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韋常春

　　有一道高墻，墻內是武漢洪山監獄——從2000年9月1日開始，南德經濟集團前總裁牟其中在這里服刑。墻外，一個女子一直在為牟其中翻案四處奔走。她叫夏宗偉(又名夏宗煒)，是牟其中前妻夏宗瓊最小的妹妹、生活秘書、訴訟代理人，也是牟其中出事后唯一對他不離不棄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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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9日下午5點多，本報記者打通正在武漢的夏宗偉的手機，她對記者的來電有點意外，談話中有點疲憊的感覺。目前她除了密切配合武漢的案件重審進程，還在北京發動各方力量，爭取聯系人大代表聯名提案。她希望啟動司法監督程序來獲得重審的機會。

　　“我相信最后肯定會有好的一天，只是希望這個進程再快一點。”晚上8時32分，夏宗偉結束與記者的對話前特意強調。

　　“老牟的親屬只有我了”

　　2002年5月30日，夏宗偉被判“免于刑事處罰”后，她還來不及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就開始東奔西走，忙著為老牟上訴。她沒有與來接她的親友一起回家，繼續留在了武漢。但她奔波上訴無果，2000年8月22日，湖北高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中間的困擾何其多，剛從監獄出來的時候，兩眼一抹黑，幾乎一分錢都沒有，除了生存，還得照顧老牟的生活，現在都不敢想像是怎么過來的�！毕淖趥コ霆z后，就在監獄附近的下河村租下農民房，現已搬去一朋友家里，住得舒服點了。她初期只能靠深圳打工的侄女資助8000元錢。因為要花費大量時間整理資料，尋求法律援助，她一直沒有工作，直到2002年見到一位牟曾搭救過的朋友，才在他的公司做了一份有最低收入保障但不用上班的工作，現在依然如此，生活壓力才沒那么大。

　　“監獄規定，每月犯人的親屬有一次探監，老牟的親屬就只有我了。每次到監獄，我見他的情緒都很急躁，好像很多事都想辦，然而都不能辦�！�4年來，夏宗偉只身一人除了寫材料、上訪伸冤，還要尋求經濟援助，嘗盡人間冷暖。

　　幫牟其中照料小孩

　　夏宗偉出生在重慶市萬州區(原萬縣市)一個搬運工人的家庭，家有孩子8個(7女1男)。她的父母希望多有幾個兒子，便給她取名叫“偉偉”，一個充滿男子氣的名字。據《商界名家》報道，1989年夏天，夏宗偉高中畢業，時為南德集團總裁牟其中第二任妻子的四姐夏宗瓊說，老牟正在策劃與俄國人做生意的事，學好俄語，將來在南德大有作為，很快幫她安排進了首都師范大學俄語系。

　　但夏宗偉只讀了一年半，夏宗瓊就建議她退學，說她工作繁忙，孩子無人照料。她答應了，但不愿成為專職保姆，就要求一面照料孩子，一面在南德做點事。于是，從1991年3月起，她一面幫四姐照料孩子，一面幫牟其中做點行政工作。

　　1991年冬天，牟其中開始實施他的“飛天計劃”，即用中國的日用工業品與前蘇聯交換飛機的貿易行動。當時，在她眼前經過的各種合同書摞起來估計有一米多高。牟其中成功地用積壓的500多個車皮羽絨服、皮大衣、火腿腸等輕工副食品，換回了原蘇聯的4架圖—154飛機和相當于1架飛機價錢的航材，使當年十分弱小的四川省航空公司得到突飛猛進的發展。“在外界看來，他正如日中天，光環炫目。而我看到的，卻全是他心中的苦�！�

　　“飛天計劃”使牟其中一舉成名。1992年，美國《時代周刊》將他評為“世界十大新聞人物”。南德如日中天，牟其中在夏宗偉的眼里無疑是個大英雄，她為能在“英雄”身邊工作感到榮耀。

　　被指與牟關系暖昧

　　夏宗偉說，1994年某天，牟其中突然對她講，“你四姐和我貌合神離，現在她和我徹底分開了”。原來夏宗瓊和牟其中于1993年秘密離婚了，離婚后她仍任南德集團副董事長。牟和夏宗瓊曾是一時恩愛夫妻。1985年，牟其中欠債160萬元，情緒過激，遭到了夏宗瓊的痛罵：“如果真有一天因為公司破產又無力還貸，要以生命來了結這樁冤債的話，我愿意獻出這條命，換取你以后繼續完成自己的事業。”

　　從此，在處理公司行政事務的同時，夏宗偉擔任起了牟其中的生活秘書。在《中國首騙牟其中》一書中，牟的老部下吳戈披露了牟夏之間的曖昧關系�！皶r年夏宗煒二十四五歲，牟其中53歲。”給牟其中做過保健醫生的王大夫回憶說：“我那天一早去給老牟抽血化驗，剛進老牟家門，夏宗煒就穿著睡衣從牟的臥室里出來，邊收拾邊跟我聊天。

　　“七八元的皮帶就夠了”

　　1994年—1995年，南德先后發射了兩顆衛星，還有一顆當時還在生產線上。當時，牟其中兵分三路，一路到美國登記注冊商用衛星公司，一路去莫斯科尋找星源，一路在西方尋找客戶，由此將美國的資金、俄國的資源、中國的智慧組合起來，產生巨大效益，實踐他的“中美俄經濟大三角”的理論。

　　但是，在牟其中身邊的夏宗偉說牟是非常節儉的。如圓領毛衣，他經常把前面穿到后面，把后面穿到前面。夏宗偉幫他買毛衣，必須是“V”形領。一天，牟其中皮帶斷了，夏宗偉叫人花200多元買了一根“金利來”給他，騙他說是20多元。牟眼睛一瞪，“20多元？這么貴？！買根七八元的皮帶不就夠了，皮帶要那么好干什么？”夏宗偉說，牟其中有時包機、包船，只是為了擴大業務的一種公關手段而已。

　　被驚世計劃拖入深淵

　　牟其中是“空手道”高手。他曾在南德集團的大廳門口寫了一句話：世界上沒有辦不到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牟其中的確“計劃”了很多別人想不到甚至想也不敢想的“大事”——1994年，他提出在北京或上海建一棟118層的大廈；同年，他考察陜北時激動地表示準備在陜北投資50億元；1996年3月，他提出將喜馬拉雅山炸開一個寬50公里，深2000多米的口子，把印度洋的暖濕氣流引入我國干旱的西北地區，使之變成降雨區……

　　開始，夏宗偉很佩服牟的理論，認為他高瞻遠矚。但這些項目的設想和部分實施不但沒拯救牟其中，還把他拖入了無底深淵。她終于明白，牟是一只無腳的鳥，他只能飛翔，卻又沒有好的空氣——他必須要在南德的路上走到底，但資金不夠，環境不暢，力量不濟；他只能不斷造勢，不斷許下諾言，以吸引眼球并弄來鈔票。因為在他看來，停下來就只能是死路一條，繼續往前走也許可能柳暗花明。

　　兩人同車被截停拘留

　　1999年1月7日早晨8點多鐘，夏宗偉和牟其中坐著一輛黑色“奧迪”到公司總部上班，當車行駛到門頭溝附近時被警察截停拘留。下午，兩人被押上北京開往武漢的T37次列車；第二天早上被送往不同的看守所。夏宗偉被關在武漢第一看守所。

　　1999年10月12日，天下著很大的雨。辦案員將起訴書送給夏宗偉。她的罪名是：根據被告牟其中的指示，在信用證詐騙活動中負責承辦有關請示、批復；在被告人姚紅、牟臣等人制作的檔案上多次加蓋被告人牟其中的簽名章，因而她直接參與了信用證詐騙罪，是直接責任人員，構成了信用證詐騙罪。2000年5月30日，夏宗偉被判決“免予刑事處罰”，才離開呆了17個月的看守所。

　　獄中練長跑忍住不吃肉

　　“今年的月亮特別圓，特別亮。我看著這月亮笑了�！�2003年中秋，牟其中接到通知，他的無期徒刑被改為有期18年。夏宗偉說，這是法院方面依據牟其中在獄中表現良好的情況來作出的。

　　據《解放日報》報道，牟其中在獄中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早上5：l5起床長跑4000米，直到全身汗流浹背，6：30早餐，7：00上工，11：30下工，午飯后可以休息一會，晚上5：30吃飯。他每天都洗冷水澡，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是這樣。每周供應的二次肉，他忍住不吃，滴酒也不沾，以此培養體魄。據知情人士透露，牟表示他出獄后將放棄國家賠償。

　　讀武俠小說學英語

　　在監獄里，牟其中是時間的富翁。他訂閱了《湖北日報》、《長江日報》、《楚天都市報》等五份報紙，并熟讀馬列著作和法律書籍，有時也看金庸的武俠小說，讀余杰的書，還在學習李陽的“瘋狂英語”。

　　“老牟喜歡生活在夢中”

　　牟其中更多的時間是在繼續思考和總結他的“研究課題”——“智慧文明時代的經濟增長方式”。有知情人士透露，牟其中整天都在寫材料，洋洋灑灑數萬字，內容除了為自己洗刷罪名外，大都在闡述他關于智慧經濟生產方式的理論。

　　他曾寫了一篇《毛遂自薦，獄中請纓》的文章，大意是請中央指派一個部門領導南德“后續的實驗”，即南德全資自費創辦“南德世界大學”，在世界范圍內為我國有效地吸引管理智慧，將以經營智慧為主要特征的智慧經濟生產方式展示出來。

　　“老牟愛說‘大話’的毛病沒改，他是一個喜歡生活在夢中的人，一旦失去了夢，他的精神將會崩潰。我能理解他，也很同情他。”夏宗偉覺得，牟其中還在像“夸父”一樣追趕烈日。

　　牟其中還想圓三個夢

　　有一次夏宗偉探視牟其中時，牟非常激動，說他如果能出去，他會實現他的三個目標：一是除開三年的恢復期，十年內他會建成列入世界十強的一家企業；二是辦一座實習、研究智慧文明時代新的經濟增長方式的大學；三是寫一本關于這種新的經濟增長方式的經濟學著作。

　　“他自認有一些錯誤”

　　4月8日，北京中仁律師事務所律師劉興成對本報記者說，他最近一次與牟其中見面是在去年10月�！澳财渲芯�神狀態很好，因為他一直對這個案子平反很有信心。他認為這是個冤案。他在獄中看書、鍛煉身體、策劃生意場上的項目，他現在還是雄心勃勃的。同時他也在反思自己的一些錯誤，他也自認為有一些錯誤�！�

　　南德還有什么王牌？

　　“南德集團從法律上講已經是不存在的了，它已經不是一個實體了。”4月9日上午，牟其中的代理律師兼辯護律師劉興成接受本報記者獨家專訪時透露，公安機關扣押了南德集團的公章和資料等，南德無法年檢，導致工商部門于2000年11月9日已將南德集團的營業執照注銷。“不過，只要能拿回南德集團的企業法人印章和資料，重新辦理登記手續不是很難的�！�

　　“5人小組”處理“善后”

　　牟在入獄后，開始由鄭平州(牟的老朋友)和金少強兩人負責南德的善后事宜，半年后改由“5人領導小組”主持。據劉興成介紹，在“牟其中案”二審期間，在看守所內的牟其中授權成立了“南德集團理事會”，成員為鄭平川、夏宗偉、汪明泉(原南德集團滿洲里公司總經理)、劉建和(原南德集團辦公廳主任)、牟楓(牟其中之子、原南德紐約公司總經理)，主持南德集團債權、債務的清理和開展有關工作。目前其主要負責人是夏宗偉�！啊�南德集團理事會’擁有自己的公章和資料，也得到法院的認可�！�

　　牟其中稱3年可翻身

　　目前，外界無從知曉牟其中的資產和債務的真實數額。據夏宗偉透露，牟其中認為，一旦宣告無罪，他可以在3年內把南德恢復到1996年以前的水平，其中包括還清南德的國內外負債，并達到年稅后利潤5億元人民幣的經營規模。牟其中的信心來自哪里？外界難以判斷這是否又是“大話”。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向本報記者指出，長期在美國的牟其中前妻夏宗瓊曾聲稱牟的許多貸款都是依靠她的面子和影響力而得到的，她的實力可能至今仍是牟的后盾。另外，南德集團以前還購買了不少土地，在三項商用衛星業務和滿洲里投資計劃還遺留一大筆非常可觀的欠款未回收，這可能也是牟其中的“王牌”之一。

　　“南德現在沒有也無法取到現金，但有資產。牟平反后可盤活其資產�！睋�劉興成介紹，根據俄方有關規定，只要南德集團法定代表人牟其中出獄，他有權獲得應得的在滿洲里的土地開發經營回收，光是這一資產價值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捌鋵�，目前南德擁有的有形資產價值超過20億元人民幣，而負債率不高，約為4億元人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