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陳懇 實習記者喬麗 上海報道

　　12月31日，中國人民銀行征信管理局局長戴根有南下上海，調研當地開展了6年的貸款企業資信評級工作。而據可靠信息，目前征信局正在制定《信貸征信管理條例》。

　　12月3日，征信局向人民銀行上海分行下發了《關于信貸征信機構和征信市場管理的調 查通知》(下稱“通知”)，就監管問題征求地方人民銀行的意見。

　　知情人士透露，該通知提出了“監管哪些公司，監管哪些內容，如何進行監管”等系列問題，并向地方人民銀行分支機構征詢意見。在通知中，征信局提及的行業或者公司包括“評級公司、資產評估公司、信用調查公司、商帳追收公司和擔保公司等”。

　　據記者了解，上海對評級公司的監管工作由當地人民銀行統計調研處負責。業內人士稱，“不排除成立征信處的可能”。

　　至此，有海外評級機構將央行的悄然動作視為清理中國資信評級市場的一個前奏。

　　標普讓誰難堪？

　　2003年12月中旬，標準普爾金融服務評級董事黃如白向記者證實，針對中國內地保險公司的評級工作正在進行。之前的12月初，太平人壽獲得國際權威評級機構惠譽(FITCH)國際“BBB＋”的信用評級。這是中資保險公司首次獲得國際評級機構評級。

　　不過，標普的評級結果或許會讓國內保險機構感受難堪。2003年底，在一份《中國保險業風險分析》的報告中，標普認為中國保險業面臨的挑戰有：“財力薄弱、投資限制、負利差、非壽險保險業的責任準備金不足和來自國外公司的競爭。”

　　獲得國際評級之前，多家國內保險公司早已聘請國內知名評級機構為自己評級。其中有泰康人壽和平安保險公司。平安保險2001年-2003年之間連獲AAA財務評級，評級公司分別為中誠信國際評級公司(下稱“中誠信”)和大公國際資信評估有限公司(下稱“大公”)。

　　上海新世紀投資服務公司(下稱“新世紀”)的一評級員認為：“中外評級機構評級差異的原因之一是主權評級限制，國外對企業的評級不能超過國家評級，而國內則假設主權評級為最好。”據記者了解，2003年年初，國際三大權威評級機構標普、穆迪和惠譽對我國的主權評級分別為BBB、A2和A-。

　　不過，該評級員認為導致差異的主要原因是“標普的評級為主動評級，而國內的評級為被動評級。兩者的區別在于，主動評級不向評級對象收費，有利于評級公司保持獨立性。”

　　多位業內人士估計，目前國內評級行業的年收入不超過1個億。其中，來自貸款企業的信貸評級業務就貢獻了5000多萬，占一半以上。

　　行政圈定的評級機構

　　貸款企業評級具有濃厚的行政色彩，這在評級圈內已是眾所周知的行規。

　　人民銀行上海分行規定，2002年末本、外幣貸款余額超過5000萬元的企業必須進行信貸評級。此外，上海分行還明確“每家企業只能向推薦銀行和一家評級機構委托參評”。業內人士分析，此舉是“防止同業間的惡性競爭，避免同一企業出現不同評級的尷尬情況”。

　　根據人民銀行上海分行的統計，2003年，該行認可的5家評級機構對2136家企業進行了評級。貸款企業評級也成為當地資信評級機構最穩定的收入來源。上海一評級公司負責人透露，貸款評級業務占其年收入的80%。

　　另據聯合資信評估有限公司(下稱“聯合”)的統計，開展信貸企業評級的地區“主要是上海、福州、深圳、廈門、寧波、天津、江蘇、武漢等地，評級機構包括中誠信、大公、上海遠東資信評估公司(下稱“遠東”)、新世紀、聯合資信、鵬元資信評估有限公司(下稱“鵬元”)、廈門資信、寧波資信、江蘇遠東等”。

　　國內評級公司另外一塊評級收入來自相對“市場化”的債券評級。目前具備債券評級資格的評級公司有5家——中誠信、聯合、大公、遠東和新世紀，構成中國評級業的“五大”。據北京一評級公司的負責人透露，目前每筆評級費用最低為10萬元左右，最高也不過30、40萬元。

　　此外，評級的結果似乎更尷尬。根據記者的不完全的統計，從1999年以來，50家發債企業中，只有兩家未獲3A評級：分別是1999年發行的江蘇高速債，被評為AA＋，和2003年發行的12個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所屬企業債券，被評為AA。上海一評級公司老總戲言：對企業債券進行評級是“評級公司求企業”。

　　與銀行的“血源關系”？

　　國內評級公司大多與當地人民銀行或者商業銀行有著割不斷的“血親”關系，這在國外評級機構是難以想象的。

　　1987年人民銀行《企業債券管理暫行條例》出臺，中國資信評級機構始領出生證。1988年3月，原中國人民銀行上海市分行和上海社會科學院合作，建立了中國第一家專業資信評估公司——上海遠東資信評估有限公司。

　　成立于1993年3月的深圳市資信評估公司(后更名為“鵬元資信評估有限公司”)，就是由工、農、中、建、交通、招商、廣發、深發展、中信實業、商業銀行和深國投等11家金融機構共同出資設立的。

　　而號稱“國內老大”的中國誠信信用管理有限公司(下稱“中誠信信用”)，其前身為設立于1992年10月8日的中國誠信證券評估有限公司。該公司主要股東中，中國東方資產管理公司和中國信達資產管理公司赫然在列。有一位了解中誠信信用變遷歷史的業內人士稱，“中國誠信證券評估成立時，建設銀行的建行信托曾是股東之一，信達估計就獲得了這部分股份。”對于東方資產管理公司的股權，該人士認為“可能和中行信托有關”。不過，上述判斷未獲相關股東的正面證實。

　　另據記者了解，上海本地的兩家評級公司——遠東和新世紀，其股東中都可見原人民銀行的影子。據知情人士稱，遠東的第二大股東——上海滬銀信息咨詢中心，就是原人民銀行“三產”剝離后成立的公司。上海滬銀信息咨詢中心后更名為眾銀經濟信息咨詢有限公司，持有遠東16.67%的股份。

　　而1992年7月成立的上海新世紀的股東中，中國金融教育發展基金會持有15%的股份。

　　除了身世淵源之外，中國評級行業形成“五大”格局，與人行的一紙公文有關。

　　1997年12月16日，原中國人民銀行下發銀發(1997)547號文，認證中國誠信證券評估有限公司、大公國際資信評估有限責任公司、深圳市資信評估公司、云南資信評估事務所、長城資信評估有限公司、上海遠東資信評估公司、上海新世紀投資服務公司、遼寧省資信評估公司、福建省資信評級委員會等九家機構具有對企業債券進行評級的資格。這亦是權威機構對資信評估企業資格的惟一一次認證。

　　頂著人民銀行的金字招牌，這九家評級公司曾度過一段幸福時光。據上海評級業的圈內人士介紹，單筆貸款企業評級的費用位于5000到3萬之間。但是，評級機構并不能獨享全部的收入——其中一部分需要和參加初評的金融機構分帳，另外一部分則會以管理費的方式上繳到當地人民銀行的賬上。而上海的消息人士稱，“明年(2004年)商業銀行準備讓利5%給評級公司”。

　　五大機構潛規則

　　人民銀行上海分行主管評級機構的顧銘德副處長認為：“債券市場和利率沒有市場化，是導致1993年以來，評級機構發展遲滯的主要原因。”

　　20世紀90年代初期，評級公司主要的業務是對企業債和企業發行的融資券進行評級。聯合資信的副總經理邵立強介紹，當時企業每次發債的數量都比較小，單筆發行超過1個億比較少見。但發行企業眾多，評級公司的日子比較好過。在鼎盛時期，全國各地建立的資信評級多達90多家。

　　不過，幸福時光并沒有持續太長。由于企業債發行混亂，“利率高、涉及面廣、發行量大等問題相當嚴重，”部分地區出現的違約情況引起了監管層注意。

　　1993年4月11日，國務院下發《關于堅決制止亂集資和加強債券發行管理的通知》，并下7條嚴令進行規范。隨后的1993年8月2日，國務院頒布《企業債券管理條例》，企業債的發行轉入低潮。

　　邵立強回憶，1994年到1996年，企業債都發行較少。1997年和1998年又有所恢復。上海一評級公司老總也坦言，“1995年-1998年該公司非常艱難，直到1999年開始貸款企業的評級。”

　　1999年，企業債券發行體制發生重大變化，發行權利上收計委(現為國家發改委)，實現嚴格的審批制度，債券利率由人民銀行確定，發債企業還需要銀行機構作為擔保人。

　　體制變化后的2000年，企業債幾乎沒有發行。此后，發行逐漸恢復，但企業家數的顯著減少，評級公司之間的競爭激烈，市場主要由中誠信、大公和聯合三家瓜分，2002年三家的市場份額(按照家數)分別為38%、21%和41%。

　　除企業債外，1997年3月，《可轉換公司債券管理暫行辦法》頒布，可轉換債券評級可以自愿選擇評級。目前，超過80%的上市公司可轉債都進行了評級。

　　2003年6月中國保監會發布《保險公司投資企業債券管理暫行辦法》，允許保險公司可以投資于被認可的評級公司所評估、評級在A或者以上的公司債券。而被保監會先后認可的仍然為“五大”。

　　8月29日，證監會公布《證券公司發債管理條例》。對券商評級成為2003年評級公司最豐盛的大蛋糕。圈內人士透露，目前中誠信、聯合和上海遠東三家，“每家都完成了10多家”。記者了解，中誠信囊括中信證券、光大證券、銀河證券等，而遠東則席卷了上海本地的主要券商。

　　值得一提的是，證監會要求對券商的評級應該區分擔保和非擔保兩個不同的情況，此令一出，五大評級機構輕易打出“AAA財務評級”時將會慎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