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鐘偉

　　中俄間的歷史充滿了血雨腥風和背信棄義，俄日至今仍有領土爭端，俄美之間更不清楚是惺惺相惜還是你死我活。中國不能不考慮俄羅斯原油的重要性，但也不能不考慮重要性背后的不確定性。目前看來，無可奈何的補救方案大約是中哈(哈薩克斯坦)之間加強能源合作，中俄之間如果管線不成，暫時依賴昂貴的鐵路運輸也許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方案。

　　中國原油的需求始終是持續膨脹的，依據能源所“西部可持續能源發展戰略”的研究估算，2010和2020年中國原油需求分別為2.96億噸和3.90噸；科技部“中國后續能源發展戰略研究”對中國2010年和2020年的石油需求預測則為2.80億噸和3.60噸。此外，中石油預測2010、2015和2020年中國原油需求分別為3.10億噸、3.5億噸和4億噸；中石化同步進行的預測結果則分別為3.20億噸、3.8億噸和4.3億噸。縱觀國際能源組織和國內十幾個中長期戰略規劃，中國原油年產量到2020年至多也就能達到2億噸的規模。因此保守而言，在2010和2020年，中國需要進口原油大致為1.5億噸和2億噸。

　　到哪里才能解決這么多的原油，保障中國經濟的引擎動力充沛？不是塔里木，那里中石油和中石化正在劃著同心圓競相勘探開采，但不幸的是，這個盆地象摔碎的油盆，油氣分布零散不堪，目前年油氣生產折合當量不過在1000萬噸左右，并且到東南沿海的運輸成本至少在5-6美元/桶。因此，中國石油的生命線必須延伸到國境外。目前中國原油進口來源地區及份額大致為：中東地區60%，非洲地區20%，亞太地區14%，歐洲中亞地區6%。依據目前的格局發展下去，到2020年中國從中東地區進口的石油數量將占進口石油總量的80%。有美國學者明確指出，“目前中國海軍還不能夠確保海上能源交通線的安全，過分依賴中東和非洲地區的石油和單一的海上運輸路線，將使得中國石油進口的脆弱性比較明顯。”

　　正是基于這樣的背景，中俄之間的安大線命運才格外地引人注目。

　　中俄之間的安大線雛形最早是由俄方提出的，當時俄羅斯經濟形勢嚴峻，急于打開國際能源市場，向中方提出了修建一條從西伯利亞到中國東北地區的輸油管線的設想。1994年雙方簽署了備忘錄，1996年該項目被納入兩國關于能源合作協議中。2001年9月該管線規劃已經大致完成。假設安大線能順利實施，那么該項目總投資約為25億美元(俄方投資約17億美元)，工程于2005年首期建成，于2010年二期建成，將在25年內總計向中國輸送原油7億噸，每年大約可供給中國原油接近3000萬噸，總價值約1500億美元。

　　本來此線有望在2003年年初動工，但2003年1月，俄日簽署了能源合作計劃，日方提交的修建安納線的建議使得安大線的命運象迷霧一樣不清晰。日本堅持的“安納線”方案管線長度3765公里，項目耗資50億美元，建成后俄羅斯每年可向日本輸油4000萬噸。不僅管線長并且沿線地質條件相當惡劣。2003年3月，俄提出折中方案，分別建設通往中日的兩條支線，通往中方的支線將優先開工。但俄羅斯的原油生產并不能同時保障安大、安納兩條線的供給，因此雙線方案并不能解決中日對原油的需求。2003年6月，日本再出高價，表示如俄同意優先修建安納線，日將提供75億美元的資金，協助俄開發東西伯利亞新油田。2003年9月，俄羅斯自然資源部以環保評估為理由，介入到安大、安納線的爭執中來，如果環境評估不利，很可能導致俄遠東輸油管線計劃的擱淺甚至流產。

　　盡管安大線也不能完全解決中國的石油需求問題，但至少是舒緩了燃眉之急。遺憾的是這條線的命運如此多舛！其中的教訓是良多的，一是如果當時中方選擇了合適和有影響力的俄方石油勘探開發企業，那么安大線的進展就會相對順利得多，目前看來，盡管尤克斯公司進一步合并了西伯利亞石油公司，但俄官員們更關注“國家利益”；二是如果從1994年開始，中方進行較為果斷和積極的項目推進，包括前期投資努力，那么情況也可能非常不一樣，而今，中方對安大線的出價，已經是有日本方面的投資承諾作為強烈的參照系了！不過換一個角度，俄羅斯政府在其原油資源方面的戰略，以及相應的戰略取舍才是決定性的。在爭奪俄羅斯油氣資源方面，很可能最后整個亞洲都是輸家，急于融入歐洲的俄羅斯肯定更愿意將石油資源作為“入歐”的敲門磚。

　　此外，我們還不得不承認，中國石油的生命線，牽動的并不僅僅是中國人的神經。美國同樣關注著石油，從2001年美國的新能源政策以及隨后蘭德公司對中國的能源戰略評估報告來看，美國十分關注中國原油進口大增對全球石油市場的深遠沖擊。在20世紀的最后十年，美國石油產量從4.29億噸下降到3.54億噸，而同期石油消費則從7.95億噸上升到8.83億噸，大幅增加和保障海外石油供給，顯然將是美國石油政策的中心目標。中俄的安大線、日俄的安納線廣為人知，其實美俄之間也有一條管線計劃，即美國提出的“安摩線”，管線長度2500-3600公里，項目耗資34-45億美元，建成后，俄羅斯五大石油公司承諾的輸油能力為每年1.4億噸。

　　除了中日美三國高度關注石油，并且在俄羅斯展開直接競爭外，目前能源消費增長最快的整個亞太地區都普遍渴望著石油，在20世紀的最后十年間，該地區能源產量在世界生產總量中只增長了0.5%，但其消費總量卻從19.9%猛升到26 .9%，中國、印度日益成為亞太地區石油生產和消費大國，加上原有的日本和韓國，整個亞洲經濟體都將為自身的石油安全而焦慮不安。中國石油生命安全線周圍，遍布著虎視眈眈的競爭者。

　　那么中國石油安全的出路在那里？籌碼似乎更在俄方。但是中國自身其實也可以開展一些自救來將能源依賴性減小到最低。一是節能再節能。現在，中國一噸能源與礦產原材料的產出只有808美元，而日本和美國的則是中國的6.3倍和3.4倍。二是要有一個整體性的長期開發戰略規劃，不能僅僅有一些條塊分割、支離破碎的所謂“戰略規劃”。三是要對煤炭資源利用足夠關注，尤其是煤炭液化技術和清潔煤電技術的研發。四是要對非洲、里海和除俄羅斯之外的中亞地區油氣資源予以更充分的關注。五是要有和維系石油生命線相應的軍事尤其是海軍實力。但眼下最有效的，仍然是節能。

　　中國石油安全的出路在那里？一切懸而未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