍頭的長江三角洲的重要組成部分”。

　　而合肥自身想構造的“合肥都市圈”恐怕只能是紙上藍圖，因為省內的宣城、寧國、黃山正在往江浙靠攏，蕪湖、馬鞍山、滁州在向南京“投誠”，阜陽、亳州在朝鄭州方向漫步。與石家莊、太原、濟南、西安、武漢等省會城市的距離都在500公里左右的鄭州可能比合肥更尷尬，因為它既無力輻射別人，也不愿意或難以讓別的城市輻射自己。

　　除了南京，在區域合作中做了龍頭老大或想做龍頭老大的城市還有北京、上海、廣州、武漢、西安、成都、重慶、長沙、廈門、福州、烏魯木齊、濟南、青島、濟寧、沈陽……

　　想成為都市圈與經濟圈的龍頭老大，經濟和文化發達是首要條件，否則無以服眾；但還不僅僅是實力強大就能做的，對區域經濟的輻射與帶動能力是重要標準。如果你不能給城市兄弟們帶來發展的甜頭，那些城市沒有理由加入以你為首的圈子圍著你轉。所以，各都市圈與經濟圈的核心城市都把圈子劃分為兩到三個圈層，從近郊與周邊城市開始，假以時限，再慢慢輻射與帶動百里之外的城市和外省城市。目前大家急于做的，是打破交通的障礙和貿易的壁壘，提高城際時速，加快產業的互補性投資與融合。因此，都市圈也成為中國城市基建熱潮的原動力之一。

　　別人的餡餅與自家的菜地

　　雖然被城市豪門規劃進了都市圈和經濟圈，但龍頭老大靠得住嗎？是吃別人給的餡餅，還是經營自家的菜地？許多城市選擇了兩者兼為。江西、湖南、四川、福建、廣西、云南的城市都是這樣的“投機分子”。

　　江西以往在省內經營了十幾年的“昌九經濟走廊”軸心，起色不大，之后利用南昌與長三角和珠三角等距離、與閩三角近距離的中部優勢，轉而定位為“三個基地一個后花園”，將江西打造成產業梯度轉移的承接基地、優質農副產品的供應基地、勞務輸出基地、旅游休閑的后花園，主動接受珠三角、長三角、閩三角的大哥級輻射，顯示出“中部崛起”的上升態勢。同時，江西還在打“區域城市經濟圈”的小九九，欲借上海和武漢之力建環鄱陽湖經濟區，借閩三角和珠三角之力建贛中南經濟區，借湘三角之力建贛西經濟區。

　　湖南是泛珠三角的成員之一，但湖南的長沙株洲湘潭經濟一體化早在1997年就定下大計，長株潭城市群發展戰略正在緊鑼密鼓地實施，全長128公里的湘江風光經濟帶是長株潭經濟一體化的標志性項目。為了打造全新的城市群，湖南人不惜將省政府新機關大院南遷。有人說，湖南有借此打造中國第四大城市群的大夢。而有此大夢的不止是長株潭，青島、武漢、連橫中的成都與重慶，都想成為中國第四大城市群和中國經濟增長第四極。

　　福建的廈門、泉州、漳州向有“閩南金三角”之稱，其城市聯盟早于福建加入泛珠三角的半年啟動。今年以來熱得發燙的海峽西岸經濟區，于1995年提出的“建設海峽西岸繁榮帶”，到現在演繹為以福州、廈門為中心，以閩東南地區為主體，北起浙江溫州，南至廣東汕頭的臺灣海峽西部的海域與陸地。福建學界將此視為福建定位的現實選擇，并與寄望泛珠三角的人一樣，希望列入國家區域發展戰略。

　　廣西和云南有著獨特的地緣資源——接壤東盟。廣西在構筑西南出海大通道10年之后，終于贏得了每年在南寧舉辦中國—東盟博覽會的機會。現在廣西手里有3張區域合作牌：一張是能更好利用CEPA的泛珠三角牌，一張是中國與東盟自由貿易區，一張是國家實施的西部開發戰略，廣西屬于南貴昆經濟區。云南的3張牌與廣西類似，但在與東盟的合作上，云南獨有瀾滄江—湄公河次區域跨國旅游帶和即將改造成東盟交易會的昆明交易會。

　　四川和重慶從來就是不甘雌伏的，在2003年末有成都“合縱連橫”戰略出臺：先與重慶全面合作，組成成渝城市群，實現一天經濟圈；然后聯手將德陽、綿陽、眉山、樂山、資陽、內江、遂寧、南充、萬州等城市納入成渝城市群范圍；“合縱”戰略包括與西安、蘭州合作構建“亞歐大陸橋”，與南寧、昆明合作構建“西南自由貿易區”。

　　與長江三峽相關的四川、重慶和湖北西部地區又被學界視為西南三角(簡稱西三角)經濟帶，輻射范圍包括湖南西北部、貴州北部、甘肅和陜西南部、西藏等地。

　　重慶作為中西部惟一的直轄市和長江上游最大的中心城市，被排除在了泛珠三角“9+2”之外，但是它可能會有“西三角”和大三峽旅游經濟圈。2004年6月，重慶市與貴州省高層正式簽訂渝黔“1+16”合作協議，這是繼今年2月重慶跟四川簽訂了“6+1”合作協議后的又一個西部省際間的合作協議。兩地達成共識要盡快啟動川渝黔“西三角”經濟區，最終帶動鄂西、陜南等地，構建“泛西三角”地區。

　　中國連城訣

　　長三角15個城市的公交“一卡通”尚未推行到位，“亞上海”卻是南京、南通、杭州、寧波等城市共同的自覺定位。蘇通大橋、杭州灣大橋及潤揚大橋等跨區域通道立項開工，杭州力爭2010年前與上海形成40分鐘城市圈，實現同城待遇，“相當于上海人多了個西湖，杭州人多了個外灘。”

　　“無縫鏈接”，“同城效應”，算是城市連橫的最高境界。在目前，更多的藍圖擬定的是動機是——未來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