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的十六大提出，中國要在本世紀中葉基本實現現代化。由此一些發達地區紛紛提出了“率先”或“提前”若干年基本實現現代化的目標，并制定各種鼓舞人心的指標。但在“現代化大躍進”的熱潮中，深圳卻“率先”承認將無法按期完成目標，它能否提醒我們反思：我們需要什么樣的現代化？我們將如何實現現代化？

　　本刊記者/劉志明(發自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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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是深圳原計劃“基本實現代化”的年頭。但距此僅剩一年之際，500多萬深圳市民忽然被告知：這一目標將被推遲。

　　“關于調整深圳市現代化指標體系的議案，市三屆人大常委會第三十次會議已經通過了。”2004年2月20日，深圳市人大辦公廳綜合處一名工作人員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在剛剛結束的這次會議上，調整了深圳基本實現現代化的“時間表”：由原來的2005年率先基本實現現代化，調整為“力爭到2010年左右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

　　23項指標不能實現

　　到2005年率先基本實現現代化，是深圳市2001年制定的“十五”規劃綱要確定的“十五”期間深圳市總的奮斗目標之一。

　　“2000年前后，廣東省與深圳市聯合組成了一個調研組，參考國際上通行的現代化指標，制訂了這樣一個指標體系。”深圳市一位研究人員告訴記者。

　　2001年3月31日，《深圳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個五年計劃綱要》經由深圳市人大審議通過，正式確定了這一目標。其基本實現現代化的指標體系，共由“經濟發展”、“社會進步”、“生活水平”和“可持續發展”4個方面的42項指標組成。

　　不久前，深圳市計劃局對深圳市“十五”規劃與現代化實現程度做過一個中期評估，指出：各項指標進展很不平衡，到2002年，42項指標已提前完成14項，但與此同時，“也有部分指標的進展不理想”。

　　2003年12月30日，深圳市委書記黃麗滿對外透露，在42項指標中，將有23項指標難以如期完成，特別是“可持續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兩方面的一些指標進展明顯滯后，特區內與特區外的進展情況也有較大差距。

　　“一些指標到2005年不能達到，是做出這一調整的原因之一。”一名研究人員告訴記者。

　　深圳市計劃局規劃處工作人員向記者解釋，這些指標實現不了，并不是因為當初定下的指標過高了，而是因為其中22項是與人口直接相關的。按照原來的規劃，2005年的人口將控制在480萬的規模，但到了2002年，深圳市的人口就超過500萬了。因此，“一系列指標必須要調整。”

　　關于這次調整更多的背景，深圳市社會科學院教授楊立勛說：“在實施原來規劃的過程中，發生了很多事情：如中央提出新的發展觀，深圳在2003年提出新的城市定位；另外，國內外形勢也發生了變化，如中國加入了WTO，CEPA實施等。在這種情況下，有些指標已經過時了，有的指標也可能沒有代表性了，也有的指標已大大提前完成了，所以，有必要對原來的指標體系進行調整，制定新的指標體系。”

　　不再“率先”實現現代化

　　在本次人大會議上獲審議通過的報告中，有兩方面值得注意：一是就基本實現現代化指標體系做出較大規模調整，再一就是對深圳市基本實現現代化的“時間表”做出修正。

　　深圳市發展計劃局的報告顯示，在指標構成方面，這次調整將原來的“社會進步”與“生活水平”兩大類合并為“社會發展”類，并增加了“城市發展”類評價指標。調整后，基本實現現代化指標體系仍保留四個方面，分別是：“經濟發展”、“社會發展”、“城市發展”和“可持續發展”，其具體指標，由原來的42項，調整為38項。

　　另外，它還相應調整了基本實現現代化的“時間表”：將“十五”規劃綱要中提出的“力爭用五年時間率先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用十年左右的時間趕上中等發達國家和地區水平”的目標，調整為“力爭到2010年左右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而2005年則作為基本實現現代化的階段性目標。

　　其時間表中去掉了“率先”二字。深圳市計劃局規劃處的工作人員向記者解釋：“因為未調整前深圳市基本實現現代化規劃的時間是到2005年，后來調整了這一目標，實施進程與廣東省確定的經濟特區和珠江三角洲基本實現現代化進程相一致，就沒有‘率先’這種提法了。”

　　談及這一變化的意義，楊立勛說：“我們過去有種說法叫‘官員出數字，數字出官員’，有些地區即使指標不能如期完成，‘做’也要把它‘做’出來。而深圳市的這一調整，實事求是，體現了新的‘政績觀’。這應該會對其他省市起到一些啟發作用。”

　　現代化應追求什么？

　　“深圳在國內又創了一個第一！”楊立勛曾參與了原來指標體系的制定，也參與了今年2月上旬就計劃局提出的修改方案的專家論證會。“建國50多年來，還從沒有在任何一個‘五年計劃’實施的過程中就對其進行調整過。”楊立勛說。

　　楊立勛向記者詳細闡述了對現代化指標體系做出調整的內容。他認為，一些指標的調整，體現了以人為本的執政理念，因為在新的指標體系里，增加了很多人文發展指標，如登記失業率、人均信息消費支出占消費支出比重、公共交通分擔率、人均擁有道路面積、高峰時段城市平均車速、政府公共服務上網率等。

　　此外，在特意增加了“城市發展”這一項，包括港口集裝箱吞吐量、國際機場旅客吞吐量、公共交通分擔率、高峰時段城市平均車速、海外游客與常住人口比率、社會服務英語普及率、政府公共服務上網率、萬人專利申請數和年會展數等。

　　與此同時，刪除了原有指標體系中的“人均生活用電量”、“萬人擁有機動車量數”等衡量指標。

　　“這體現了可持續發展的戰略。”楊立勛說，“當別的城市還在用用電量、機動車數量等指標來衡量現代化的時候，深圳卻率先刪除了這些指標，這是對可持續發展理念做出的貢獻，是現代化指標的歷史性突破。”

　　楊立勛向記者介紹，深圳資源嚴重匱乏，其淡水都要從幾十公里外的東江(珠江支流)買來，城市發展成本非常之高，“正因為如此，它就更應該提倡集約型的生產方式、消費方式，而不是用電用水越多就越現代化，不是私家車越多就越現代化，不是人均住房面積越大就越現代化，而應是節能水平越高，公交分擔率越高，居住環境越舒適，空氣質量越好，才是現代化所追求的目標。”

　　我們離現代化有多遠？

　　深圳離現代化究竟有多遠？

　　兩年之前，深圳大學中國經濟特區研究中心副主任蘇東斌教授曾寫過一篇文章：《深圳在什么意義上才能說2005年基本實現現代化》，其結論是：(現代化)只能在若干經濟指標，如人均綠地、人均住房、人均產值上“基本實現”，但從現代化的全部含義來說，則談不上“基本實現”。

　　在蘇東斌教授看來，現代化是個過程，不可能有明確的時間表。蘇東斌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說：“像深圳這樣一個城市來說，它的發展一定要受到全省、全國條件的制約，比如政治現代化問題，民主進程問題，不是深圳單獨能決定的，而是全國統一的問題。”

　　蘇東斌說：“有什么問題，就解決什么問題，沒有必要非要定一個明確的時間表。對全國我也是這個看法，一些地方政府也在互相比較，這不是一個很值得提倡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