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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國家稅務總局資料，2001年全國稅收總共達15000億元，個人所得稅收入達995.99億元，僅占全部收入的6.6％，而發達國家平均則為30％。如果按照15％的標準計算的話就是2250億元，換句話說，稅金漏洞至少在1000億元以上。這些白花花的銀子流向了何方？
1000億稅款流失的背后
蔡運彬 綜合報道
引發這次“富豪為何不納個人所得稅”話題的是兩份排行榜名單，一份是剛剛公布的“中國(內地)私營企業納稅百強”名單，另一份是美國著名財經雜志《福布斯》公布的“2000年中國富豪排行榜”。因為某報記者在兩相對照中發現：前50名“富豪”中，進入納稅前50名的僅有4人。
由此讓人產生的兩個最直接的疑問就是：1.“中國納稅百強”漏掉了“福布斯富豪”們(亦或是福布斯“亂點”中國富豪榜)？2.“富豪”們在納稅方面有漏洞？
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中國富豪為何不是納稅大戶
首先，我們把目光投向《福布斯》。1994年開始，《福布斯》開始了對中國內地“富豪”的關注，但“2000中國富豪”們如何出爐、福布斯究竟有沒有“亂點”中國富豪榜呢？
對于這個問題，《福布斯》首席運營官蒂姆西.福布斯以及前總編輯詹姆斯都承認的確存在局限，但這是不可避免的。他們指出，排名最大的問題是信息收集比較困難。
但是，即使《福布斯》的排名準確無誤，有專家指出，將“福布斯中國富豪50強”與“中國納稅50強”混為一談仍顯得牽強：
1.我國的稅收分流轉稅和所得稅兩大塊，流轉稅交得多并不一定是納稅人交稅交得多，只能說明他的營業額大。只有所得稅交得多，才是真正的納稅大戶。
2.稅收反映的是當年的經營情況，資產反映的是多年累積的情況。
3.個人財富很大一部分是股份，而這部分不上稅。
4.多元化經營的大型企業往往在全國各地注冊有很多子公司，涉及的行業、地區很多，交稅途徑也有很多，不可能統計到同一家公司名下。
所以納稅與財富多少是不一樣的。
那么，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富豪們在納稅方面就沒有問題呢？
國家行政學院博士焦建國分析說，“目前我國居民儲蓄為8萬億，其中，3％的高收入階層占居民儲蓄的47％，最富有的人早已是千萬富翁。近年來每年存款余額增加7000億～3000億，按7000億元計算，假設勞務報酬估算個人所得稅，定率扣除20％，納稅所得額為4480億元?再按20％的比例稅率計算稅金，結果約為896億，這還是比較保守的推算。值得強調的是，這些富翁并不是全部稅基。”
從全國范圍看，據有關方面統計，2001年中國7萬億的存款總量中，人數不足20％的富人們占有80％，但其所交的個人所得稅僅占總量的不到10％。也就是說，中國富人階層的確存在偷、逃和漏繳個人所得稅的現象。
但是，是不是只有富豪才存在這種現象呢？經過調查，從而引發了另外一個話題。
誰是個稅繳納的主體
在稅官眼中，過去一直被視為小稅種的個人所得稅，如今成了“績優股”，以北京市為例，去年增幅就高達50％。其中，月收入過5000元的納稅人比去年同期增長了6倍之多，繳納的稅金占到了全部個稅的三分之一。
據國家統計局的調查表明，在高收入群體的職業構成中，機關企事業單位負責人比重最大?31.01％?，其次為專業技術人員?25.15％?。從收入水平看，私營企業經營者最高?2000年上半年人均月收入13445元?。另據一份權威統計資料顯示，2000年，中關村“誕生”的百萬富豪比過去5年總和還多，其中還有100多位年終個人進帳超過100萬美元。在整個海淀區年收入超過10萬元的至少有1萬人，而全北京市年收入在10萬元以上的人數在3萬人左右。
征繳個人所得稅就是為了調節收入之間的差距。也正因此，高收入者更有了逃稅的動機。國家統計局去年進行了一次調查，10萬元高收入者的收入來源中，“外快”占了一半。北京地稅局的消息說，9成以上的個人所得稅來自于工資薪金收入。那些諸如勞務報酬、財產租賃的“外快”只占到稅款的10％，而這些都是高收入者的主要收入來源。
究竟是哪些人被列入高收入行業呢？根據國稅法?2001?57號文件，從國家稅務總局目前認定的幾大重點監控人群情況可見一斑：
一規模較大的私營企業主、個人獨資企業和合伙企業投資者，個體工商大戶；
二企業承包、承租人員和供銷人員；
三建筑工程承包人；
四企事業單位的管理人員、董事會和監事會成員；
五演員，時裝模特，足球教練員和運動員；
六文藝、體育和經濟活動的經紀人；
七獨立或合伙執業的律師、會計師、審計師、稅務師、評估師；
八大、中學教師；
九醫生、導游、美容美發師、廚師、股評人、樂手?師?、音響師、裝飾裝修設計師等具有專業特長的自由職業者。
也就是說，這些人就是個稅繳納的主體。
漏稅是制度造成的
漏稅現象由來已久，這與人們對于稅法的認識有關。
中國經濟景氣監測中心日前對北京、上海、廣州700余位居民就是否繳納個人所得稅的問題進行了訪問調查，結果顯示(表1)：
其中，只繳納部分個人所得稅和未繳納個人所得稅兩者合計51.6％，是完全繳稅者的2.1倍。
另外，五成以上的受訪居民未按規定繳納個人所得稅，原因在于(表2)：
同時，調查就稅收調節貧富差距、增加國庫收入的基本功能作出詢問時，對于個人所得稅調節貧富差距以及增加財政收入，受訪情況如下(表3)：
這個調查結果直接反映出三個方面的問題：稅負高、手續雜、意識弱等原因外，究其根源，問題還在于個稅制本身存在的缺陷：
首先，我國個稅制實行代扣代繳和個人申報納稅相結合，但并沒有規定個人收入申報義務、對不履行代扣義務的單位也缺乏處罰，導致大量偷逃稅。
其次，由于個人所得稅應用了分項納稅制，對個人收入難以綜合計量及有效監控，導致稅收不完全。
再次，由于沒有充分考慮扣除醫療費、住房、教育等因素，加上各種收入的扣除標準不統一等，使個人所得稅難以如實征收。
最后，稅法規定的一般工薪階層所得額扣除部分過低，使工薪階層成為納稅主體，造成與調節貧富差距的愿望相背。
稅務部門的難處
據重慶市地稅局一位工作人員介紹，目前高收入者偷逃稅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把個人收入轉入個人所開的公司，個人的生活費用從公司開支；二是收入直接要現金。三是采取在銀行多頭開戶，轉移收入的方式，有些收入不入賬、編假賬等等方式偷逃稅款。
如果要追查這些偷稅款項，過程是相當繁瑣而又艱難的。比如個人所得稅追繳的文書如何送達給個人？法律對扣繳義務人受到處罰后，是否還負有協助稅務機關送達文書、催繳稅款的責任？
而且，個人所得稅追繳還有許多潛在的問題，比如成百上千的納稅人在規定的時間到指定的地點繳稅，現實不現實？對于一些員工流動性較強的單位出現少扣少繳、未扣未繳情況時，如何對那些離職員工追繳？對于拒不繳納稅款的自然人如何強制執行？
北京海淀區地稅局一位官員透露，“目前海淀區地稅系統一線干部有300人，而所轄企業達6萬家，十萬以上高收入者達1萬人。“要是將每個企業挨個查一遍，我估計要25年。”
當然，舉報也是一種限制偷稅者的方法之一。目前海淀地稅局平均每天接到十封舉報信，其中通常有1、2封是舉報個人偷漏稅行為的。但大量證據無法短期內取得，實際上最后查出問題補交稅款的還是不多。
一方面是增長迅速，另一方面是逃漏稅嚴重，個人所得稅面臨的尷尬，其實同樣也是個稅體制的困境。現行的個稅計稅依據、稅率等標準都是以1994年為背景制定的，而這些年來的變化顯而易見。當時一月拿上1000多已經非常不錯，但現在呢？還有那時定的是分項征收，沒有考慮家庭負擔等不同的外在環境。可以說個人所得稅制目前已經大大落后于現實經濟的發展。
眾說紛紜“個稅法”
問題出來了，那么解決問題的方法在哪里？公眾眼中對個稅法的認識是怎樣的呢？
專家學者
國家計委經濟研究所所長陳東琪：目前個人所得稅制度有“劫貧幫富”的嫌疑，影響了社會安定，減少了國家財政收入。實行結構性調節稅收政策，提高個人所得稅起征點，大幅提高對高收入者的課稅率，是一個解決之道。
財政部科研所副研究員張學誕：解決問題還是要靠技術支持。現金交易廣泛存在，我們還沒有足夠的金融支持，而美國完善的申報制，也是以強大的金融監控手段為前提的。我建議給每個人設立一個稅號，這個號碼是惟一的，應該是從生到死的。
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胡鞍鋼：2000年中國個人所得稅為511億元，只占DGP的0.6％，遠遠低于低收入國家。這說明中國稅收系統對個人征稅的效率較低，大部分高收入者應交的個人所得稅并沒有足額收上來。因此，中國應在許多征稅辦法上借鑒國際上的經驗，要加大不交稅的懲罰力度。
企業老總
力帆集團總裁尹明善：作為一位中國知名民營企業家，我早已開始交納個人所得稅。我認為，上榜(福布斯中國富豪榜)后的富豪們，應該多想想如何回報社會，在納稅、就業等方面多做貢獻。
北京某大型私企的老板：守規矩的私企還是大多數，我們也是按章納稅了的。如果僅僅是針對我們這樣一個先富起來的階層強調征稅，那么不僅民營企業的生存環境可能惡化，也不排除民營企業開始想盡各種辦法將資產轉移到境外的可能。這對好不容易成長起來的民營經濟會造成極大的傷害。
桑德集團總裁文一波：對民營企業家交稅問題應該辨證地看待。一方面，確有部分民營企業家不給自己開工資，個人的與企業無關的開支也反映到賬面上，這是不正常的。另一方面，民營企業有一個生產再投入的問題。去年我們公司的稅后利潤是6000萬，按我目前所持有的股份，分紅所得起碼是3000萬，但我沒有要。為什么？資金緊張呀，民營企業融資很困難，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普通民眾
電信公司職員王先生：我周圍就有不少漏稅的事情發生，向個人追繳當然是對的，但是如果要我親自跑到稅務局去補稅，那我可不樂意。咱不是在乎那幾個錢，實在是搭不起功夫。現在誰的工作不忙，為了十幾、幾十塊錢花半天時間跑趟稅務局，不請假行嗎？
《新……》報社張女士：這稅款有零有整，要是我們一堆人全去繳稅，光找零就得花多少時間？太麻煩了。我覺得要是讓稅務局上門收稅也不可取，像我們部門經常有人出差，你說讓人家稅務局的干部等是不等？不如由單位財務辦理，誰都方便。
某單位財務工作人員：對于諳熟法律的人來說，避稅與逃稅并不困難。小打小鬧的花銷，多數都拿發票報銷。或者把收入細分成多份，通過現金方式支付其中部分。或者增加掛名人員，比如用好幾個本來毫無關系的人名來做一個人的工資賬，這樣本來需要繳納的稅就不存在了。還有以借款提收入，然后慢慢用發票沖賬。
律師朱小兵?化名?：我國的財務制度不夠健全，在很多情況下，公款私款界定不清——常見的大塊資金，如把公家的東西歸自己所有。比如單位領導以單位名義購車，自己常年使用，實際上占有了該車的使用權，卻不用為此納一分錢的稅。即便在目前許多單位通過銀行發放工資的情況下，有的銀行為了攬儲，提議納稅人開兩個以上的儲蓄賬戶。因為銀行規定，基本戶只能提取現金，普通戶只能走轉賬支票，在銀行開折子就可以通過轉賬的方式將轉賬支票變為現金提取，從而讓高收入人群逃避稅收監管。
后記
打個形象的比喻，現在的“個稅法”就像在高速路上行駛的馬車，笨重、過時。因此，改革是必然的。
在采訪過程中，人們普遍贊同的是，在繳納個人所得稅時應以綜合稅制代替分項稅制。
在收入來源呈多渠道和應稅項目秩序變化迅速的今天，為簡化個人所得稅征收辦法，真正達到調節貧富差距的目的，也許，采取綜合稅制是惟一的辦法。據專家透露，新的個人所得稅法規有望在明年出臺，到那時，也許現在所面臨的這些問題都將得到解決。
納稅是每個人的義務和權利。正如朱總理所言：如果都不交稅，國家哪里有錢，怎么辦事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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