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曙松

　　從目前的銀行改革趨勢看，到2006年全面開放銀行業(yè)之前是迅速改革國內銀行體系的最后時機

　　較之1998年的資產剝離，這一次的注資是實質性的資金注入，而不僅僅是名義上的剝 離，這是一個相當大的進步，顯示了政府在2006年之前全面改革銀行體系的決心。

　　長期以來，金融改革在我國整個經濟體制改革中相對滯后，而金融改革中又以國有商業(yè)銀行的改革最為滯后。如果說在早期試圖新設一些股份制商業(yè)銀行——通過增量的改革來觸動國有銀行的改革、給國有銀行施加“外部壓力”的話，那么，現(xiàn)在看來，這種改革思路盡管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并不能真正有力地推動國有銀行轉向商業(yè)銀行。因之，此次中央決定注資450億美元外匯儲備資金對兩大國有銀行進行改造，既是對十六屆三中全會精神中有關對國有銀行進行股份制改革內容的落實，也具體考慮到了國有商業(yè)銀行在我國銀行體系中一直占支配、主導的地位，所以必須還要從內部、從治理結構上加大力度全面改革。以此次注資為新起點，預計一系列圍繞國有銀行改革的舉措必然會相繼推出，將使得國有銀行改革成為2004年中國金融改革的一個引人注目的亮點。

　　政府支付了銀行因為承擔轉軌成本形成的不良資產

　　長期以來，國有銀行實際上支付了經濟轉軌的成本，如何處置這個成本，直接影響到銀行未來的改革方向。通過全面的不良資產清理和注資，就可以切斷歷史包袱對兩大商業(yè)銀行改革的制約，在銀行市場形成新的競爭格局。實際上以前曾經嘗試國有銀行靠自己內部完善管理，靠內部經營能力的增強慢慢消化歷史形成的包袱，但事實上龐大的不良資產包袱不但拖累四大銀行，還導致難以在客觀上對國有銀行的經營狀況進行客觀的評價考核。此次在中行和建行的改革改組中證明行之有效的舉措，也完全可能在工商銀行、農業(yè)銀行中借鑒實施，從而對整個國有銀行的改革發(fā)揮積極的示范作用。

　　政府承擔改革的成本，除了注資，還表現(xiàn)在動用大量資源進行不良資產的核銷。根據(jù)中國銀行2002年年報，到2002年底，按五級分類法統(tǒng)計，其不良貸款總額為4085億元，最后損失類貸款高達1874億元。建行至2002年底不良貸款總額為2680億元，其中損失類為569億元，但可疑類亦有1289億元之多。兩家銀行的損失類貸款超過2000億元。用于核銷不良資產的資金主要包括準備金、撥備前利潤和資本金。目前中行的準備金覆蓋率為22.09%，即有近900億元的準備金。建行的準備金覆蓋率為13.4%，即有350億元的準備金。但是，這部分準備金尚不足以彌補損失類貸款，因此需要動用利潤來補窟窿。2003年銀行的存款、貸款比例猛增，國有商業(yè)銀行的經營性利潤將創(chuàng)造歷史性的高峰，估計2003年建行和中行的利潤可達數(shù)百億元，能夠彌補準備金的不足。通過這幾種方式，基本上可以核銷歷史上的貸款損失。

　　國有銀行必須尋求注資之外的多元化資本補充渠道

　　應當說，注資只是整個國有銀行改革的起步，從發(fā)展方向看，國有銀行必須要尋求多元化的資本補充渠道，而不可能繼續(xù)依賴注資這一途徑。

　　　 首先，就國有銀行體系目前的不良資產存量而言，大約仍有2萬億人民幣，不良率為20%，如果在未來4年再處理其中的一萬億，則每年需處置2500億不良資產。假定資產總體的清理折扣率為40%，那么一萬億僅能最終回收4000億，這意味著為處理這批不良資產的存量，需要每年注資1500億。

　　　 其次，就國有銀行體系目前的資產增量而言，快速膨脹的銀行資產無疑要求銀行補充更多的資本金。銀行系統(tǒng)各項存款在2003年9月為21.9萬億，而在2003年初為18.6萬億，存款增長了3.3萬億，估計全年存款增長約在4.4萬億左右。而就各項貸款而言，2003年前9個月貸款余額從14.5萬億猛增到16.9萬億，增長了2.5萬億，經過央行的強力調控，2003年全年貸款增長在3萬億左右，銀行系統(tǒng)的貸存比為75%，大體正常。但我們不能不看到，近20年來中國銀行業(yè)的年均資產增長率在20%以上，假定國有銀行在存貸款方面的市場份額是75%，那么國有銀行未來每年的貸款增量至少為2.2萬億。再假定國有銀行貸款的綜合風險權重為80%，那么為滿足8%的資本充足率要求，國有銀行需要每年額外補充資本金約1500億元。

　　　 綜合上述兩個項目，在未來4至5年的改制上市階段，國有銀行必須每年獲得額外3000億左右的注資，才有可能滿足巴塞爾協(xié)議的資本充足率要求，并將不良率控制在12%左右。

　　　 從資本的補充渠道看，銀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依靠自我積累，但是這個規(guī)模顯然是有限的。此外，銀行也可以選擇上市、發(fā)行次級債券、以及引入戰(zhàn)略投資者等等。我們預計，這將是未來銀行改革的重要內容。

　　具有中國特色的國家外匯儲備投資公司初現(xiàn)雛形

　　中國高速增長的外匯儲備客觀上提出了如何以更高效率運用外匯儲備的問題，而同樣具有高水平外匯儲備的新加坡通過建立國家投資公司來運用外匯儲備的嘗試，在一定程度上給了中國此次動用外匯儲備注資國有銀行的改革創(chuàng)舉以啟發(fā)。

　　　 據(jù)悉，450億美元外匯儲備最終注入兩家商業(yè)銀行是通過新組建的中央匯金投資有限責任公司來完成的，股東單位為財政部、中國人民銀行和國家外匯管理局，公司董事長為國家外匯管理局局長。中央匯金投資有限責任公司將作為中國銀行和中國建設銀行的大股東，行使出資人的權利，獲得投資回報和分紅收益。他們當然是未來中國銀行和建設銀行的最大股東，其他的股東還包括引進的外部戰(zhàn)略投資者，甚至部分民間資本。

　　　 按照目前的趨勢和框架，匯金公司的投資范圍可能會有探索性的擴大，例如，繼續(xù)擴大到中國工商銀行等。同時，市場也會觀察匯金公司如何履行職責，保證銀行體系不再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的不良資產，保證銀行維持良好的盈利水平。實際上，當前人們對于國有商業(yè)銀行的信心主要來自于其創(chuàng)利能力在最近幾年有顯著提高，但這究竟是一個短期現(xiàn)象還是一個長期趨勢還有待觀察。銀行高利潤的基礎一是來自于分享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的成果，二是仍然享受著壟斷的市場地位，三是依然有利率管制等措施。但是，這均非商業(yè)銀行高利潤的穩(wěn)定保證。在金融改革啟動后，這些因素可能會消除，這對于銀行的盈利能力顯然是一個新挑戰(zhàn)。

　　公眾對商業(yè)銀行的內部治理機制會更為關注，從而督促商業(yè)銀行切斷不斷制造不良資產的機制

　　應當說，注資只是整個商業(yè)銀行改革步驟中的一步，要想把國有銀行真正轉變成商業(yè)銀行，還需要按照上市的要求，對國有銀行內部的不良資產繼續(xù)進行全面清理，完善內部風險控制制度、治理結構，實施信息披露，在新的銀行條件下防止出現(xiàn)新的不良資產，保證新注入的資金有良好的收益，這都還需要新的一系列制度、措施來配套，比如內部的激勵機制，內部的風險控制、績效考核，以及戰(zhàn)略定位等。這次注資，不宜說是一次“免費的午餐”，而只能說是“最后的晚餐”，旨在為上市做好前期準備。政府注入的資金，不能僅僅是買來一堆不良資產，而應當是買來一個高效率運用儲蓄的新機制。與其說政府是花錢為這些不良資產“買單”，不如說是花錢給國有銀行買了一個新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