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歷時半月走完日本力主的“安納線”

　　俄石油管道應通往大慶

　　本報記者 石丁

　　12月16日，正在日本訪問的俄羅斯總理卡西亞諾夫與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簽署《共同聲明》，首次在正式文件上提及修建太平洋石油管道的重要性。俄日的《共同聲明》再一次引起了人們對石油管道走向的關注。為了實地了解管線情況，記者近日專程從西伯利亞小城安加爾斯克出發，沿日本力主的“安納線”自西向東進行了一次實地采訪。

　　日本人志在必得

　　安加爾斯克是一座僅有3萬多居民的西伯利亞小鎮，位于俄羅斯工業重鎮伊爾庫茨克以北約60公里。在很多中國人的印象里，安加爾斯克應該是一座類似中國大慶的油田城市，其實這里并不出產石油，并且距離盛產石油的秋明油田還有2000多公里，但這里卻是俄羅斯著名的石油化工基地，擁有全俄第五大石化企業———尤科斯集團下屬的安加爾斯克石油化工股份公司。小城也正是靠著石油化工帶來的豐厚收入獲得了經濟繁榮，無論是城市建設，還是居民收入都在東西伯利亞地區顯得很突出。

　　20世紀60年代，原蘇聯鋪設了一條從秋明油田到安加爾斯克年設計通過能力為5000萬噸的東部石油管道。12月5日，冒著零下35攝氏度的嚴寒，記者來到了位于安加爾斯克城郊的俄國家管道運輸公司所在地。公司大門口豎著一塊藍色紀念牌，用俄文寫著一行醒目的文字：東部石油管道終點。這里就是未來石油管道的起點，然而滾滾的石油最終將流向大慶還是納霍德卡還是一個未知數。

　　順著“安納線”，經過半個月的長途跋涉，記者終于來到了此次遠東之行的終點———納霍德卡。納霍德卡是世界上著名的天然深水不凍港，位于俄羅斯遠東地區最大的城市海參崴以北約180公里，東臨日本海，是俄羅斯最重要的港口之一，運輸的貨物占俄羅斯進出口貨物總量的40%。站在山頂的觀景臺俯瞰納霍德卡港，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妙，平緩綿延的海岸線在這里突然變得曲折，形成了許多海灣。這些海灣深入到大陸腹地，不受海風襲擾，平均水深12—20米，形成一個個不可多得的天然良港。納霍德卡市共轄有4個大型專業港口，其中由日本協助建成的東方港貨物總吞吐量超過了1200萬噸。東方港距離納霍德卡市區有18公里，如果最終石油管道走向納霍德卡，這里將是管道的終點。日本人已經簽約租用東方港49年，目前正在大興土木建設一座可以裝卸700萬噸石油的碼頭，預計將在2006年投入使用，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式。

　　中國方向才是最現實選擇

　　目前俄羅斯石油管網建設大多在西部，主要面向歐洲出口，造成了出口市場的單一化，因此俄羅斯正大力推行石油出口多元化基本政策，修建通往東方的石油管道是它的主要措施之一。近年來在西部石油管網建設、改造過程中俄羅斯吃過一些受制于人的虧，因此在設計東方石油管道的過程中，俄羅斯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盡量避免管道經過其他國家，而“安納線”符合這一原則，因此許多俄經濟學家強調從俄羅斯的長遠利益來看，管道通向納霍德卡強于通向大慶。但是也有許多俄羅斯專家認為，通往中國大慶對俄羅斯來說是最現實的選擇。

　　俄羅斯著名經濟學家、俄經濟發展與貿易部遠東研究院市場研究所所長扎烏薩耶夫教授告訴記者，“安納線”的建設成本是俄羅斯難以承受的，目前“安納線”預期投資50億美元，可是根據多年來俄羅斯大型項目建設經驗推算遠不止這個數，比如俄羅斯貝阿鐵路設計預算30億盧布，結果最后花了130億盧布。根據扎烏薩耶夫教授的保守估計，“安納線”最后工程造價可能會漲到80億美元。

　　至于日本許諾的巨額投資，扎烏薩耶夫教授表示，真正可以落實的只有幾億美元，遠不像外界聲稱的70億美元，因為這些投資來自日本民間企業而不是政府，在俄遠東地區投資環境不理想的條件下，精明的日本商人們是不會用如此之多的美元來進行賭博的。

　　從石油管道效益來講，“安納線”的盈虧平衡點是每年輸油5000萬噸，但是在東西伯利亞石油資源未得到大規模開發前，5000萬噸實際上是不可能達到的。東西伯利亞的油田位于高寒區，開采成本極高，投入可以說是天文數字，僅開發薩哈共和國境內油田并建設相關管道網絡就需至少150億美元，俄羅斯根本沒有能力進行開發，而日本目前正在集中精力對薩哈林島的油田進行開發，預計將投入數百億美元，再投資開發東西伯利亞油田也力不從心，加之除日本外，中國、韓國、美國等亞太地區石油消費大國均未承諾將來從納霍德卡進口石油，這加劇了俄對“安納線”管道虧本的擔心。

　　此外，“安大線”是中俄兩國首腦正式簽署協議確定的，俄要撕毀協議不但使本國的商業信譽遭受損失，而且很可能對兩國的政治經濟關系也造成重大影響。因此扎烏薩耶夫教授認為，俄方無論如何也要保證石油管道通往大慶。對于俄羅斯而言，采用“安納線”，但是先修通往大慶的支線，將來再把管道修到納霍德卡是最佳選擇。

　　管道問題為何久拖不決

　　俄羅斯的石油公司，尤其是對華石油出口大戶尤科斯公司對鋪設管道可以說望眼欲穿。2003年尤科斯公司計劃從安加爾斯克向中國出口360萬噸石油，在沒有管道的情況下，這些石油只能通過鐵路運往中國，而通過鐵路向中國運輸石油的成本是管道運輸的8倍，幾乎達到原油價格的40%，這讓尤科斯感到難以承受。為早日讓管道開工，尤科斯公司正積極對“安大線”方案進行修改。

　　關于“安大線”與“安納線”之爭何時能夠畫上句號，目前俄各界普遍的看法是在明年總統選舉結果出來之前不會有定論，其原因有二，首先是普京在這一問題上面臨著來自俄國內的各種巨大壓力，因此不愿過早作出決定，以免對明年連任造成影響。對于普京來說，執行中俄兩國關于“安大線”協議的最大反對聲音來自遠東地區。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副主席列維塔爾副博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石油管道對遠東地區來說至關重要，因為它的建設將有力拉動整個遠東地區的經濟發展，因此幾乎所有“安納線”途經地區的領導人都支持“安納線”方案。將遠東地區作為根據地的俄自由民主黨主席日里諾夫斯基也是“安納線”方案的堅定支持者。在此次杜馬選舉中，自由民主黨一躍成為杜馬中第三大黨，日里諾夫斯基的影響力大增，這些人對明年的總統選舉結果將產生重要的影響，普京在做出決策時不得不考慮這些人的意見。

　　從另一個方面說，俄方希望通過延長決策時間從中國或者日本方面最大限度地獲得好處。列維塔爾副主席毫不掩飾地告訴記者：“日本不但答應對管道建設貸款，還同意向俄羅斯進行大量投資，中國也不應該只關注管道，對俄羅斯進行投資也是必需的。”

　　未來十幾年內，世界石油需求的增長將主要來自東亞地區。“安大線”、“安納線”之爭已經預示著東亞地區將來可能在能源領域出現惡性競爭的局面，如何解決這一問題，二戰后的歐洲給了我們啟示。歐洲在戰后重建時也曾經面臨著爭奪資源的局面，為此歐洲國家在1952年成立了歐洲煤鋼共同體進行協調，不但解決了競爭問題，還為將來的歐洲一體化奠定了基礎。東亞國家應當向戰后的歐洲學習，對資源的開發與分配進行合理規劃。▲

　　《環球時報》(2003年12月22日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