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中國經濟充滿信心”(專家談中國與世界經濟)——摩根士丹利首席經濟學家史蒂芬·羅奇答問錄

　　本報記者劉泉

　　中國在世界經濟全球化中的作用和貢獻有目共睹。在事實面前，一切懷疑、誤解和偏

見勢難立足。今天，本報特設《專家談中國與世界經濟》專欄，現將本報獨家報道摩根士丹利首席經濟學家史蒂芬·羅奇先生的專訪作為開篇，并陸續刊發中外專家見解以饗讀者。

　　———編者

　　問：2002年10月17日，您因發表了一份名為《中國因素》的報告，被日美一些經濟界人士認為提出了“中國正在通過商品出口把自身的通貨緊縮轉向全球”的觀點。那么，您是否真的認為，是中國向全球輸出了通貨緊縮？此后，您又發表了一份名為《停止對中國的抨擊》的研究報告，稱中國成了世界經濟低迷問題的替罪羊，您為什么這樣認為？

　　答：我認為指責任何一個國家在通過出口轉移通縮都是錯誤的，除非能夠證明他們為了獲得外國市場份額而故意降價傾銷。經濟學的一個基本原理———相對優勢的原理，認為各國將會根據他們最大的資源優勢而致力于發展某些產品和服務。中國迅速發展的生產基地反映出它的相對優勢在于質優價廉的勞動力。而這都被創紀錄的外國直接投資所推動，因為跨國公司紛紛向中國轉移他們的工廠，以獲得更好的成本效益。作為回報，他們提高了成本效益，而富有的工業化國家的消費者們則獲得價廉物美的產品，從而提高了購買力。許多像美國這樣的低儲蓄國家存在過度消費的問題。為使美國經濟運轉，他們必須通過承受大量經常性項目和貿易赤字來吸引外國資金。美國很幸運，能夠從中國購買低價產品來交換中國的金融資本，否則就必須降低消費者購買力，從其他國家如德國進口高成本的產品。低成本產品進入美國市場將促使國內價格水平降低；但是，相對優勢的原理建議國內生產應該轉移到新的尖端產品，這樣才能有更強的價格杠桿以防止國內經濟出現通縮。

　　否認是人類最強烈的情緒之一，不幸的是，這就常常會讓人們為自己的錯誤而指責別人。就所謂的指責中國對日本通縮的影響來說，日本現在就是這么做的。但是日本的通縮主要是由自己的資產泡沫和運轉不良的銀行系統所造成的。這都和中國沒有任何關系。不幸的是，政客和政策的制訂者們一樣，不愿意承認自己的錯誤，于是他們把這些錯誤歸咎到成功的中國身上。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問：今年2月13日，您向美中貿易全國委員會提交了“2003年預測”報告，在報告中，您是如何看待中國經濟對全球經濟增長的貢獻和影響的？

　　答：中國的經濟還不是很發達，卻以很快的速度持續發展。而且在世界其他國家發展減弱的情況下，中國的發展速度也顯得更快了。這正是2002年所出現的情況。中國只占全球GDP的4%，但是根據我們的估計，中國對世界GDP增長的貢獻僅次于美國，達到17.5%。同樣的，雖然中國只占世界貿易總量的5%，但卻占到出口增長部分的29%。因此，雖然中國的經濟還不是很發達，它卻正在成為世界經濟舞臺上一個越來越重要的角色。

　　問：您認為中國經濟增長對世界經濟而言，是威脅還是機遇？有人說，“中國經濟的繁榮，不是搶了周圍國家的飯碗，而是擴充了它們的爐灶”，您怎么看待這個觀點？

　　答：在過去的幾年中，中國的成功發展舉世矚目。如果它能持續發展，它將為全球經濟的發展提供一個巨大的機會。中國要實現這個潛力必須具備兩個條件。第一，中國應該更加注重由國內需求帶動經濟發展，讓個人消費成為經濟發展的主動力，以尋找一個更加平衡和協調的發展組合。第二，則需要世界其他國家拋開陳舊的對中國的懷疑，看到中國正在發生的令人激動的歷史性變革。中國應該被看成一個機遇而不是威脅。中國增長的出口迫使其他地區提高他們的效率，結果是大家都將會富有。當中國國內需求增長時，她將給世界帶來巨大的市場潛力。

　　問：您曾說，“在世界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一個穩定發展的中國之際，對中國的無端指責沒有任何道理，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對中國的指責。”您為什么這么說？

　　答：這個“替罪羊游戲”是我前面提到的人類最強烈的情緒之一———否認的活生生的體現。當整個世界經濟發展緩慢時，大家開始指責中國這個逆流而上的經濟體，這不公平，我相信這個指責是錯誤的。但是，當世界其他國家經濟困難重重時，大家都否認自己該為此負責。如果否認和指責轉變成貿易沖突時，將導致災難性的保護主義和貿易戰。為了不浪費這個中國奇跡，各個國家應該反省自己的經濟問題，不惜一切代價避免互相指責、貿易戰和保護主義。

　　問：您這已經是第二十一次到訪中國了。那么，您對中國最突出的印象是什么？作為華爾街評論中國經濟問題最權威、最具影響力的經濟學家，您認為中國經濟的未來走向如何？

　　答：中國的改革不斷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不僅是她在過去所取得的成就，還有她對于繼續改革的堅定承諾。堅持改革使中國避免重蹈讓日本和歐洲陷入困境的覆轍。結構性的問題是經濟長期發展的巨大障礙。只要中國堅持改革，我將對她的發展保持樂觀，堅信這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發展故事。中國領導人在討論宏觀風險時所表現出的坦誠，更加使我對中國經濟的管理者充滿信心，對中國經濟在21世紀的蓬勃發展充滿信心。

　　《人民日報海外版》(2003年03月26日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