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時報》專訪中央統戰部經濟局局長曹虹冰：本屆“兩會”代表委員數量均在歷史上首次超過百名；中組部試點調研私營企業主入黨政策；私營企業家參政不能利用政治身份牟取私利

　　本報記者 張立偉

　　“截止到今天(2月20日)下午，非公有制經濟人士當選全國政協委員的共有100名，全國人大代表133名——這只是初步統計，還有待進一步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都超過100名了。”距全國人大、政協“兩會”開幕還有十余天時間，中央統戰部經濟局局長曹虹冰在接受《財經時報》專訪時透露了這樣的數字。

　　一個重要的時間背景是，今年的人大、政協換屆是在中共十六大對非公經濟給予充分肯定后進行的。因此，代表和委員中非公經濟人士安排的比例比較大。“上屆(第九屆)全國政協委員中非公經濟人士共46名，后來增補2名；人大代表48名——這意味著本屆的人數是上屆的一倍。再早一些，第八屆政協非公經濟委員有23名，第七屆第一次出現非公經濟委員，僅有1名。”曹虹冰說。

　　“過去非公經濟人士只能做政協委員；在第九屆，四川新希望集團的劉永好成為第一位也是惟一的政協常委。這次可能增加1-2名非公經濟政協委員做常委。”曹說。

　　在此前各地方的政協和工商聯剛剛完成的換屆中，重慶力帆集團董事長尹明善、浙江傳化集團總裁徐冠巨、貴州神奇制藥集團董事長張芝庭，被選舉為三省市的工商聯會長，其中尹、徐也被選為省政協副主席。

　　代表和委員換屆中的變化固然反映了當前中國非公經濟發展的重要動向。曹虹冰本周四(2月20日)向《財經時報》詳細分析了私營企業主參政議政等一系列熱點問題。

　　從“異己”到建設者

　　《財經時報》：本周一(2月18日)公布的《第五次私營企業抽樣調查報告》顯示，在3258名被調查的私營企業主中有837名共產黨員，其中江澤民“7.1”講話后加入中國共產黨的有16名。聽說北京市提出入黨申請的私營企業主達100多人。

　　中國的非公經濟人士在中共十六大后參政的現象異常活躍。作為一支日益壯大的隊伍，他們的聲音在中國社會越來越引起關注。如何看待私營企業家入黨現象？

　　曹虹冰：江澤民同志“5.13”講話首次表明，私營企業家可以入黨，這說明我們黨在政策上發生重大變化。在此之前，中組部9號文件規定私營企業家不可以入黨。“5.13”講話和十六大報告都肯定私營企業家可以入黨，其意義不在于有多少人入黨，而在于解決了能不能入黨的問題。允許加入中國共產黨是對私營企業家地位認可的標志。過去我們把私營企業家看作社會主義異己的標志，經濟上利用，政治上防備；現在，私營企業家也是社會主義建設的建設者和群眾基礎的一部分。

　　目前中組部在一些地方正在試點，調研私營企業家如何入黨的具體政策。

　　《財經時報》：這是否也意味著中共十六大后各地對待私營企業的態度發生了新的變化？

　　曹虹冰：現在每個省區市都制定了促進非公經濟發展的計劃，地方首腦都意識到非公經濟是推動地方經濟發展的主要力量，是最好的增長點。一些省約請私營企業家前去考察投資環境，一些省長還專門約請私營企業家座談。

　　這兩天，江西、內蒙古的省長和自治區主席要求統戰部幫忙，在“兩會”期間組織參會的私營企業家座談，約請他們到當地去考察。

　　參政不可謀私

　　《財經時報》：對于非公經濟人士參政議政將如何引導？

　　曹虹冰：非公經濟人士成為全國政協委員和人大代表發展這么快，安排這么多，反映了這支隊伍在迅速成長壯大，也表明中國共產黨對私營企業主的看法越來越解放，越來越重視，私營企業的生存環境越來越寬松。

　　中央統戰部也希望為非公經濟人士提供參政議政的舞臺，通過工商聯等主渠道，包括人大，讓他們的政治訴求得到發揮。我們正在制定一項非公經濟人士參政議政的選拔、培養、安排的“五年計劃”；黨外人士也要培養，通過這些代表人士帶動和影響這個階層，在黨的領導下，共同奔小康。

　　現在全國有三個省的工商聯會長由非公經濟人士擔任，下一屆呢？做了會長，能不能做政協副主席？能不能做全國政協副主席？這些都要有計劃地培養。

　　《財經時報》：這些當選的私營企業主，應當如何處理管企業和商會工作的關系？

　　曹虹冰：我們有一個方案：這些參政的私營企業家必須保證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時間處理商會工作；擔任會長期間，企業經營必須交給別人去做，也不能利用自己的政治身份為自己的企業牟取利益，比如要實行財產公示制度。今年我們將通過三個省的試點進行調研和總結，最終完善這些制度。

　　《財經時報》：臺港澳人士和三資企業業主有沒有參政議政的權力？

　　曹虹冰：1991年中央15號文件規定，中華全國工商聯合會的服務對象是個體工商戶、私營企業主、三資企業、部分鄉鎮企業。其中，三資企業包括臺港澳資企業。

　　在新一屆全國工商聯中有三名港澳企業家當選為工商聯副主席，他們也可以進入政協高層。臺灣企業主不允許進入政協，工商聯規定，臺灣企業主最高可當選全國工商聯執委——目前有五名臺灣執委；人大和政協的臺灣組由定居大陸的臺灣籍人士組成。

　　三資企業中具有中國國籍的投資者、經理人等可以參加工商聯，如可口可樂公司中國區總裁陳奇偉當選為本屆工商聯常委，UT斯達康總裁吳鷹因為具有美國國籍而失去工商聯常委的被選舉權。

　　李海倉子繼父業

　　《財經時報》：春節前全國工商聯副主席李海倉被殺，引起海內外輿論普遍關注。您怎樣看這一事件？

　　曹虹冰：目前，李海倉的兒子已經被董事會選舉為海鑫集團的董事長。本來有一種意見，由一直在海鑫集團管理生產的李海倉的三弟擔任董事長，但是李海倉的父親認為應該由李海倉的兒子來繼承父親辛苦創下的家業。最后，董事會選舉他的兒子為新的董事長。

　　李海倉被殺事件震驚全國，成為當時僅次于海灣局勢的熱點新聞。我們組織對網上的反應進行了調查，發現有關的新聞和網民評論多達5000條，但是，正面評價的不到1／10。我們發現，人們對李海倉被殺的關注超出了事件本身，表達了對富人、財富和貧富差距的看法。現在能上網的網民應該大部分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而且是以年輕人為主。這么大比例的對富人的懷疑和仇恨，不能不令我們警醒。

　　《財經時報》：我們這個社會對待富人的態度不太客觀？

　　曹虹冰：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政策落實和政策本身的差距太大。也就是說，觀念還是沒有轉過來。社會都知道私營企業的作用，但是真正做起來還是對他們不放心，不信任。實際上，一些私營企業的負面——比如偷漏稅、假冒偽劣、剝削工人等是事實，但是我們也要看主流。

　　私營企業大浪淘沙，這個隊伍在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后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大批知識分子、干部“下海”以及“海歸”人士加入這個隊伍，正在提高這個階層的素質。現在很多大型私營企業走到這一步，不再是做企業，而是做事業；不再僅僅為了生存和個人掙錢。私營企業的“第一桶金”的來源或許不干凈，這是歷史事實，但是也主要是當時的條件造成的。當初他們在體制外而備受歧視，利用政策漏洞“打擦邊球”、“闖紅燈”，都是存在的。

　　我們的主導思想認為，畢竟已經過去多年，而且目前的私營企業創造的價值主要用于交稅、發展公益事業和投資擴大生產。過去的歷史最好可以不提，如果真追究，可能99％的企業都存在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