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快樂鴻溝——關于快樂的歷史觀察 | |||||||||
---|---|---|---|---|---|---|---|---|---|
http://whmsebhyy.com 2004年05月19日 17:25 南風窗 | |||||||||
秦朔 人類的歷史有多么悠久,對快樂的追求就有多么悠久。快樂和人類同在,和人類的理想同在。 在古希臘的神話與傳說中,“快樂女神”歐佛洛緒涅(Euphrosyne)是“美惠三女神
在古老的東方,嗜好音樂的教育家孔子曾經問他的四個門徒,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各有什么志向。子路要武備治國,冉有要讓人民豐衣足食,公西華想在宗廟祭祀、會盟諸侯時作司儀。最后問到曾皙時,曾皙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嘆曰:“吾與點也。”春天,悠閑地沐浴在河中,吹風,唱歌,漫步,這就是孔子贊賞的生活理想。 道不遠人,幸福快樂是人永恒的追求。1999年,蓋洛普公司進行了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民意調查,60個國家的5.7萬名成人參加。調查的題目是:生活中最重要的是什么?結果世界各地的人民都認為,身體健康和家庭幸福比任何其他東西更寶貴。 政治學中的幸福快樂 在英語中,快樂和幸福是同一個詞happiness,和這個詞非常接近的另一個詞是welfare(福利,福祉),welfare的意思,一是指健康、舒適和幸福快樂,一是指給那些遭遇社會問題和經濟困難的人所提供的幫助(引申為福利制度)。英語中還有一些相似的詞,如wellbeing,quality-of-life(社會學中經常使用)、good(政治學中經常使用)和utility(效用,現代經濟學的核心概念)。 不同的人對快樂的偏好與強度會有差異,引致快樂的途徑和表達快樂的方式也有分別,但就快樂本身的狀態來看,則都是一致的,都是一種愉快(pleasure)和滿足(contentment)的感覺。中國古代的《說文》對“快”的解釋是:“快,喜也,從心。”快樂,和內心的感覺不可分離。更高的快樂,我們叫它joy(great happiness),更久的快樂,就是幸福。著名經濟學家黃有光說:“幸福是指一個比較長的過程,是長期的快樂。但在給定的時間內,快樂和幸福的意思是一樣的。” 無論每個人在追求什么,例如財富和聲望;無論人類在追求什么,例如和平與自由;其終極的目的,都是幸福快樂。費爾巴哈(1804-1872)說:“幸福必須是生活的,生活必須是幸福的。”曾任美國政治學會會長的羅伯特.萊恩教授提出,金錢、財富、自由、民主,不過是實現幸福這個終極目標的手段而已。 政治家們把追求幸福當成人類不可剝奪的權利。1776年7月4日,杰斐遜在他起草的《獨立宣言》中寫到:“我們認為下面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賦予他們若干不可剝奪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為了保障這些權利,人類才在他們之間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當權力,是經被治理者的同意而產生的。當任何形式的政府對這些目標具破壞作用時,人民便有權力改變或廢除它,以建立一個新的政府;其賴以奠基的原則,其組織權力的方式,務使人民認為唯有這樣才最可能獲得他們的安全和幸福。”在這個觀念之下,新大陸上的那個國家誕生了。 和美國的宣言幾乎同時,法國啟蒙學者提出,良好的社會環境是保障個人幸福的前提,而丑惡的社會環境是埋葬個人幸福的墳墓。為了徹底打破封建特權和等級制度的束縛,他們舉起了“自由、平等、博愛”的旗幟。源自美國和法國的這些觀念奠定了現代政治的理念基石。 當然,和政治家的宣言相比,政治本身的歷史并不總是溫情脈脈。人類經歷過多少戰爭的血雨腥風,斗爭的你死我活,暴政的肆無忌憚,權利的慘淡凋零。“粉碎他們的城池、割掉他們的頭顱、燒毀他們的宮殿、沒收他們的財產,看到他們的親人在流淚,把敵人的妻子和女兒摟在懷里做我夜晚的褥子”,這是“成吉思汗式”的“最大快樂”;斯大林則說,他的快樂就是把自己的敵人一個個慢慢消滅,他對復仇有一種快感。據亞歷山大.奧爾格夫的《斯大林肅反秘史》介紹,1927年的一個夏夜,在與加米涅夫和捷爾任斯基的一次談話中,斯大林說:“盯住敵人,仔細研究實施打擊的每一個細節,為這不可避免的復仇開心一番。然后休息休息……哎,還有什么能比干這事更快活呢?”這就是“復仇快感”的起源。1928年,布哈林對加米涅夫這樣形容斯大林:“世界上的一切,全部都要服從他的權力欲……他一心想著的就是抓權。為了鞏固權力,他暫時向我們讓步,但以后卻會把我們都扼死……斯大林只會報仇,他懷里時常都揣著一把匕首。” 俱往矣。人類社會之所以不斷向前發展,歸根結底是因為人類對美好事物和幸福生活的強烈追求,總會戰勝無論一時多么強大專橫的權力。 在大洋此岸的中國,從《東方紅》里的那句“他為人民謀幸福”,到中共十六大報告結尾的“共同創造我們的幸福生活和美好未來”,無論是仁人志士的理想,還是感召人民的目標,也都和人民福祉相關。60年前,毛澤東在《為人民服務》的演講中說,我們這個隊伍“是徹底地為人民利益工作的”;改革開放后,鄧小平把“人民擁護不擁護、人民贊成不贊成、人民高興不高興、人民答應不答應”看作制定各項方針政策的出發點和歸宿。在建黨80周年大會上,江澤民說:“不斷發展先進生產力和先進文化,歸根到底都是為了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不斷實現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人是根本,人的幸福快樂是根本,正因為如此,黨的新任總書記胡錦濤多次要求,“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 以人民的幸福快樂為尺度,則貪污腐敗的危害在于侵吞他們的利益,無能決策的危害在于浪費公共的資源,低效服務的危害在于損傷創業的熱忱,權大于法的危害在于破壞對公平的預期。這一切讓人不舒服、不開心、不快樂、不幸福的不良現象,無論多么嚴重,人民的內心都不會服從。而人民不打心眼里歡喜的東西,也絕對不可能長久。 經濟學中的幸福快樂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經濟學就是研究生產、消費、分配等客觀事物的學問。但實際上,在經濟學中,快樂也有著重要的位置。 文藝復興將人的幸福由天國拉回現實。亞當.斯密最早肯定了私利對公益的作用;邊沁和穆勒開辟的功利主義學說將“避苦求樂”作為個人行為的基礎,主張個人利益的滿足是保證“最大多數的最大幸福”(the greatest happiness of the greatest number)的手段。他們提出了“效用”(utility)的概念,用來衡量幸福或滿足的程度,所謂utility,是指事物的這樣一種性能,“即給利害當事人帶來利益、好處、快樂、益處或幸福的性能,或免除利害當事人的苦楚、痛苦、災難或不幸的性能。”在他們看來,凡能增加快樂減少痛苦的便是好的,就是善;反之,便是壞的,就是惡。邊沁的思想影響至遠,卡爾.馬克思在他17歲中學畢業時,就決定要選擇“最能為人類福利而勞動的職業”,并認為“那些為大多數人帶來幸福的人是最幸福的人”。 但是,由于幸福快樂本身在度量上的難度(如1美元帶給富人和窮人的幸福感是不同的),從經濟學大師馬歇爾開始,“幸福”基本上不在主流經濟學家的視野之中了,經濟學家更多地是研究人們的偏好,效用(utility)的含義也更多與實用性(usefulness)聯系在一起。百年來的經濟學更多地是關心如何“滿足”人們的可度量的物質需求,其邏輯上的前提是:一旦人們的物質需求滿足了,他們就會幸福。于是,幸福跟人們占有多少商品、擁有多少金錢劃上了等號。 商品和勞務的生產,也就是GDP,無疑是幸福的重要來源。用經濟學家曼昆的話,GDP衡量著“使我們獲得有意義生活的投入能力”。調查也顯示,人均收入高的國家的人比人均收入低的國家的人快樂,有錢的人比沒錢的人快樂。但是,更深入的研究和分析表明,經濟增長并不能當然地增加快樂。影響快樂的因素相當復雜,你無法用物質的東西去代替愛、善良、溫柔或朋友間的親情。 1920年,在貧富懸殊、社會問題嚴重的英國,經濟學家庇古出版了《福利經濟學》一書,重回邊沁的幸福路線。他提出,要增加經濟福利,在生產方面必須增大國民收入總量,而在分配方面必須消除國民收入分配的不均等。他還提出,要對制造污染的工廠征稅來補償受損者的福利。 在庇古之后,福利經濟學還有多種流派,其對于效率與公平、福利最大化、是依靠政府還是市場機制消除企業帶給社會的外部性成本,也有著不同的看法。但總體上說,個人幸福與社會福利的主題再次成為經濟學的中心話題之一,人的尺度是福利,財富的尺度是物,人比物質更重要。福利經濟學在當代最重要的代表人物、199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阿瑪蒂亞.森指出,“聚焦于自由的發展觀”和“狹隘的發展觀”有根本的不同。狹隘的發展就是國民生產總值(GNP)增長、個人收入提高、工業化、技術進步、社會現代化,這些因素在發展過程中很重要,但最終來說,它們只屬于工具性的范疇,是為人的發展、人的福利而服務的。人,才是發展的中心,發展的最根本目的就是為人謀福利。 森出生在印度,親歷過殖民時代的貧困、大饑荒、教派動亂、人身依附、嚴重的性別、種姓、宗教歧視、民主和社會保障的缺乏,所以他把發展定義為“擴展人們享有的真實自由的一個過程”。森所說的“自由”,包括人們免受與貧困相連的各種困苦的能力(例如饑餓、營養不良、可避免的疾病、過早的死亡等等);包括人們享有運用其經濟資源去消費、生產或交換的機會;包括教育、保健等方面的社會安排;包括人們在社會交往中需要的信用,以及交往過程的公開性、對信息的發布及其準確性的保證;包括防護性保障,即為了濟貧、賑災、救急、扶助老弱病殘等目的而建立的社會安全網。在森看來,這些自由一方面要靠法律規定的各種權利來保證,另一方面又涉及一個社會為其成員提供的各種“資格”。比如說,失業者有資格得到救濟,收入在最低標準線以下的人有資格得到補助,每一個孩子有資格上學受教育。 被譽為“經濟學的良心”的森,是這樣看待福利的:創造福利的并不是商品本身,而是它所帶來的那些機會和活動(opportunities and activities)。而這些機會和活動建立在個人能力(capabilities)的基礎上,因而福利的實現又取決于其他一些因素,比如擁有房屋、食品、健康等。森認為所有這些因素都應當在衡量福利時加以考慮。他的這一創見受到經濟學界的高度重視,許多世界著名的福利指標,如聯合國的人類發展指數(The UN's Human Development Index),就是本著這一精神創建的。 在森之后,2002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授予了美國學者丹尼爾.卡尼曼和弗農.史密斯,表彰他們“把心理研究的悟性和洞察力與經濟科學融合到一起”。他們以實證的方式證明了“幸福和痛苦的體驗效用也可測度”,并支配著人們的生活。雖然在此之前,人們已經知道人的基本需求是逐漸攀升的,人的欲望和滿意度是一個歷史演進過程,從僅僅求得生存,到要求美味佳肴、美化生活的元素 (如服裝、寬敞體面的住所),再到美的、智慧、道德的需要。但是,卡尼曼關于“體驗效用”的研究,確切地證明了,體驗效用可以被測度,對福利和悲慘的測度能夠滿足制定經濟政策的需要。 快樂鴻溝是怎樣產生的? 所謂快樂鴻溝(happiness gap),簡單地說,就是經濟增長沒有帶來相應的快樂增長,兩者間出現了鴻溝。 2002年諾獎得主卡尼曼在頒獎儀式的演說中,特地談到了一位華人學者的研究,即芝加哥大學商學院終身教授奚愷元。奚愷元指出,在過去的幾十年中,美國的人均GDP翻了幾番,但是人們的幸福程度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壓力反而增加了。這就產生了一個問題:我們耗費了那么多的精力和資源,增加了整個社會的財富,但是人們的幸福程度卻沒有什么變化。這究竟是為什么? 對這一問題做出重要研究的是美國著名政治學教授羅伯特.萊恩。2000年,耶魯大學出版社出版了他的《市場民主制度下幸福的流失》(The Loss of Happiness in Market Democracies)一書。萊恩首先指出了一個事實,在1972~1994年間,說自己“非常幸福”的美國人一直呈下降趨勢;在1960~2000年間,按不變價格,美國人均收入翻了3番,但認為自己“非常幸福”的人從40%下降到30%。在歐洲國家,幸福指標沒有明顯下降,但是患憂郁癥的人卻急劇增加。如果考察人們對生活各個方面的感受,說自己婚姻生活“非常幸福”,對工作“非常滿意”,對個人或家庭財務狀況“相當滿意”,對居住地“很滿意”的人都在減少。同時,越來越多的歐美人要依賴藥物來保持身材、提高“性”趣、幫助睡眠、清醒頭腦、逃避無聊和抑制憂郁。 如何解釋這一現象?萊恩承認,貧窮不能使人幸福。但通過分析各國的數據,收入水平與幸福之間并不是直線關系,而是曲線關系。實證研究表明,在眾多發達國家中,人均購買力最高的國家不一定是最幸福的國家;在一國內部,最富的人群不一定是最幸福的人群。萊恩的解釋是,當人們對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basic needs)都得不到滿足時,他們不太可能感到幸福。因此,在基本需求得到滿足以前,收入每提高一點,就會使人感到更幸福一些。但是,在基本需求得到滿足之后,收入帶動幸福的效應開始呈遞減態勢。收入水平越高,這種效應越小,以至達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這一發現的公共政策含義是:政府應在分配政策上向低收入階層傾斜,因為富裕階層減少一點收入對他們的幸福不會有什么影響,而貧困階層收入增加一些會使他們感到幸福了很多。 金錢不一定能買到幸福。“鳥兒不能沒有巢,蜘蛛不能沒有網,人不能沒有朋友。”萊恩認為,幸福的真正源泉在于家庭成員間的親情和朋友間的友誼(companionship)。各國在各個時期的研究都發現,婚姻關系穩固,家庭關系協調,鄰里關系和睦,朋友來往密切,是人們感到幸福的主要原因。相反,感到不幸福的人往往是經歷了離異、分居、喪偶和孤獨的人。 按照經濟學的流行說法,市場經濟的最大優勢在于“功效”和“福利”的最大化,但萊恩認為,雖然市場經濟可以帶來不少好處,如減少貧困、改善健康、延長壽命、擴展教育、促進自由,但它卻不可能帶來幸福。 市場經濟是滋生物質主義的土壤。物質主義者的一般想法都是,“那些擁有豪宅、名車的人真讓人羨慕”,“如果我有錢買更多我喜歡的東西該多幸福呀”,“看到喜歡的東西卻買不起真讓人難受”,“上街買東西給我帶來很大的快感”。但是,多項實證研究表明,具有物質主義傾向的人更容易陷入憂郁和焦慮,更難感到幸福。消費主義的無窮無盡的滲透,成千上萬種商品海洋里的挑選,會給很多人造成“認知過載”,增加其莫名的焦慮。物質主義者普遍比較自私,有一項調查問,“如果得到一份2萬美元的意外之財會如何處置”,結果具有物質主義傾向的人與其他人相比,會將3倍的錢花在自己身上,而不是與家人和朋友分享、或捐助慈善事業。物質主義者的這種自私傾向使他們缺乏親情和友情,難以感到幸福。物質主義者追求“外在目標”,而外在目標的實現在很大程度上不受自己控制,因此很難享受自我滿足的樂趣;物質主義者追求“結果滿足”而不是“過程滿足”,工作的目的就是為了賺錢,而不能享受工作本身所帶來的樂趣;物質主義者對財富的追求沒有盡頭,一點點的快感馬上會被對更多東西的企盼淹沒。這些原因加在一起便產生了惡性循環:物質主義者很難感到幸福,不幸福感或憂郁使他們遠離人群,更加孤獨;缺乏親情和友情使他們感到更加不幸福。 萊恩還指出,在市場經濟中,往往不是把人看作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活生生的靈性,而是看作諸多生產要素中的一種,就如奈特(Knight)所說,“人往往將其他人看作是賭博的老虎機”。為賺錢而交友,賺了錢再買關系,加上“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叢林法則”,會使鄉情、親情和友情都大受損傷,哪里還談得上快樂?同時,“失業是最大的市場失靈”(斯蒂格利茨語),也是破壞個人和家庭幸福的最大殺手。各類研究都表明,失業往往與酗酒、離婚、憂郁癥、精神失常、自殺有緊密的相關關系。 萊恩最后的結論是,現有的經濟理論和政治理論都錯把手段當作了目標,陷入了“手段拜物教”。人類追求的終極目標應該是幸福,其它一切不過只是手段而已。 中國的快樂鴻溝 在萊恩抨擊歐美國家的幸福流失時,經濟上取得長足進步的東亞地區更是陷入了巨大的快樂鴻溝(參見資料鏈接1),成為世界上快樂指數最低的地區,被經濟學家批評為“在為國民謀快樂—這一人類的終極追求上毫無作為”。 關于東亞快樂鴻溝的成因,學術界已經有一些結論(參見資料鏈接2)。但就中國而言,快樂鴻溝還有其自身的特征: 一是經濟發展的不均衡。財政部科研所課題組指出,以基尼系數反映的中國居民收入總體性差距逐年拉大,從1991年的0.282上升到2000年的0.458,已超過國際警戒線,其中收入最低的10%的家庭的財產總額只占全部居民財產的1.4%。這就是說,中國的快樂鴻溝主要還是體現在經濟發展程度不夠,大部分人民不夠富裕。但同時,也有個別暴富、急富、不法致富的人群,精神空虛,渾渾噩噩,吸毒賭博,擔驚受怕,甚至走向罪惡和沉淪的深淵。 二是社會轉型時期,一些弱勢階層承擔了主要的代價(某些既得利益群體的獲利即來自對他們權益的損害,這完全違背了社會福利的改進原則),如農民、民工和城鎮下崗職工。他們經常因人身權利遭到侵犯而痛苦。如一些農村基層干部在催繳農民稅費和計劃生育工作中,任意毆打、捆綁、關押農民,甚至導致種種命案;城市中的暴力執法、不公正執法、排斥外來工、農民工、基層行政暴力化現象也時有發生,公民人身權利得不到有效保障,痛苦就是難免的。此外,據有關調查,目前上訪人員反映突出的問題主要有:企業改制、勞動及社會保障問題;“三農”問題;涉法涉訴問題;城鎮拆遷安置問題;干部作風不正和違法亂紀問題;基層機構改革中的問題;環境污染問題;部分企業軍轉干部要求解決政治待遇和經濟待遇問題。這些問題導致人們的痛苦增加。 三是在經濟增長的同時,對精神文明、社會治安、社會保障、公共服務、生態環境等方面的關注不夠。從教育方面看,中國財政性教育經費占GDP的比重,一直未能達到1990年代制定的《國家教育發展綱要》所規定的占比4%的要求;從科技方面看,2001年中國科技研發經費投入首次突破千億大關,占GDP比重1.1%,達歷史最高水平,但仍然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從公共衛生角度看,根據勞動與社會保障部的數據,目前中國享受醫療保障的只占總人口的15%。中國“衛生分配的公平性”在世界排在第188位,后面只還有3位;中國的衛生總體水平被排在世界第144位。著名醫學專家巴斯年說:“從進入1990年代開始,醫療費用直線上升,10年間差不多上漲了10倍。在過去,一個農民賣一頭豬就可以到醫院做個手術,現在賣10頭豬、20頭豬,能行嗎?”公共投入不足,服務不夠,就使得人們雖然絕對收入增加了,但安全感沒有同步增加,所以不會快樂。 四是竭林而耕、竭澤而漁、竭礦而采的粗放型增長方式帶來的環境污染,城市盲目擴張和濫耗資源的影響。國家統計局局長李德水指出:“有的地方生活富裕了,蓋起了小別墅,但一開窗戶臭氣就撲面而來,這無異于一邊建天堂,一邊造地獄;GDP增長中還有一些消極的內涵。例如,由于違章建設造成樓房倒塌,發生大量人員傷亡的惡性事故之后,搶救人員的勞動、醫務人員的治療、殯儀館的火化、以及推平舊址、重新蓋樓等,都會拉動服務業、建筑業和工業的增長,在國民經濟核算中都表現為GDP的增長,而這種增長難道不是一場真正的災難嗎?”而像安徽阜陽出現的劣質奶粉事件,就更是極端化的“負福利”效應。 五是缺乏健康的價值觀、積極心態和自我調適能力。中國近年來出現了種種過去很少見的事件和案件,如用硫酸潑黑熊事件、河南平輿黃勇案、云南馬加爵案等等。據統計,目前中國城市中處于亞健康狀態的人的比例達70%,每年有28.7萬人死于自殺,平均每兩分鐘就有1人自殺,8人自殺未遂。全國現有各種精神病患者1600多萬,有的大城市人群中有86.7%的人患有不同程度的心理問題、心理障礙。 綜上所述,中國的快樂鴻溝既有東亞鴻溝的一般特征,又有許多體制性、結構性和增長方式引發的特殊問題,必須引起我們更高度的重視。 創造快樂的增量 21世紀,是人類追求幸福的世紀。國家富裕,人民幸福,則是中國發展的目標。中央提出的以人為本,科學發展,說明我們已經意識到,國家的長治久安,最終系于人民是否滿意和快樂。要創造幸福快樂的明天,我們不僅需要持續的經濟增長,還需要全面協調和統籌兼顧的發展。 科學發展觀,要求我們更加關心人的幸福快樂,要求對公權力有更嚴格的限制;要求政府轉變職能,從以GDP增長為中心,走向以維護市場公平為中心,以提供社會保障和公共服務為中心,以法治建設為中心; 科學發展觀,要求我們為人民創造更加公平的發展機會和福利水平。正如法國著名思想家伏爾泰所言:“何謂自由?了解人所擁有的權利并捍衛這些權利,這就是自由。”溫家寶總理最近在歐洲訪問會見在比利時旅居的華人時說:“我也有一個夢,一個愿望:希望每個中國人都能生活好,讓農村的孩子都能上學,讓每個到就業年齡的人都能有工作。讓人民不至于因為生病而煩惱,解決他們的醫療,特別是農村醫療問題。我想,這也是每個中國人的夢!”人們期待著這種福利水平的早日到來。 科學發展觀,也是以人為中心的發展觀。我們未必需要像不丹王國那樣建立“國民幸福總值”的指標,但正如英國薩里大學教授蒂姆.杰克遜所說的,“如果連一個從未經歷西方那種經濟繁榮,且人口僅200萬的國家都已準備以如此富于創造性的方式解決人民福利問題;那么,現在或許也是我們這樣做的時候了。” 在英國,蒂姆.杰克遜領銜創設了“國內發展指數”(measure of domestic progress,簡稱MDP),該指數扣除了為抵消社會和環境成本而耗費的開支,考慮了長期的環境損毀和自然資本貶值,肯定了為確保謹慎投資和貿易平衡進行的一系列經濟調整,反映了收入增加1英鎊對窮人的意義要大于富人的事實,計入了家庭勞動的價值。 科學發展觀,要求我們建設一個節約型的社會。國家環保總局副局長潘岳說,在建立綠色GDP核算體系的同時,一定要強調公眾參與,讓更多的人養成愛護資源、節約資源的意識。中國的人均GDP并不高,但我們的奢侈性消費、攀比消費和對資源的浪費現象卻很突出。 科學發展觀,要求我們有更多的更有效的公共投入,要求我們的城市不要再走高消費、高污染、高膨脹之路,要求我們通過增長方式的轉變,實現更好的GDP增長。 而對每一個人來說,今天,我們則應該重新審視自己人生的目標和追求,快樂和幸福,而不只是被金錢和消費牽著走。我們真正的快樂在哪里?它是否丟失在哪個角落? 快樂其實是樸素的,尋常的,不需支付高價而得。但是,它又需要你在日常生活中去發現,去體會,去創造,去珍惜。 當你和親朋之間長期沒有溝通,當你以為夫妻間的隔閡不可能消除,當你難以忍受污染或者壓力,當你覺得生活太平淡、事業沒前途;總之,當你處在不那么快樂的狀態時,你有沒有想過,除了選擇得過且過,除了選擇忍耐,除了選擇強作歡顏,其實你可以以更積極的心態,更主動的精神,去做一些改變,去多做一些什么。你可以拿起電話,你可以預定假期,你可以調整目標,你可以相聚言歡,你可以昂揚向上,你可以捍衛自己,你可以縱情宣泄,你可以悄悄訴說,你可以給別人多一些幫助和關切,你也可以自己去創造,創造那一點一滴的凝聚你的天賦和創造力的果實。當這些改變發生時,你的幸福便增加了一些,譬如河中增加了新的水量,它自會流動起來,也一定會比以前更加生動。 幸福不會從天而降,快樂不會一勞永逸。倘若我們總是不去改變,出了問題也只是在抱怨,而不去創造新的幸福和快樂的增量,那么,幸福的池塘終會枯竭,快樂的大樹終會自斷生機。把握幸福與快樂,你可以從每一刻開始,關鍵是永不停歇。 古羅馬哲學家盧克萊修曾寫到:吾身所需兮本無多/唯求去痛兮自行樂/率性天然兮無怨尤……綠茵如氈兮良朋為伴/身爽神怡兮何用多金/更逢良辰兮惠風和熙/繁花點點兮芳草萋萋/樂莫樂兮復何求! 幸福和快樂,離我們是多么親近! 印度的泰戈爾在《吉檀迦利》中寫到— 在那里,知識是自由的; 在那里,世界還沒有被狹小的家國的墻隔成片段; 在那里,話是從真理的深處說出; 在那里,不懈的努力向著“完美”伸臂; 在那里,理智的清泉沒有沉沒在積習的荒漠之中…… 通過冰心的翻譯,我們又仿佛感受到,幸福和快樂,是多么迷人!就像遠方,一個平靜而優美的魅境,等著我們去追尋、擁有和享受。 放開你的心,伸出你的手,“幸福生活和美好未來”就在你身邊。- (本文在寫作過程中參考了王紹光、劉暢、黃有光、張英紅、姜齊平等學者的研究成果,特此致謝) 本刊授權新浪網獨家發布,未經《南風窗》同意任何報刊及網站不得轉載,本刊保留法律追究的權利。如需轉載,請與南風窗聯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