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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剛
長期以來困擾中國對外貿易的市場經濟地位問題終于取得了突破性進展。4月14日，中國和新西蘭同時宣布，雙方已經就貿易和經濟合作框架達成協議，新西蘭成為第一個正式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的發達國家。這是新西蘭對中國改革開放巨大成就的客觀承認，是中新雙邊合作的重要成果，也是我國外貿領域的重大突破。
過去20多年來，中國在建立市場經濟體制方面取得了重要進展。但是，包括美國、歐盟在內的許多西方國家和地區至今仍未正式給予中國市場經濟地位。非市場經濟地位已經成了西方國家對華反傾銷的撒手锏。對于中國來說，獲得市場經濟地位將有利于外貿進出口的發展。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張小濟說，新西蘭正式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不僅會促進中國的進出口貿易，有利于防范和減少反傾銷和保障措施，而且也會成為解決中國市場經濟地位問題的一個先例。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副院長李雨時說：“從尊重事實，推動實現公平合理國際貿易的角度出發，其他世貿組織成員也應積極考慮并及早承認中國的完全市場經濟地位。”
非市場經濟地位本身帶有極強的歧視色彩，它的最不公正之處在于，一旦該國被確認為非市場經濟國家，就要選擇替代國來作價格比較。按照反傾銷的基本定義，一種進口產品的價格如果低于其生產地的正常價格，即構成傾銷。這就是說，如果一個企業的同樣產品在國外的賣價比國內低，就有可能被認定為傾銷。假如傾銷產品對進口國同類產品的生產造成了損害，進口國就有權對傾銷產品課稅，這就是傾銷稅。因此，傾銷能否成立的關鍵就是要看價格的比較。合理的比較其實并不難，只要看看國內、國外市場上同類產品的正常價格就行了。但是，當中國被認定為非市場經濟國家，中國產品的價格也就被認為是扭曲的，是不符合實際的，因此發起反傾銷的國家就可以選取第三國作為替代，用替代國市場上同類產品的價格來進行比較。這樣導致的結果經常是，被選擇國家的生產成本往往遠高于中國，對中國企業極為不利。就像歐盟在對華彩電反傾銷案中，用新加坡作為中國的替代國一樣。實際上，新加坡勞動生產力價格差不多是中國的20倍！
用替代國來比較的做法盡管看起來十分荒唐，卻已經成為歐美等國和地區對華反傾銷的法寶。美國商務部剛剛作出終裁的對華彩電反傾銷案也是這樣。實際上，中國彩電業已經成為一個競爭十分激烈的高度市場化的行業。但恰恰正是這樣一個高度市場化的行業，卻仍然被視為非市場經濟。為什么越是開放，越是市場化的行業，就越是難以獲得所謂的市場經濟地位呢？這個看似荒唐的問題暴露出了一些西方國家的真實用心。道理很簡單，因為越是這樣的行業，出口的競爭力就越強，當然也就越容易成為受打擊的對象。
今年是世界上第一部反傾銷法出臺100周年。100年來，反傾銷法不僅逐漸被越來越多的國家所采用，也成為爭議最多的法規之一。世貿組織的數據表明，1987年到1994年，美國、歐盟等發達國家和地區發起的反傾銷立案占全球立案數的2/3多，而這段時間正是發達國家產業結構進入調整期，發展中國家經濟迅速崛起之時。全球惟一的超級強國美國更是頻繁采用反傾銷法，有時甚至到了濫用的地步。
正是在這段時間里，中國成為西方國家反傾銷的主要目標國，并承受了比別的發展中國家更沉重的反傾銷壓力。1979年7月，歐盟首次決定用替代國的辦法來確定像中國這樣的非市場經濟國家的正常價格，8月即根據這一決定判定中國出口歐盟市場的糖精鈉傾銷。這也是外國對華反傾銷的第一案。次年，美國商務部在薄荷醇反傾銷案中確定中國屬于“國家控制經濟”，從而有了首次對華反傾銷案，這個案子也成為后來美國對華反傾銷的“樣板”。而實際上，中國經濟目前的市場化程度已經比不少世貿組織成員還要高。
1997年3月，澳大利亞在發達國家中首先將中國確定為經濟轉型國家，不再實行單一稅率，對應訴中國企業采取個案處理方式，一旦確認符合市場經濟標準，就以中國市場的價格為參照，在核查的基礎上作出裁決。次年4月27日，歐盟外長理事會通過歐盟委員會建議，決定不再把中國列入非市場經濟名單，采取與澳大利亞大體相同的方式處理對華反傾銷。
按理說，非市場經濟地位的確定應該有嚴格的標準。但是，由于按照中國加入世貿組織議定書中的第十五條，在15年的過渡期內，中國實際上是處于既可以算作市場經濟，又可以算作非市場經濟的灰色地帶。標準是發起反傾銷的國家制定的，且具有相當的模糊性。所以，給不給市場經濟地位就要由發起反傾銷的國家說了算，選擇哪個國家來作替代也是發起反傾銷的國家說了算，主觀隨意性極強。而西方國家之所以遲遲不愿讓中國從灰色地帶過渡到市場經濟，不僅僅是為了經濟利益，也有著一定的政治考慮。比如，中國的國營企業就很難獲得市場經濟地位。幾年前就出現過這樣的案例，因為在某個中國合資企業的董事會里，來自國營企業的董事人數多于外資企業，歐盟根本不進行任何調查就拒絕給予這家企業市場經濟地位。
正是從這個角度來看，新西蘭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有著十分特殊的意義。相對來說，中新兩國的貿易額不算很大，中國對新出口的阻力也不大，但是，新西蘭此舉卻意味著一個良好的開端。據西方媒體透露，歐盟、澳大利亞的領導人曾在不同場合也表明了同樣的愿望。從1979年到1998年，我們用了差不多20年的時間學會了如何應對反傾銷，如何據理力爭，最終獲得了轉型國家的地位。現在，我們在爭取從轉型到市場經濟地位的進程中又取得了重大突破，有了新西蘭的先例。可以想見，從現在開始的十多年中，中國要想全面獲得市場經濟地位的認可，還需要作出更加艱苦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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