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六十而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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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4年06月11日 16:38 中評網 | |||||||||
茅于軾 南開46級的同學大半已快進入古稀之年,再能活多少年誰也不知道。但我希望再有機會活六十年,以彌補過去被耽擱了的歲月。當然,事實上是不可能的。 希望再活六十年,這說明了我對生活是滿意的,是樂觀的。雖然過去的歲月多半是
1958年被正確地劃為右派,降級降薪,剝奪了我在科研中的發言權,不讓我出版著作,已經出版的書再版時要改作者姓名,以后每次運動不斷挨整。挨整成了我生活中的主調。到文革時大禍來臨,全家被抄,連兒子的玩具都被拿走。一次我被紅衛兵用鞭子抽,血把背心都沾住了。如果不是碰到“聯動”分子騎著自行車,車上插著“要文斗,不要武斗”,我這條命恐怕早已沒了。(北京的“聯動”最初出現時是反對文革大潮的,后來卻變了無法無天的一伙)。可惜至今我也不知道救我命的那位女同志是誰。 即使在那恐怖的時代,我愛人從來沒有拋棄我。她是一位非常美麗又能干的賢妻良母。我說她美麗,并不是因為我愛她,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的大照片在照相館的櫥窗里展出。不論她住在哪里,蘇州、上海、北京,她的照片就掛到哪里。文革開始時我們住在王府井,她的照片正掛在王府井麗影、明昌幾個照相館里。如果那時候有選美,她一定能戴上桂冠。可是在文革的年代,反而成了她被別人忌恨的原因。她非常能干,會做衣服,結毛衣。我的衣服從襯衫到外衣都出自她的手。她會燒整桌的菜肴,直到今天,我不愿到飯店里吃飯,因為味道沒有她做的好。說她是賢妻良母,因為她是我們大家庭的感情中樞。兄弟、妯娌、侄甥,父母都愿意和她談話,她說的話人人都聽。我父親晚年時大便干燥,拉不出來,都是她動手摳出來。在我當右派時多少人趁機追求她,她沒有離我而去;在文革時她勇敢地盡量保護我們全家;在改革之后她為我解脫了全部家務,讓我可以全付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所以說,我對生活是滿意的,即使在不幸的年代,仍有幸福的一面。 她的名字叫趙燕玲。她是我幸福的第一泉源。狄源溟叫我寫小傳,想來想去,我一生最值得寫的就是趙燕玲。 1997年11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