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地下錢莊的打擊從來沒有停止過，但它的存在卻依然是公開的秘密，本報記者窮原竟委，力圖找出這種不法勾當盛行的答案

　　國際金融報記者 張春輝 發自北京

　　公安部和國家外匯管理局分別位于北京金融街的東西兩個方向，相距近10公里，兩部

門的相關負責人常常互通往來，商討聯合打擊非法外匯交易活動事宜。

　　最近一次會面之后，外匯局下發文件，部署了在全國范圍內開展整頓和規范外匯市場經濟秩序活動，并提出，要嚴厲打擊外匯非法交易活動，重點打擊外匯非法交易的“黑窩點”和地下錢莊。

　　對地下錢莊的打擊并非始自今日。2002年7月，外匯局和公安部就宣布,打擊地下錢莊是當年下半年中國打擊非法買賣外匯的重點。2001年，類似的要求也被提出過。再遠一些的2000年，外匯局和公安部還聯手重點對5個地區的地下錢莊進行了打擊。

　　地下錢莊的存在卻依然是個公開的秘密———從經濟發達的沿海地區，到邊遠的新疆；從在街頭游逛的“倒匯黃牛”，到部分地區明目張膽地以公司形式經營的職業機構。在溫州，地下錢莊采用的甚至是現代企業管理制度──股份制，并且各家都有明確的放貸對象和勢力范圍，互不交叉。

　　即使在北京，中國銀行北京市分行門外，幾乎每位進出營業大廳的人，都會被問及：要美元嗎？以至于很長時間以來，北京人說起換外幣必提雅寶路，因為中行北京市分行就在這里辦公，其門外馬路上聚集的黃牛，也是全北京最多的。

　　游走在街頭的倒匯黃牛，和其背后的莊主，共同構成地下錢莊的形式之一。此類地下錢莊一般只是倒賣外匯，賺取匯差。近年來，隨著本外幣利差逆轉和人民幣匯率保持穩定，大大弱化了資本原有的投機套利和非法套匯的動機。過去長期存在的旅游外匯流失和居民個人爭購爭持外匯的現象基本改變。同時，外匯局采取疏堵并舉的方式，一方面堅決打擊，另一方面，積極拓寬居民個人購匯渠道，調整銀行掛牌價格，使得黑市買賣價格與銀行掛牌價接近，有時甚至低于銀行的現匯收購價。現在，此類非法活動有所收斂，出現了逐步萎縮的可喜局面。

　　近年來逐漸被弱化的，還有另外一種地下錢莊：非法集資或發放高利貸的地下錢莊。地下錢莊的這兩項功能，其實是互為進退的，在國家大規模打擊非法集資之前，地下錢莊非法集資功能表現十分突出，高利貸功能比較弱。非法集資被打壓之后，地下錢莊的高利貸功能就凸現出來。

　　但弱化并非絕跡。在溫州等地的經濟金融活動中，此類地下錢莊甚至占據著相當重要的地位。中國農業銀行溫州市支行曾經作過的調查顯示,約有83.3%的農戶都曾經有過民間借貸活動,溫州市民間借貸的“盤子”占到整個農村資金市場總量的三分之一。

　　導致這種情況出現的最直接原因是：民間借貸有市場需求。在私營經濟比較發達的地方，私營企業主的資金需求特征常常表現為短、頻、快，但風險較高，因而很難得到正規金融機構的支持。在這種前提下，盡管利率較高，有些地下錢莊也有黑勢力的背景，私營企業主也不得不選擇從地下錢莊獲得融資。

　　對此類地下錢莊，也應該采取疏堵結合的方式，而不是一味單純取締。只有這樣，才能標本兼治。從去年年底開始的溫州金融改革，讓我們看到了某種跡象。除了浮動利率試點之外，溫州金融改革的核心還涉及銀行產權改革，即溫州商業銀行可以吸收民間資本入股，樂清、瑞安兩個縣級市可以搞股份制的農村商業銀行，并允許私人參股。

　　然而，無論是以街頭黃牛為塔底、莊主為塔頂的炒賣外匯的非法活動，還是非法集資或發放高利貸的地下錢莊，都并非危害最大的地下錢莊。占據非法外匯買賣最大份額、對中國經濟危害最嚴重的，是為外匯違法犯罪資金流動提供服務的地下錢莊，這里進行的交易，正是近年來人們逐漸關注的洗錢。此類地下錢莊，也是外匯局和公安部聯合打擊的重中之重。

　　由于有此類地下錢莊的出現，近年來外匯黑市的成交量逐漸擴大，交易對象也更加復雜。1999年以前發現的外匯黑市一般都局限在民間交易，金額也在數千元到幾萬元。而近期查處的一些外匯黑市交易窩點，其交易對象已經不在局限于個人，交易額則往往數以千萬至億計。在眾所周知的廈門遠華走私案中，遠華的大部分非法外匯收入，都是通過地下錢莊流往境外的。據報道，1996-1998年，遠華走私收入中的120億元，就是由一家地下錢莊，經由其境外合伙人支付外匯給遠華在香港的機構。從事非法外匯交易的地下錢莊危害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對此類地下錢莊的查處，難度非常大。因為涉及金額巨大，并且是非法交易，此類地下錢莊的組織一般很嚴密，并且耳目眾多，這對公安人員辦案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同時，隨著科技的日益發展，高科技手段，同樣也被運用在地下錢莊的交易中。相關法規的不完善，也讓犯罪分子有可乘之機。

　　在外匯局和公安部相關負責人最近一次會晤中，大家就形成了一個共識：“鑒于當前涉匯違法犯罪手段多樣，辦法隱蔽，交易迅速，尤其是洗錢活動逐漸蔓延，這對我們聯合辦公的工作機制提出了更新更高的要求，因此，我們要加強對新問題進行研究，探索有針對性的解決辦法。”同時提出要“研究和解決有關法律適用問題”，并與有關立法部門進行協商，完善對非法買賣外匯活動的處罰法規。

　　在沒有相關案件披露的情況下，外匯局此次布置打擊地下錢莊的行動，被部分人相信是一種“敲山震虎”的舉動。但值得關注的是，今次打擊行動的背景卻和前幾年完全不同：中國逐漸重視并已經建立起了反洗錢的網絡。人們有理由相信，通過地下錢莊洗錢的涉匯犯罪，在有關部門大力聯手的前提下，最終將被徹底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