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陳言

　　本來應是主角的日本苦衷有二:一是外部受制于歐美,二是內部不能不顧及日本農業問題。

　　日本經濟在亞洲首屈一指,但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既不愿意積極推動建設亞洲自由貿易 區,又害怕別的國家如中國成了主角，矛盾的小泉開始大玩深沉。

　　10月20日12時50分,泰國首都曼谷,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在遲到20分鐘后,來到胡錦濤總書記下榻的飯店,開始了兩國首腦的會談。遲到使小泉很尷尬,面部的微笑不能遮蓋他內心的緊張。

　　在12天前的10月8日,印尼巴厘島,小泉剛剛和溫家寶總理見過面。在會談完了以后,他向日本記者吹風時說到了靖國神社。雖然溫總理說的“以史為鑒、面向未來”的話語依然還在耳邊,但小泉說今后也將每年參拜靖國神社。他認為這“對今后的日中友好不會成為障礙”。其后中國外交部新聞發布人章啟月對小泉的表態感到“費解”。

　　很顯然此次小泉在曼谷的時光并不快樂，他一直最不愿意談的就是自由貿易區(FTA)問題,但日本又不能不出席APEC會議。該和美國談的問題,已經在東京和布什談過了,該為大選而扯下臉面的墨西哥FTA問題也處理完了,但還要來曼谷面對中國與東盟。

　　FTA主角？

　　事實上，日本的智囊群體對FTA的態度是相當積極的。看到歐盟、北美的舉措,不少學者立即主張建立亞洲自由貿易區域。為此在日本大阪府開了一個亞洲FTA討論會。

　　倫敦大學名譽教授森島通夫在討論會上鼓吹在亞洲建立“新干線共同體”。他主張用高速鐵路把整個亞洲大陸聯成一體,由此而建立一個新的貿易體制。這大概是向中國出口高速鐵路(新干線)技術的有關消息炒得太熱烈,讓學者也受到了影響。聽眾聽得津津有味。

　　大阪市立大學經濟研究所所長中川信義站起來反駁了森島通夫的觀點。中川主張在亞洲建立“IT(信息技術)共同體”。他認為,歐盟(EU)是在歐洲經濟共同體(EEC)、歐洲煤炭鋼鐵共同體(ECSC)及歐洲核能共同體(EURATONM)這三個共同體之上,通過聚合建立起來的。“我們已經處在IT時代,通過IT就能把各個國家聯合起來,就能建設一個新形式的共同體。”中川立即迎來了聽眾的掌聲。

　　臺上臺下的討論開始后,有聽眾提出,不靠產業,而是通過新干線、IT是否真的能把亞洲聯合在一起?在大阪的討論會讓學者與聽眾達成的共識是：亞洲能團結一致,其經濟實力、經濟發展的延續時間都會遠遠地超過歐美。

　　世界銀行《世界發展報告2003》指出,從人口上看,亞洲是歐洲的5倍,是北美的4倍多。從購買力平價上看,亞洲也比歐洲、北美高。

　　早稻田大學現代中國綜合研究所所長谷口誠認為,過去世界經濟以日、美、歐為三大支柱,“但是由于長期經濟不景氣,(日本)已經不能靠自己的力量來維持其地位了。”

　　隨著世界經濟的一體化,舊的三大支柱已經變化。歐洲以EU的形式,美國用NAFTA的方法維持著支柱作用,日本則依舊沉浸在往日繁榮的舊夢中。谷口說:“日本不僅要重視對美關系,強化對歐關系,更應該努力深化與東亞近鄰各國的關系,把東亞當成為新三大支柱中的一部分。”

　　不過請注意，日本人所說的FTA骨子里有一個前提是，FTA要以日本為主角，絕對不能容忍中國或其他國家、組織成為FTA的首領。

　　小泉知道,在創建亞洲自由貿易體制上,中國的態度非常積極。在2001年及2002年的博鰲論壇上,在東盟首腦會議上,中國政府都明確地提出了具體方案。“但日本的反應非常冷淡,大多數日本人認為那不過是中國對東盟說的一句好話而已,是不可能實現的。”谷口評價日本的反應時說。

　　事實上，中國腳踏實地地在與東盟談自由貿易問題。2002年11月與東盟簽署了一攬子經濟合作協定,與東盟建立自由貿易區域的談判也進展迅速,2004年將提前實現特定農產品的進出口自由化。在中日韓三國的自由貿易區域建設上，2003年1月,朱基總理曾提出在經濟貿易、信息通訊、環境保護、人才培育、文化和教育五個方面,締結中日韓自由貿易協定。但小泉認為中國剛剛加盟WTO,和中國締結這樣的協定為時尚早,態度十分謹慎。

　　2003年2月25日,盧武鉉就任韓國總統。盧武鉉在就職演說上開門見山地提出,在21世紀建立韓中日共同體。小泉是參加盧總統就任儀式的惟一的一個國家首腦,但對盧總統的提議未置可否。日本外務省也認為盧武鉉提倡的東北亞共同體不過是一場虛幻,同樣沒有重視。

　　小泉的內外困局

　　小泉之所以沒有對亞洲FTA表現出多少熱情,原因有兩個:一是外部受制于歐美,二是內部不能不顧及日本農業問題。

　　雖然日本學界,與中韓兩國建立亞洲自由貿易區域的熱情很高,但小泉執行的還是明治維新以來日本政府一直堅持的“脫亞入歐”國策。日本自認為它是個歐洲國家,日本也的確是一個能參加先進國首腦會議(G8)的大國。日本最基本的政治、經濟模式都在向歐洲看齊,并沒有把亞洲看得有多么重要。

　　從貿易額上看，2001年日本的對美貿易占了日本貿易總額中的24%，EU為14%,這些是日本的大宗。其次才是中國15%(含香港)、東盟14%、韓國6%。其實中國、東盟、韓國所占的份額加起來能達到35%，超過了美國,已接近歐美的總和38%，但小泉好像沒有認真計算亞洲整體的數字。

　　農業問題是讓日本在自由貿易方面裹足不前的一個重要原因。日本和新加坡有FTA協定,和韓國的FTA協定有可能在2004年完成。新、韓都不是農業國家。而日本和墨西哥的FTA談判最終不歡而散,原因就在農業問題上。墨西哥市場不僅是日本重要的出口市場,而且是向美國市場出口的生產據點,不盡快與墨西哥簽訂自由貿易區協定,日本與美國、歐盟拉開的距離將越來越大。但是如果簽訂了協定,墨西哥的豬肉、橘子就會大量進入日本,這是日本不愿意看到的。

　　雖然日本因為沒有協議會損失巨大,但在11月大選前期,保護日本農業的政治意義高于一切。和中國、東盟談FTA,農業上的“麻煩”要遠比墨西哥大。日本記者橫堀克己在談到日墨談判時對《經濟》說:“不是協定不好,是和墨西哥談判的時機太不好了。”《朝日新聞》在10月19日的社論中指出:“從墨西哥談判中看到的日本姿態,肯定會讓APEC發展中國家失望。”(請見《經濟》月刊雜志1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