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杭州商學院工商管理學院副院長鄭勇軍

　　本報記者 周揚 見習記者 陳華 杭州報道

　　考察浙江企業的微觀主體特征、產權制度特征與蘇南、珠三角的區別，依托經濟學中路徑依賴的概念，“對解讀歷史形成是相當有說服力的”。和珠江三角洲、蘇南相比，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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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改革發展的力量主要來自民間，因此溫州的鄉鎮企業在早期缺資金、缺廠長經理。而蘇南走向了一條發展鄉鎮集體企業的路，改革的力量來自于政府，社區政府作為投資主體，同時又是企業管理的主體。珠三角地區特別是在1980年代中期和1990年代初期，經濟發展的主導性推動力來自于外部，依托香港形成了前店后廠的模式，人力資本和資金都來自外部。而這三種不同的路徑造就了不同的企業家。

　　鄭勇軍教授在訪談過程中，始終強調微觀經濟主體和浙江的企業家精神在浙江模式的形成過程中，它們與當地產權制度的演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民企的新一輪發展中，誰來傳承浙江企業家的精神？

　　浙江企業家資源豐富

　　《21世紀》：從微觀經濟主體來看，江蘇和浙江的鄉鎮企業都經歷了由股份合作制改成股份制的過程，但為什么出現浙江改制比江蘇快和徹底的情況？

　　鄭勇軍：兩個原因，一是浙江是內源推動型的發展模式，決定了其民間資金豐富。靠內源積累的企業自產自銷，就產生了商業資本留在浙江的效果，而一個產品從生產到銷售，產生附加值大的是在流通領域，所以浙江企業看上去不大，但浙江老板很有錢。二是在浙江企業自行銷售產品、直接面向市場的過程中，企業家才能培養出來。其他的一些方式只能培養管理能力，而培養不出市場的開拓能力，所以浙江的企業家資源特別豐富。

　　《21世紀》：通過什么來證明浙江企業家資源豐富？

　　鄭勇軍：一看企業數量，每個企業都需要一個企業家；二看引進外資占整個投資的比重，比重越低表示靠自己的力量越多。另外，專業市場數量某種程度上也可以反映，因為在這些市場上大多數是浙江人在做生意。因為豐富的民間資金和企業家資源，浙江發展的后勁足。所以1990年代中期以后，溫州模式慢慢具備了普遍性，從1995年以前特殊模式變成1995年之后的普遍模式。相比而言，蘇南模式是在特殊的歷史制度條件下、珠三角是在特殊的區位歷史條件下形成的發展模式。因此溫州模式更適應于中西部開發，靠本地內源性的民間力量。

　　浙江企業家成長路徑

　　《21世紀》：浙江的企業家在產權變革過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些企業家的成長是否有一條清晰發展的路徑？

　　鄭勇軍：浙江企業家發展大概分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其一，依靠自己的人力資本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依靠敢冒風險的企業家精神，通過從事貿易、家庭作坊式的生產方式，慢慢完成資本積累的同時形成企業家能力。這一過程中，農民出身很多。其二，靠國有企業、鄉鎮集體企業，包括城鎮集體企業的技術骨干。因為首先在企業里，企業家完成經驗的積累，在承包制過程中，又完成資本的積累。

　　第二階段：完成資本原始積累以后，開始投資辦企業，進行工廠制或公司制運作。浙江企業家主要靠的，不是先進的知識，是經驗性的東西。因此他們的知識結構、資金實力決定他們只能進入一些傳統產業。

　　第三階段：在實業投資以后，浙江企業家又進一步積累經驗。但僅僅靠冒風險是不行的，真正能力強的一批企業家漸漸冒出來，他們具有比較強的市場經濟運作能力，有能力去整合小企業。

　　《21世紀》：浙江大部分企業還是家族式的管理方式，您怎么看待東南亞一些國家家族企業的發展？

　　鄭勇軍：家族企業在浙江比重很大是事實。但一個企業發展到了一定規模，內在要求決定它必須要走出家族制，建立現代公司制度。家族企業要搞大必須具備兩個條件：老板是資本家也是企業家，是有創新能力的；即使是家族企業，也必須要引進外部人員，所有權是家族式的，但在具體的管理層面上跟非家族式的現代公司是接軌的。

　　第二代的培養

　　《21世紀》：浙江民營企業越來越關注第二代的培養，民企二代在目前發展階段到底走什么樣的培養路徑？

　　鄭勇軍：浙江企業家大部分選擇培養自己的兒子做接班人。這是因為中國對私有產權的保護不到位，導致第一代創業成功的老板不敢交班給職業經理人，只能傳給二代以降低風險。

　　目前存在這樣的矛盾，一是法律環境不完善，使得企業家只能將企業傳給兒子，但是第二代真正適應管理的還不多，盡管送到國外學校培養，但失去了父輩在改革開放時期學習的過程，所謂“紈绔少偉男”。他們的父輩所追求的目標與現實距離越遠，創造性的張力也就越強，越有強烈的動力；民企第二代比一般人有利的是看到父輩的奮斗，接受他們的言傳身教，不利的是生活條件決定了企業家精神層面的部分要素缺失。

　　《21世紀》：目前浙江企業家精神的內核怎么歸納？當前碰到什么樣的挑戰？

　　鄭勇軍：企業家精神的基本要素都是一樣的，就是要敢冒風險但又不是盲目冒風險，勇于創新，對事業執著追求。對外部反應非常敏捷。任何企業家精神都要具備上述四點，而浙江產業結構輕、專業市場多的特點產生了更多的鍛煉機會。比如一鎮有數百家企業，就相當于有幾百個出現企業家的機會。從歷史文化看，浙江屬于越文化，江蘇屬于吳文化，愈靠近中原文化，愈不容易產生企業家。因為浙江比江蘇更遠離中原，受戰爭破壞少，商品經濟發育有連續性，所以更容易導致企業家的商品經濟意識強，出現工商并重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