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艾勇 周毅然

　　莫斯科“艾米拉”市場突然被抄，中國商人痛失3000萬美元。這使人們不自覺地聚焦到北京雅寶路這個著名的中俄貿易市場———

　　近日，俄羅斯警方查抄了莫斯科“艾米拉”商品批發市場，共計查抄了價值3000萬 美元的中國商人的貨物，對此，我國駐俄羅斯大使館已經表示，密切關注俄羅斯華商的利益。

　　據悉，中國商人貨物被查抄的理由是不能提供這些貨物合法報關的相關文件。也就是說，這些貨物大都是通過“包機包稅”、“灰色清關”的方式進入俄羅斯的。

　　這一事件的發生，也將我國民營對俄貿易推到了前臺。作為我國著名的中俄貿易市場，位于北京市朝陽區的雅寶路格外引人注目。

　　每年流水300億元

　　雅寶路市場成立于1992年，最早主要經營服裝批發業務。當時，前蘇聯剛剛解體，中俄邊境貿易和官方貿易大大縮減。這時，“雅寶路”因其強烈的市場需求、充足的貨物供應和明顯的價格優勢，迅速成長為全國最大規模的民間對東歐貿易集散地。來自全國各地的私人貿易公司在此租賃攤位，把它當作對外貿易的窗口。“雅寶路遍地是金。”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私營老板對筆者說。在雅寶路鼎盛時期的1996年，這里的商戶幾乎人人都賺錢，每天，拉貨的大卡車都有上百輛。這幾年，雅寶路的競爭激烈多了，但為什么還有這么多人往里擠？因為雅寶路仍然遍地是金。“具體的利潤不便透露，但可以告訴你，我這店鋪一年的流水額大約在2000萬元人民幣左右。”這位老板告訴筆者，他還只是雅寶路的“小戶”。

　　有關數據表明，每年整個雅寶路市場的流水額約300億元人民幣。

　　商戶：合同有時是廢紙

　　有句話說，高風險才有高利潤。雅寶路的商人對這句話的理解無疑格外深刻。“生意是大，但交易手續很簡單。”一位張姓、經營男裝的業主告訴筆者，很多時候，面對一些比較熟的大客戶，交易時甚至不簽合同，直接口頭承諾。而這種簡化帶來的風險是不言而喻的。“反正簽不簽都一樣。”張老板又解釋，“我們很多時候都是跟‘老毛子’(俄羅斯人)個人交易，出了事情要打跨國官司。而且更多的時候，根本找不到人，有合同也沒法通過法律途徑解決。這時候，合同就是廢紙一張。”

　　應該說，預付定金是各個貿易領域降低經營風險成本的常規性操作。可是，在雅寶路，面對比較大的經營風險，許多商家卻是賒賬經營。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在雅寶路，完全不付或者只付很少定金是一條不成文的約定。而且越是“大戶”，就越不在乎定金。倒是一些“小戶”，往往要求必須先付一定數量的定金，并且在交易過程中謹慎控制發貨數量，以求降低風險。“不是我們不愿意收取定金，而是沒辦法。”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大戶”說，“一些客戶往往表示，如果不用定金，就拿10包貨；而若先付30%的定金，就只要1包。現在雅寶路競爭這么激烈，我們也沒有辦法，只好向客戶妥協。”“風險肯定有。”這位“大戶”給筆者舉例說，1999年，有個俄羅斯人拿了貨沒有給錢，后來生意虧了，欠了100萬美元，逃得無影無蹤。跟他做生意的老板一直追到俄羅斯，錢沒有要回來，差點把命都丟了。“這種事在雅寶路每天都有發生。”對此，這位知情人士顯得不以為然，“所謂‘大戶’，也在很大程度上體現在他這種能夠承擔高風險的能力。”

　　貨機經常在俄方被扣

　　除了合同風險，還擔心什么？“運輸！”專門做女褲生意的黃小姐在回答這個問題時斬釘截鐵。她舉例說，去年10月份空運出了一些問題，結果空運費和稅率一天一個價，每天都在上漲。運輸的成本上漲，貨物也自然不好賣，她一次就被俄羅斯方面退貨10萬件，損失慘重。“再就是我們運過去的貨物經常被扣。我們一般通過清關公司發貨過去，有時沒事，但指不定什么時候他(俄羅斯方面)就把你給扣下來。”她說。

　　有分析認為，由于俄羅斯市場經濟很不健全，市場管理非常混亂，許多人為因素的干擾表現得相當厲害。許多貨過去就被扣下，得拿錢找關系，才能放出來。俄方本身沒有明確規定，有了規定也不一定執行。”

　　“一聽說有飛機被扣了，我的心就一下子到了這里。”黃小姐拿手在頸部比劃了一下。

　　“運貨飛機都是俄羅斯的軍用飛機，也是私人運營的。一旦失事，那邊保險方面也是賠得起就賠，賠不起跑了，你也只好自認倒霉。”

　　當被問及為什么不通過國家正規渠道辦理出口時，黃小姐說：“錢唄。說白了，這樣做至少可以比從正規渠道省下一半。”

　　賒賬：引起的壞賬更多

　　1999年開始，雅寶路經過兩次搬遷，原來的馬路攤點搬進了新修建的大廈。

　　隨著品牌意識的加強，雅寶路的商品也已經初步擺脫最早“大路貨”的形象，開始主攻中高端市場。但是，相對于硬件設施的改善，雅寶路市場的經營方式的改變，則沒那么明顯。

　　對此，北京雅寶吉利電子商務有限公司CEO李陽曾經表示，“包機包稅”這種不太規范的民間貿易，確實給眾多貿易知識欠缺的商戶帶來了便利和財富，但其弊端也逐漸顯現。

　　這種交易沒有契約，出口沒有單據，海關不能提供證明，銀行不能給予支持，法律也不保護，因之而起的毀約、拖欠款、丟貨和扣貨等種種風險，商戶只能自己承擔。而在同行競爭日趨激烈的買方市場，賒賬以及由此引起的壞賬已經越來越多，眾多企業不堪重負。

　　規范勢在必行

　　“從市場的角度看，雅寶路市場的不規范，歸根到底是經營者觀念傳統、無序競爭導致的。”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學院張小濤博士指出。“具體體現是，大多數企業只注重短期利益，賒賬經營，人為地提高了整個行業的經營風險。”他表示，如果所有商家都堅決要求預付定金，那么，賒賬導致的經營風險就會大大減小。因此，成立有組織的商會、聯盟，共同規范雅寶路市場，才是增加整體利潤、降低行業風險的有效辦法。

　　事實上，去年9月，北京市朝陽區私營個體經濟協會(簡稱“私個協”)雅寶路服裝行業分會成立，提出“自我服務，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發展”的方針，組織雅寶路的經營者共同規范這一市場。

　　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李福春看好行會的同時提醒，雅寶路市場的規范不會因為某個社團的出現而一蹴而就。

　　他表示，目前，中俄之間大量存在的“包機包稅”、“灰色清關”等現象，根源主要在于俄羅斯畸形的經濟結構和尚未完善的市場經濟體系。可以預料，這種貿易形式在一定時期內還將存在。但可以肯定的是，作為兩個負責任的大國，隨著經濟的發展，中俄兩國之間的民間貿易走向規范化也是必然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