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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報記者 余穎
交談人物：胡潤
32歲，英國人，英文名RupertHoogewerf，中文名胡潤，漢語說得極流利。1993年從英國杜倫大學畢業(yè)，1990年在中國人民大學學習中文一年，有7年安達信倫敦和上海工作經
驗，1999年，他推出了一份很粗糙的中國富豪排行榜，而且很順利地找到了買主———美國《福布斯》雜志。他連續(xù)4年為福布斯創(chuàng)制中國百富榜，盡管經歷了一年又一年的質疑，但中國百富榜卻越來越轟動。
交談背景
胡潤，一個一年一度中國大陸富豪“會試”主考官；一個讓大陸富豪“恨愛交加”的人；一個被媒體“狂轟濫炸”在中國出鏡率最高的英國人；一個總愛問“為什么”，對中國充滿好奇的“老外”。
本月8日，胡潤來到廣州，記者連夜與他長談財富話題。
胡潤說他弄這個中國百富榜沒有拿任何富豪一分錢。胡潤說，他的目的并不是讓人去羨慕某個富翁有多少錢。他的目的是讓人了解他們怎么掙到了這么多錢，他的目的是讓更多人了解中國的企業(yè)家，乃至整個中國的民營經濟。
不知廣東富豪為什么火氣大
記者：這是你第四次來廣東。十幾天前中國百富榜公布后，上榜數(shù)最多的廣東富豪對自己上榜很反感、很惱火，甚至稱被你“盯”上算倒霉，這樣的反應是不是在你的預料之中？
胡：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多次。評價有正面有負面，這很正常。今年中國百富榜公布后，我們給很多企業(yè)打過電話，他們說沒問題。其他城市北京、上海、新疆、四川都沒起什么風波，就廣東富豪的情況，我不知道為什么。(聳聳肩)我們依據(jù)的都是公開的信息來源，我們沒有在排行中拿任何錢。福布斯相信我們的獨立性，他們知道在中國做不容易。有的富豪說我沒那么多錢，那他是不是很窮呢？你能告訴我更準確的數(shù)字嗎？他肯定不是窮人。反對的只是少數(shù)的幾個人。福布斯美國400首富排行榜也有反對的。
廣東上榜富豪移民多
記者：你給上榜的廣東富豪評點時，有近一半用了“比較低調”四個字。
胡：是的。還有一點你注意到沒有，廣東上榜富豪前三位張思民、朱保國、王傳福都是移民，他們學歷都不錯，張思民是博士生，朱保國是本科生，王傳福則是碩士生，而且他們都很年輕。他們從哪里移民來的？他們?yōu)槭裁磿趶V東成功？這說明什么？這就是廣東特色。廣東不僅是產生財富英雄的地方，也是吸引財富英雄的地方，你可以幫我分析，明年我可以通過你的資料做得更好。
“胡潤制造”會一直做下去
記者：現(xiàn)在輿論普遍有一種看法，對“胡潤制造”的這個榜大可不必太認真對待。你是不是也希望大家以更平常心態(tài)，或者抱著無可無不可的態(tài)度看排行榜？
胡：排行很平常。我喜歡這個工作，但這不是一個游戲，不是一個Game。你應該知道福布斯在美國的影響力，我們會盡可能客觀、嚴謹。我們有去論壇、找行業(yè)專家、找企業(yè)家、找企業(yè)家競爭對手、找當?shù)赜浾吡私�。當然不可能所有有錢人全找到。如果你一下子能找到所有人，那樣我們下一年就不用做了。(笑)有個故事很有代表性。廣東有一位富豪去年就已經上榜，今年幾次打來電話，對我們很不友好，堅決反對將自己的財富列入2002年度的榜單，理由是覺得自己財富不夠。我們決定尊重本人提供的資料，不將它列入今年的富豪名單。沒想到，9月30日排行榜入圍截止日，我們又接到這位富豪電話：“我到稅務局問過，入榜不會帶來麻煩，我現(xiàn)在就把所有資料發(fā)給你�！备鶕�(jù)他提供的資料，入圍百強綽綽有余。最關鍵的是當?shù)卣С炙习瘛?/p>
(沉默)這個名單我們有耐心做下去，一切在過程中。
人怕出名豬怕壯
記者：我還是不能不問：你覺得為什么富人不愿意上排行榜？
胡：中國人的心理，人怕出名豬怕肥，不，壯。(笑)我突然忘記了我最早在人大學過一個成語，竹子被吹得左倒西歪，但就是不動……怎么說�。�
我們第一年做排行榜沒見到任何富人，第二年見了五六個人，去年見了三分之一左右，今年已經有五六十個。我和劉永好是在中央電視臺“實話實說”見面的，之前劉永好不知道他排第一。如果你真想把企業(yè)做大，上榜對企業(yè)是好事。
中國富翁做房地產的多
記者：不論如何，中國百富榜給了我們一張比較簡單的財富地圖。如果我們把今年的福布斯中國百富榜和美國400首富排行榜作個比較，會發(fā)現(xiàn)什么呢？
胡：美國富翁做軟件的多，中國做房地產的多，英國富翁第一名也是做房地產的，他爺爺?shù)臓敔斮I下了倫敦最好的地。中國百富的所有財富加起來，趕不上美國百富前10名乃至20名當中的任何一個。100名中國富翁中的女性只有陳麗華、楊瀾和何然三個，而福布斯美國400首富排行榜中有11%是女性，美國女富翁為數(shù)不少是富翁的太太、女兒……為什么會這樣，我一個人回答不了。
我通過榜提出來，問題靠你、我、他共同完成。如果把今年的排行榜，和1999年的排行榜比，和美國今年的排行榜比，和美國20年前的排行榜比，你會發(fā)現(xiàn)更多有意思的東西。還沒有人做很透徹的分析。我不要看一個富翁，我要看的是一群人以及他們代表的民營經濟。今年我們排名第50位的財富從在首次發(fā)布中國排行榜的1999年的600萬美元發(fā)展到4200萬美元。今年最后一名的資產折算成人民幣將近7億，去年是4.2億，前年是2億，1999年是5000萬。你應該明白這說明什么？中國民營企業(yè)的發(fā)展和壯大已是不爭的事實。
百富榜在外國影響很大
記者：從今天上午開始，你就一刻不停地見了十幾個廣州記者，推銷你的《2002中國百富》一書，可不可以說正是媒體炒熱了排行榜？
胡：該我問你為什么來找我？我的新聞在哪？我已經不想再談榜了。我不想再談財富數(shù)字了。我們需要BeyondtheList超越百富榜。這張名單的背后說明了什么？
今年中國的百富榜出來后，國外影響力很大，路透社、英國金融時報等十幾個國家的報紙、通訊社記者都來采訪過，外國記者不關心這個富豪叫什么名字？他們不對個人感興趣，他們注意的是這一人群。他們關注的是中國民營企業(yè)發(fā)展的一種趨勢。中國的財富流向何方？中國哪些行業(yè)最掙錢？為什么上榜的房地產老板多？富豪有幾個是十六大代表？他們的財富趣聞、財富背后的秘密……
中國富豪應走進國際視野
記者：加入WTO以后，外國人對中國了解的愿望更加強烈。
胡：我覺得世界上很多問題是由于相互不了解而造成。如果你問中國的比爾·蓋茨是誰，外國人不知道。最出名的希望集團劉永好先生也就國外商業(yè)圈有些人知道。我們要做的是把中國富人推向世界，讓100個富豪組成一個“中國隊”去參加“國際財富世界杯”的角逐，中國富人應該進入國際化視野。
比起其他外國人，我自認比較了解中國。1999年我要去演講，沒人認可我。去年我自己聯(lián)系去演講，美國史丹佛大學、加州大學，英國牛津大學、劍橋大學……去了十幾個國家，我講中國民營經濟的蓬勃發(fā)展。有些老師是上世紀60年代來過中國，有的人從來沒有來過，更不懂中文，但他們想知道中國的未來怎樣？比利時商會有一位負責人聽完后對我講，“你不要看中國富人怎么樣，第一桶金都是騙來的”。外國人腦子里的印象還是這樣。我認為不是這樣，排行榜上已經體現(xiàn)了“有品質的財富”。你知道嗎，富豪榜里的吳鷹，去年公司納稅高達1.5億美元，是一個多么龐大的數(shù)字。
中國富豪宣傳不夠
記者：坦白講，上榜的富豪，老百姓很多都沒聽過，他們個人知名度并不高。
胡：你不對他們感興趣嗎？他們最大的不同是非常簡單的一點，在二十年前基本是從零開始。我們先來看看新疆的孫廣信，軍人出身，參加過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他在新疆開海鮮餐館。因為新疆的漢人越來越多，他去前蘇聯(lián)買回鉆井設備，1993年他感覺新疆缺建材，興建了最大的建材市場，四分之一烏魯木齊人住著他建的房子，四分之一啊，這在英國是不可想象的。這種故事多難得。
2000年上榜的廣東女富豪、鴕鳥大王廣州英吉利有限公司總經理方小文，她創(chuàng)業(yè)很不容易，養(yǎng)鴿子起家，當時她想發(fā)展養(yǎng)鴯鹋，向澳大利亞申請從那進口一公一母，他們不允許，她就去動物園借了兩只，又從日本買來一些鴯鹋。兩年前我拜訪過她。鴯鹋盛產于澳大利亞，但她有了世界上最大的鴯鹋養(yǎng)殖基地。誰相信養(yǎng)鴯鹋也能成為富豪？這樣的故事多有趣啊。
今年上榜的富豪有5個擁有足球俱樂部。為什么他們要買球隊？最年輕的上榜富豪31歲的徐明，收購了大連實德隊，而排行榜上年齡最大的企業(yè)家62歲的尹明善，擁有重慶隆鑫隊。呵，多有意思。我在重慶見過尹明善，那天正好是星期天下午，他讓我看重慶隆鑫隊和上海申花隊的比賽，他剛引進了一名越南運動員。其實，我是想上海隊獲勝，但結果重慶隊以3ぃ閉絞ど蝦6印?
再說榮毅仁的兒子榮智健，他是與新舊中國有著密切聯(lián)系的代表性人物，多么有特色的一個人。那還是1999年的時候，我沒有發(fā)現(xiàn)過有介紹他的書，你知道嗎，在美國關于比爾·蓋茨的書有二三十甚至上百種，當然現(xiàn)在寫榮智健的書有了。中國人為什么不寫寫自己最優(yōu)秀的企業(yè)家？怎么中國的比爾·蓋茨沒人寫？我很奇怪。我回去給倫敦的朋友講，他們不相信，“你快寫啊�！蹦菚r我就想寫這群人，寫他們的財富故事。
財富品質比數(shù)字更重要
記者：你一直覺得一年一次的排行榜并不能把你想講的表達出來？
胡：當然，那只是一張表，很多東西沒辦法表達。企業(yè)家這個詞，中國漢語大詞典、辭典里，你能找到嗎？(狡猾地笑了)我沒有找到。如果找到你一定告訴我。它們沒有定義這個條目。沒有財富偶像和成功故事，中國年輕人缺少參考、學習的案例，怎么鼓勵中國的年輕人去創(chuàng)業(yè)，成為下一個財富擁有者。我們評100個富翁，相對13億人口，這算多嗎？財富示范效應還遠遠不夠……
記者：但我仔細看了一下，部分廣東富豪即使你把他列入排行榜，但公布出來有關他們的內容非常少，好像不能滿足大家的閱讀欲。比如東莞的張佛恩只有一個公司簡介……
胡：你是廣東的記者，這么好的條件，你為什么不去寫？如果你寫了我一定會用。(笑)我只是以一個外國人的好奇心，記錄分析這些企業(yè)家的故事，是想打開一扇小窗戶，讓更多的陽光照射在蓬勃發(fā)展的中國民營企業(yè)身上。以后再把它譯成英文。讓我來問問你，財富除了錢還有什么？你去采訪一個富人，你會關心他口袋里的錢包有多少錢嗎？回答我。
記者：比如為什么他有這么多錢？怎么速度這么快？他如何保持財富的增長？
胡：如果問更多的人，我會有更多的答案。但我肯定錢只是財富的一小部分。因此在我的書里，所有的數(shù)字被拿掉，順序也不是按財富多少來排列的，我只關心他的故事。富人最看不起哪一種人？你只看上他的錢，他會尊重你嗎？
你記得比爾·蓋茨有多少錢嗎？誰也記不住。但讀了他的書，你知道他最早開始做生意得益于他有個當律師的父親，你會明白，創(chuàng)業(yè)開始要有一個好律師。這些活生生的內容比財富數(shù)字重要得多。其實“財富品質”每個人都有，只要你能把它像金子一樣拾起來。我后面的書會回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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