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朱江邱偉

　　甘肅蘭州報道

　　8月21日下午，蘭州富豪劉恩謙被槍殺后的第四天，其獨子劉乃暢接受了本報記者的獨家專訪。

　　劉乃暢顯然還沒有從陣痛中完全恢復過來，在與記者的對話中聲音低沉，語調含悲。陪同接受采訪的，有公司副總經理鄭敏峰、總經理助理李向群以及經營公司經理孫玉琦等。

　　一個富翁的意外死亡

　　劉恩謙不是等閑之輩。這位蘭州地產界“教父”級人物的正式身份為：甘肅長青置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長青置業)法定代表人、董事長。當地人士透露，劉生前雖有億萬身家，但其人一向喜歡深居簡出，低調行事，并不為外人所熟知。

　　8月17日下午3時50分許，劉恩謙遭遇血光之災——在自己的居所被人持槍殺死。

　　據蘭州市公安局指定的媒體披露：在聽到刺耳槍聲后，“該區居民意識到有重大案件發生，便急忙撥打110報了警”，“接到報警后，省公安廳副廳長、市公安局局長姚遠親自帶領市局副局長及刑警隊、巡警、交警和分局騎警立即趕赴現場，將現場戒嚴”。記者注意到，蘭州市公安局離劉恩謙所在的長青大廈僅隔一街，用不到3分鐘就可以趕到案發地。

　　行兇后的兇手未能遁逃，被層層包圍。劉恩謙妻子的二妹妹和三妹夫就在兇殺現場，之后兇手向三妹夫開了一槍，打傷二妹妹的胳膊后，將其挾持為人質。從此兇手開始了和警方長達4小時的對峙。

　　據目擊證人、長青置業的副總經理鄭敏峰稱，當他認識到發生槍案的時候，警方已經到達，他同警方交涉，希望能盡快制服歹徒，以換取兩名傷者的治療時間，但警方認為人質的保護更為重要，故一直對峙，其間姚遠曾在兇案發生的對面樓層和兇手展開了直接對話。

　　鄭敏峰說，當兇手認識到自己無法逃脫時，決定飲彈自盡。在這之前，兇手打電話要求他的妻子前來，以安排他的后事。稍后，兇手的妻子在其姐姐的陪同下到達現場，兇手和他的妻子通了電話。電話的一端，兇手的妻子痛哭流涕。

　　后事安排完畢后，晚8時許，兇手用手槍向自己的左腦扣動了扳機。傷者被送往醫院后，劉恩謙和兇手被宣布醫治無效死亡。警方當場繳獲手槍一支，子彈5發。

　　本報記者掌握的資料顯示，劉恩謙出生于1947年，原籍河北涿縣，但從小在蘭州長大。1969后的18年間，劉恩謙供職于中國石油化工供銷總公司西北分公司。1988年，劉恩謙停薪留職，進入甘肅省建筑公司承接工程建筑。

　　在此期間，劉恩謙一度下海南闖蕩，據當地知情人士透露，劉在海南有相當的收獲。1992年，劉恩謙成立長青房地產開發公司，在之后的幾年間，劉恩謙邁上了億萬資產的富豪之路。

　　公司高層介紹，截至2003年，長青置業已經發展成為一家以房地產開發為龍頭，以組織實施建筑安裝工程為支柱，以裝飾裝修工程為輔業，以物業管理為保證，同時涉足汽車銷售、汽車維修、餐飲娛樂等行業的多元化經營的民營企業。

　　目前，甘肅長青置業發展有限公司共由七大經濟實體組成，分別為蘭州長青房地產開發公司、蘭州長青建筑安裝工程公司、蘭州恒偉裝飾工程有限責任公司、蘭州長青物業管理有限公司、上海大眾汽車長青特約維修站、甘肅長青汽車銷售公司、蘭州亞歐餐飲娛樂有限公司。當地政府提供的資料顯示，長青置業“資產逾2億元”。

　　長青置業資產之謎

　　以長青置業為龍頭，劉恩謙實際控制著7家經濟實體，產業涉及房地產、汽車特約銷售和特約維修以及餐飲娛樂，參股上市公司祁連山(600720)，目前持有637.29萬股法人股，為祁連山第三大股東。劉恩謙亦投資于教育，與蘭州商學院合作開辦了“公辦民助”性質的二級學院長青學院。

　　長青置業是劉恩謙最主要經營的企業。據蘭州市建委開發處劉處長介紹，長青置業在蘭州當地數百家房地產開發公司中，資產和規模應該屬于中上等，“至少排在前7、8名。”

　　長青置業在2001年增資擴股，注冊資本金增加到3000萬元，股東單位為5家，其中王云芳出資2064萬元，長青房地產開發公司558萬元，長青建筑安裝公司108萬元，上海大眾長青特約維修站234萬元，恒偉裝飾工程有限公司出資36萬元。

　　其中王云芳為劉恩謙妻子，除恒偉公司外，另三家股東單位為劉恩謙個人控制的企業。

　　據李向群介紹，在劉恩謙旗下眾多企業中，大都規模較小，公司主要業務還是集中在房地產開發這一塊，這些公司之間以長青置業為主，形成一個相互參股的企業群體。因此，長青置業的資產規模和經營狀況，基本反映了劉恩謙生前個人資產和財富狀況。

　　他接著指出，目前長青置業的資產總額大致在1.2億元左右，其中銀行貸款1300萬元，應付賬款在800萬元左右。公司的凈資產大約為1億元。

　　而此間有人士指出，長青置業的資產總額至少有2億元。但李向群否定了這一說法，他認為長青置業一直奉行穩健發展的原則，資產擴張速度不是很快，外界的種種說法只是猜測。“還有人說我們的資產已經達到了3億元，但那都不足信。”長青置業總經理助理孫玉琦補充說。

　　2001年8月13日，甘肅中山會計師事務所為長青置業出具的驗資報告揭示了長青置業資產規模的另一個版本。該報告指出：“截至2001年8月，長青置業資產總額為7587萬元，負債4365萬元，其中流動負債4365萬元。”照此推算，截至2001年8月，長青置業的凈資產規模應該在3200萬元左右。該報告還顯示，截至2000年底，長青置業資產總額5840萬元，凈資產1930萬元。

　　8月22日，記者就長青置業的貸款問題，詢問了當地幾家主要商業銀行，但各方均守口如瓶，不給予明確答復。

　　兇手之謎

　　8月21日上午，記者采訪了負責偵破此案的蘭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黃副隊長。他告訴記者，此“案件重大、復雜，正在進一步偵破之中”。在市公安局新聞處，鄭法憲處長亦稱“無可奉告”。據悉，從省公安廳到市公安局已經對此案形成了專案組集中偵破。長青置業的高層們稱，公安部的專家也來過，8月21日剛走。

　　當記者去蘭州市工商局要求查驗長青置業的資料時，也被告知“上面下了通知，說案情復雜，暫不提供查詢”。

　　而對于兇手的來歷，有關部門在案發后一直三緘其口，而此時民間關于某縣檢察官殺害了劉恩謙的說法卻不脛而走。

　　8月22日，甘肅檢察院和武都縣人民政府出面對社會傳言進行澄清。他們指出，導致劉恩謙等一死兩傷的“8·１7”案件的行兇者杜堯峰，1993年以前在武都縣檢察院工作，但由于工作表現差，長期脫崗。根據檢察院機關的有關規定和紀律，武都縣檢察院報告縣政府，要求將杜堯峰清理出檢察隊伍。1995年2月，武都縣政府以武政發(1995)8號文件正式決定將杜堯峰調出檢察院分配到縣土地管理局工作，同年3月，武都縣人大常委會決定免去杜堯峰的檢察員職務，后杜堯峰拒不到新的單位報到，一直混跡社會。

　　據現場目擊者稱，杜堯峰在死前曾經聲稱他與蘭州前兩年發生的兩起持槍殺人案件有關。當地人士透露，1999年，甘肅省國稅局局長劉思懿在家中被歹徒槍殺，一同被殺的還有他的妻子和國稅局一名副局長以及一名處長。

　　隨后不久，隴南金礦礦主也被一名不明身份的人槍殺。該兩起案件一時在當地引起轟動，但由于各種原因，至今仍未告破。

　　記者問及黃副隊長時，他告訴記者，上述兩宗案件確有其事。但當記者詢問上述兩宗與劉恩謙被殺案是否有關系時，黃笑答：“你這么一問，至少需要我們工作半年時間。”

　　據省國稅局一位內部人士透露，民間流傳的殺害國稅局局長的兇手，在身高和體形方面，與杜堯峰有點相似。所以，劉恩謙為職業殺手所殺的傳言，在當地頗為流行。

　　但記者了解到的另外一種說法，則稱劉恩謙與杜堯峰以前曾經有經濟上的往來，劉欠杜堯峰14萬元債務，尚未歸還，杜堯峰討債未成，遂鋌而走險。

　　不過以劉的億家身家，區區14萬，不致鬧出人命。據事發現場目擊者稱，案發時曾有爭吵聲和摔東西的聲音，隨后才聽到槍聲。

　　殺人動機

　　記者曾經聯系到蘭州另一劉姓私營企業主。據他介紹，他以前曾經與劉恩謙合伙做過生意，其中長青置業總部長青大廈的開發初期，他曾經任總經理，劉恩謙任副總經理，隨后不久，該私營企業主即與劉恩謙分道揚鑣。另外該私營企業主與劉恩謙合作經營的另一汽車商貿城項目，也未能合作到底。據他的屬下稱，劉恩謙在與別人合作做生意時，有時會出現不給別人分錢的現象。

　　不過，仇殺的說法遭到長青方面人士的否認。

　　劉乃暢稱，他的父親關系簡單，想不出有仇人，他稱他的父親每天都要陪他的母親到黃河邊散步，從沒有任何保鏢，不害怕任何人。劉乃暢說，他和公司高層從來沒見過杜堯峰這個人，他父親更不會認識杜堯峰，因此，他說，“我至今堅信我的父親是被誤殺的”。

　　北京遠東光華咨詢公司對房地產業頗有研究的分析師羅勇認為，處在中國經濟夾縫中的民營企業家們一直是“名不正言不順，而且缺乏保護”，這次劉恩謙被殺即是又一例證。

　　羅勇稱，中國的民營企業家們喜歡追求絕對的贏，而且整個社會的犯罪成本又太低，他們總喜歡欠錢不還，或者在一些小事上斤斤計較侵害別人的一些小利益，而后果往往是可怕的，導致被侵害人最后鋌而走險，“這在房地產業尤其如此，在西北尤其如此”。

　　據悉，劉乃暢已經接下了其父的擔子，擔任長青置業的掌門人。仍帶一臉稚氣的劉乃暢1975年出生，小學至大學均在蘭州當地就讀。大學畢業后，曾經在蘭州民百和北京一家企業任職，期間曾經在北京一所知名大學做過短暫進修。案發前，劉乃暢控制著由其父親出資的億德實業，并剛剛接手亞歐餐飲娛樂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