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賭城巨變(開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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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4年07月10日 11:02 《mangazine-名牌》 | ||||||||||
文/王五一 本刊記者 胡海卿 5月18日下午2時30分,澳門,兩萬人在烈日下靜候美國人肖登·艾德森耗資2.4億美元興建的金沙娛樂場的隆重開業。在短短10個小時的時間里,這家賭場的營業額就突破了1000萬澳門元。
澳門少有新聞。但是這一天,金沙娛樂場的開放,卻是發生在澳門的又一世界性事件。 它標志著第一家外國人開設的賭場正式登陸澳門淘金。也標志著澳門賭王何鴻燊一家獨營澳門賭業數十年的時代的正式終結。 這間澳門歷史上最富麗堂皇的賭場,擁有300多張賭臺和600部老虎機——一個賭場幾乎就把澳門原有的博彩設施的總量提高了60%以上。而這還僅僅是個開始。來自拉斯維加斯的肖登·艾德森的威尼斯人公司在凼仔島填海區的超大規模的賭場、酒店、度假村綜合娛樂消閑區不久也將動工。 而在7月1日,被稱為“拉斯維加斯之父”的斯蒂芬·永利的旗艦賭場酒店工程正式啟動。記者透過葡京酒店客房的窗玻璃看到,這一被斯蒂芬·永利寄以厚望的工程幾乎近在咫尺。斯蒂芬·永利曾語氣堅定地說過,要“把自己的下一個十五年留在澳門”。 無可否認,歷經無數風波跌宕的何鴻燊遇到了人生的又一次挑戰,盡管他對媒體擺出一副廣闊的胸襟,笑著說:“我享受42年4個月(獨家經營),都應該要開放(市場)……,有競爭才有進步。” 但面對國外的“非等閑之輩”,何鴻燊又在私底下暗暗發力,其后有言:絕不做第二和第三。 小小一個澳門島,引來各路梟雄競折腰。一場貼身的肉搏戰,即將開始上演。 賭,是人類復雜本性中的一個重要元素。 遍布澳門的新舊賭場,霓虹閃爍、金碧輝煌,形成了一片撩人心魄的異樣景觀,它們每天吸引著千千萬萬人來到澳門,幾乎沒有人能夠抵擋住進入賭場一試運氣的誘惑,當然,從此就有人沉迷其中,歷經內心的生死輪回。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最幸運的那一個。 2003年7月26日,一名韓國游客上午十點左右來到葡京娛樂場,開始玩老虎機,大約一小時后,賭場內所有的老虎機突然響聲大作,彩燈閃爍,賭場工作人員立刻圍攏上來查看,果然中了大獎——獲得1018萬港幣!賭場高層人士在驗明結果后,立刻將巨額支票付與這位幸運游客,并派保安人員護送他到港澳碼頭離境。這也是澳門賭場去年產生的第一個大獎。 據業內人士說,每隔兩年左右老虎機便可累積出一個大獎,澳門歷史上迄今為止,老虎機開出的最高獎金是2112萬港幣,由廣東江門一位游客無意間博得。 玩老虎機的人雖然人數眾多,但卻絕對是一種窮人的游戲。真正的富人,只會進入那些隱秘的貴賓廳,擲出一個個面值幾十萬、上百萬的籌碼。據介紹,澳門目前最高面值的籌碼即代表200萬澳門元。 然而,正是老虎機制造的這些以小博大的傳奇,在撩撥著絕大多數賭客的那根最敏感的神經,也推動著澳門賭業的持續紅火。 2002年,當澳門特別行政區賭權開放時,有人如此評論:上一次(澳門回歸)是政治回歸,這次是經濟回歸。澳門博彩業42年的專營是被打破了,市場競爭者進駐澳門已經成為了事實。但就在人們一度以為何鴻燊將面臨巨大挑戰的時候,何鴻燊燊在今年3月31日宣布, 他旗下的“澳博”2003年獲純利達到歷史最高紀錄——33.5億澳門元,比上年勁增五成。而澳門特區政府的博彩稅收也高達創紀錄的110多億澳門元。 業內人士分析,大陸一些省份在2003年推出的港澳“自由行”,是澳門博彩業去年創紀錄的一個重要因素。 然而,澳門特區政府和人民所希望實現的澳門產業多元化的夢想卻還在“拭目以待”中。 賭業是一個不產生任何社會價值的行業,而單一經濟存在的風險亦是澳門不可承受之重。 面積不到28平方公里的澳門,選擇靠賭吃飯、以賭立城,是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100多年前澳門選擇吃賭飯,也是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 如果從1514年第一個葡萄牙人踏上澳門的土地開始算起,澳門開埠已有近500年的歷史,比香港早了300多年。在香港開埠之前,澳門在中國與西方的貿易聯系及文化溝通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曾有過自己的輝煌:它曾是南中國地區最大的對外通商口岸,是西學東漸最早的落腳點,是東亞第一所西式大學(圣保羅學院)的發祥地…… 然而,1840年代香港開埠,取代了澳門的地位,澳門經濟迅速凋敝。不得已而為之,賭博,作為這個當時只有四萬人口的小城的求生之道,登上了澳門的歷史舞臺。1847年,澳葡當局宣布澳門賭博合法化。有意思的是,不久,港英政府就頒布了禁賭令——今天中國政府堅持禁賭的政策,顯然含有照顧澳門的動機。不管怎樣,歷史證明:香港的長年禁賭為澳門博彩業準備了一個完美的市場,一百多年來,在這個市場的哺育下,澳門賭業成長壯大。 從此,澳門走向以博彩業為主要經濟支柱之路。 今天的澳門,正在被“博彩全球化”的浪潮推向前——世界上每多一個國家(地區)開賭,它就失去一個市場而多一個競爭對手。澳門突然發現,靠賭吃飯已不再僅僅是個光彩不光彩、正當不正當的問題。如今的賭飯,并不容易吃了。于是,它不得不面對新的形勢,重新理解世界,重新理解自己,重新為自己的經濟定位,重新為自己的傳統產業——博彩業制訂出新的發展戰略,如此看來,回歸后的特區政府施行賭權開放政策,也是一勢在必行之舉: 引入舉世聞名的賭場酒店集團威尼斯人集團,澳門看中的是它擅長的休閑度假及會展業務。 引入美國永利公司,看中的是它“把拉斯維加斯從純粹的博彩旅游變成合家歡旅游的著名城市”。 澳門太希望它們能帶來除博彩業外的管理經驗以及世界性的營銷網絡,澳門經濟太需要一個多元化的未來。 所謂賭權開放,就是打破澳門歷史上只發一個博彩業執照的傳統,實現賭牌多元化。2002年,賭權開放的招標、投標、開標工作順利完成。除坐地戶何氏公司之外,另有兩家美國公司,銀河公司和永利公司,中標得到了賭牌。不久,當初與銀河公司綁在一起投標、中標的美國威尼斯人公司與銀河分家,獨立經營,形成了澳門三張賭牌四家公司的局面。 與賭權開放政策相配套,澳門政府2003年提出了“以旅游博彩為龍頭”的新產業政策。其實,這與其說是對今后澳門發展的一個產業定位,倒不如說是對澳門的產業發展歷史和現狀的一個總結和認可——博彩業在澳門經濟中的“龍頭”作用并非始自今日。自進入1990年代以來,澳門財政收入大半來自博彩業,到2003年,更達到了74%。這還僅是就直接的博彩稅收而言,如果把其他一些間接來自博彩業的財政收入也包括進來,百分之百也說不定。 一個簡單的思維實驗可以幫助我們強化這種印象:如果澳門的博彩業突然關了門,澳門財政收入會下降多少,是74%嗎?還有,去年澳門GDP的差不多一半來自博彩業,那么,如果澳門博彩業突然關了門,澳門經濟將會下降多少,僅僅50%嗎?1999年,加拿大BC省北部的一個小城市突然從地圖上消失了,所有的居民都搬走了,緣由是,這個小城當初由之產生和后來賴以生存的銀礦告罄了。其實,按GDP統計,這個銀礦的收入只占小城GDP的三分之一,其他都是第三產業。 賭場不是銀礦,而只是“采礦”的機器。澳門賭業的“銀礦”是它的市場,是客源地。去年的澳門賭業經歷了一個重要的轉折點:結束了多年來“靠港吃飯”的市場格局,大陸市場第一次成為澳門賭業的主市場——大陸賭客與大陸賭資實現了“雙過半”。中國的金融肥料,開始承擔起哺育澳門賭業、灌溉這塊一國兩制試驗田的使命。去年開始的“港澳自由行”、國人出境隨身攜帶貨幣數額的放寬、港澳銀行經營人民幣業務的開放、國內金融系統銀行卡的發展、以及各種堵不勝堵的地下黑錢莊,等等,所有這些都是灌溉的渠道。只要中國大陸不開賭,只要中國政府能有效地遏制其日益猖獗的地下賭博,只要中國政府能為澳門博彩業有效地管好這塊市場,就完全有理由假定澳門博彩業的光明前景。 國際賭博網站CASINO CITY在其一篇新聞稿中,引用了一位澳門博彩商兼政治家的這樣一段話:“據估計,中國地下賭博市場的年營業額是3625億美元,如果其中的2%到了澳門,那將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還有一種樂觀的預期:美國賭商的到來,會把他們的一些老客人帶到澳門來。例如一些東南亞客人,這些人有錢,喜歡到拉斯維加斯去玩豪華,如果澳門也豪華起來了,舍遠就近,確有可能。還有一些中東王公貴族和石油大亨也有可能會跟著美國賭場來到澳門。美國本土因反恐而造成的恐怖氣氛,可能會使澳門政治上和安全上的溫和形象具有新的價值。 金沙一開張,澳門輿論就出現了金沙違約的抱怨,理由是它沒有按當初的承諾,搞度假村-酒店-賭場的綜合體系,而只是搞了一個大賭檔。其實澳門人大可不必“一口咬不著肉就罵賣包的”。生意人做事,總是要按生意人的邏輯來,只要有客源,有生意,賭場、酒店、度假村這一應高樓大廈都會有的。反之,若沒有客源,沒有生意,你就是罵他一萬遍“違約”,他也不會往你這兒投入資金。 澳門正在以越快越好的心理翹首以盼這些即將冒出來的高樓大廈,澳門人似乎正在神往于自己即將生活于其中的“東方拉斯維加斯”城。但是,許多人的頭腦中并不清楚:這些高樓大廈不是銀礦,而只是采礦的設施。有銀礦,這些大廈便有價值,而如果有朝一日銀礦枯竭,這些大廈會在一早醒來就變成廢墟。有些明白人則在擔心,擔心香港開賭,甚至擔心大陸——這才是真正值得澳門擔心的。 所以,澳門,這一“東方拉斯維加斯”的劇巨變,目前還只是進行時。 (王五一 澳門理工學院 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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