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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于軾
一個國家經濟要發展必須滿足兩個條件。第一是所有的生產要素(主要是勞動和資本)全都要動員起來，人有足夠的干勁，各種資源都能投入到經濟活動中去；第二是使勁要使在刀口上，不要用錯了地方。現在我國的經濟增長率連年下滑，去年止跌回升，但是并不穩固。究其原因，就是因為要素沒有充分就業。一方面有大量下崗失業人員，另一方面又有大
量資金閑置。如果勞動能夠和資本結合起來，形成生產能力，我國的經濟增長將會有很大的提高。
過去我們經常談論勞動的就業，其實他和資本的就業密不可分。兩手空空的勞動者沒有資本的結合是就不了業的。資本也同樣，必須有勞動的結合，才能發揮作用。與其撇開資本光談勞動的就業，不如討論二者的結合問題。 二者的結合需要什么條件？首先要有能干的企業家。企業家的作用就是按最恰當的方式組織勞動和資本，運用適當的技術，瞄準市場，組織生產。企業家不同于打工仔，其差別就在于前者是從事組織工作，后者是由別人組織的。所謂的技術、資本、市場、生產等等，其實都是和人打交道。技術是由人掌握的，資本是屬于人所有的，市場是一個個消費者組成的。企業家的才能就是懂得和具有各式各樣資源的人溝通，談判，協商，把事情辦成功。按理說，中國并不缺乏企業家。中國人在世界各地做生意都很成功，惟獨在自己這塊土地上遇到不少麻煩。所以說，光有企業家還不夠，還要有辦企業的環境，就是我們常說的投資環境。
有了企業家還不夠，還要看企業家有沒有辦企業的積極性。企業家的積極性要培養而不能受打擊。這里主要是政府的態度。過去企業家被當作剝削階級，政府不是幫助，而是多方限制甚至刁難。企業家原本能夠幫助解決就業問題，對社會是有益的，然而處處被刁難，受了這份閑氣，也就心灰意懶了。現在有所不同，民營經濟已經被承認是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腰板比較硬了。但是有些官員舊習氣比較嚴重，對待作為主要納稅人的企業家，態度顯得傲慢，有時叫人受不了。對待外國企業家和中國企業家的態度也不同，也使人難以忍受。特別是那些高水平、高學歷的企業家，他們有較高的抱負，想作一番事業。他們要得到尊重，要受人尊敬。對他們來講，賺錢是次要的，受尊重倒是主要的。有時候一個會，甚至一句話，就把企業家嚇跑了。企業辦成以后和政府打交道的機會多的是。每次都要低聲下氣，如何受得了。政府官員的態度，說起來似乎是小事，其實它可以決定一個地區經濟發展的前途。 企業家還要看投資環境如何才能決定辦不辦企業。過去常常把投資環境只限于硬環境，公路、通訊、電力、給水等等。這幾年各地的硬環境都有了明顯的改進，軟環境的問題開始突出。軟環境是指與人有關的環境，比如司法的公正、治安的保障，還有工商管理、環境保護、衛生檢查、技術檢驗、稅務等等政府服務的水平。我國有個別城市，歪風邪氣猖獗，走私、貪污、賄賂、假貨、搶劫、綁票成風。這樣的地方連住家都不得安寧，怎么辦得成企業。軟環境還包括企業家之間所形成的環境。因為企業在運作中要購買各種原材料，產品要運輸，銷售要委托，總之，要和許多別的企業發生業務來往。如果各家企業都很守信用，按時交貨，按時付款，講究質量，遵守合同，企業的運作就不用太操心，成本也能夠降低。這些條件是每個企業共同努力來形成的，別人幫不上忙。
最后一個使企業家能夠結合勞動和資本的條件是讓企業家能夠得到貸款或投資。企業家是一種特殊人才，但是未必有錢，而有錢的人未必是企業家。把有錢人培養成企業家可不是容易的事，比較可行的辦法是讓企業家能夠借到錢，或者能夠得到別人的信任投資給他。這是最為困難的事。當今我國經濟增長率上不去的根本原因，正在于社會的信用不良，錢從一個人手中很難流到另一個人手中。前幾年欺騙性的集資層出不窮，手里有錢的人不敢輕易把錢借給別人，只好存銀行。錢到了銀行里也是很難再借出來。所以銀行里積壓了上萬億的資金，不能投入到經濟活動中去。這個問題沒有快速徹底的解決辦法，但是從治本、治標兩方面應該積極為改善社會信用創造條件。這需要做一大篇文章來討論。
200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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