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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梅波廣州報道
這是一個在業界流傳已久的消息：一度在中國方便面市場占有重要位置的珠海華豐工業集團公司，已被放盤待售。
消息的直接來源是珠海華豐的大股東。
2002年5月31日，珠海華豐的大股東，新加坡上市公司———亞洲食品和地產公司(ASIAFOOD＆PROPERTIES，簡稱AFP)的首席財務官，在當日召開的2001年年度股東會議上，向公司股東披露了類似計劃：AFP希望出售一部分非核心業務，以減輕因為母公司印尼金光集團陷入財務危機而帶來的沉重債務負擔。它甚至考慮出售其在中國的龐大業務中的部分核心資產。
AFP的核心業務有三塊：地產、食品和農業。
更早時候披露的財務數據表明，盡管營業額從2000年的14.07億新元略微增加至14.67億新元，AFP在2001年虧損仍達到了3.171億新元，2000年的虧損則為2.175億新元。
更具體的“減債行動”內容是，AFP正考慮“將中國方便面業務或出售、或繼續尋求戰略合作伙伴。”
但是，AFP高層管理人員在股東大會上強調，“(這些業務)絕不會因為急于出手低價出售。”
珠海華豐6億資產待沽
珠海華豐成立于1984年，其前身為珠海市華豐華僑食品工業(集團)公司。1990年3月，經廣東省批準改制為股份公司。1994年，珠海華豐食品工業集團與印尼金光集團旗下的AFP全資子公司———AEROLINKINTLINVESTMENT(PTE)LTD公司，共同合資組建了珠海市華豐食品工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其中，新加坡AFP通過AEROLINK持有珠海華豐90.11%的股份。
據參與當年合資項目運作的原珠海市政府官員披露，AFP收購華豐的目的，原本是為了把這個品牌重新包裝，上市籌資，再選擇合適時機轉手出售。
然而，經過一年的運作后，AFP發現中國的方便面市場潛力驚人，珠海華豐沒費太大的力氣，就取得了幾千萬的利潤。AFP遂決定繼續做大華豐。
根據AFP內部資料，2001年，由于“中國市場競爭激烈，加上營銷成本居高不下”，更重要的是，由于投資和資產減值必須沖銷6100萬新元，AFP在食品業務上的虧損最終高達1億新元。
巨額虧損背后，是珠海華豐在前幾年的無節制的擴張：2001年珠海華豐在廣東珠海、遼寧阜新、陜西寶雞、黑龍江肇東、黑龍江牡丹江、山東濟寧和河南駐馬店等多個地區設立的共53條生產線，年生產能力已經達到了27億包(16.8萬噸)。
而根據AFP自己的測算，中國內地市場方便面的年平均容量為170億包，今后五年內將以6%的速度遞增。即便以珠海華豐自己披露的市場占有率最高9%這一數字推算，公司開工率仍只有50%。而有市場研究人員認為，珠海華豐的市場占有率實際當在7%左右。
1993年的這組數字則是，珠海華豐當年的產值為6.6億元，創稅利1.09億元。
華豐速度，同中國市場另外兩個大玩家———康師傅和統一相比，已經大大落后：目前，康師傅的市場份額在30%以上，而統一為15%左右。
機會也許來自對華豐的整合。由于華豐本身的品牌形象不錯，如果康師傅或者統一接手的話，整個市場均勢肯定會被打破。不過，這種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原因是康師傅和統一目前都致力于多元化的擴張，紛紛進軍飲料等其他食品行業，目前似乎沒有精力再進行這個市場上的擴張。
或者說，大家都無法拿出更多的資金進行并購。
還有一個可能的買家是印尼上市的印尼食品(INDOFOOD)，它是印尼目前最大的方便面制造商。
2001年晚些時候，印尼食品提出了收購AFP旗下同樣在新加坡上市的公司———金農資源(GOLDENAGRI-RE-
SOURCES)30%股權的動議，金農資源是金光集團旗下棕櫚油業務的旗艦公司。但最后由于印尼食品小股東的反對，加上很快整個金光集團陷入了財務危機，收購計劃最后未能如愿。
至于市場由此做出的印尼食品有意接盤AFP食品業務的“合理推測”，印尼食品有管理人員很快予以否定。理由是，中國是競爭激烈的市場，要進入這個市場，必須找更好的舞臺，而“華豐看上去并不是很吸引人。”
看來，短期內賣掉華豐，并非易事。
食用油市場的微妙棋子
AFP在中國市場的榨油、煉油、油類產品貿易等業務上也投入了巨資。這部分業務的基地在寧波。
AFP2001年年報披露，AFP在寧波有一個集儲存、榨油、煉油、貿易于一體的巨大平臺。在廣東珠海也有一個煉油廠，其產品主要用于出口和供應華南市場。
在食用油業務上，AFP的擴張沖動似乎也不可避免：如2001年6月，AFP在寧波就新增了一座日處理量達2500噸的榨油廠。而所有在中國的AFP榨油廠，其年處理大豆的容量更是高達100萬噸，當仁不讓地成了目前中國最大的榨油廠商之一。
2001年，AFP的寧波榨油廠處理的大豆總量僅47萬噸，榨出的大豆原油僅8.5萬噸。與此同時，專門負責精煉這部分原油的AFP寧波煉油廠，2001年設備升級后的年處理原油能力，已經達到了28萬噸。
同年，寧波煉油廠共售出桶裝和瓶裝食用植物油12.5萬噸，珠海煉油廠這個數字則達到了6.5萬噸。這個成績，按中糧油脂部門的管理人員的說法，“表現平平”。
確實，在食用油市場，中國小包裝油市場一直是嘉里糧油的天下，根據嘉里方面提供的數據，其市場份額目前已經達到40%，也是一個被壟斷的行業。
由于規模效益使然，小包裝油的生產成本大大降低，市場上的小包裝油價格也迅速回落。此前由嘉里糧油壟斷的市場局面不復存在。也正是憑借低價策略，金光出產的“大滿貫”品牌食用油，市場排名一度達到3、4名。隨后，由于資金吃緊，市場迅速回落，目前市場狀況已經大不如前。
有接近金光食用油公司的知情人士透露，由于生意不好，金光食用油的很多人已經離開了金光。
中國小包裝油市場上主要產品包括金龍魚、福臨門、魯花、紅燈等。不過，隨著此前中糧從金龍魚抽身而退，這個行業目前已經形成了中糧系大戰嘉里系的局面。
從各自的戰略分析，嘉里的策略歷來是多品牌戰略，最大限度地為消費者提供喜愛的品牌。而中糧系則集中精力發展一種品牌———福臨門。短期內，這種策略應該不會改變，但長期來看，中糧肯定需要新的品牌參與市場競爭。這種情形下，有中糧負責油脂業務的管理人員承認，中糧收購大滿貫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金融怪圈”
AFP公司，同早些時候本報曾做過深度報道的亞洲漿紙(APP)一樣，均由印尼金光集團控制。
作為當年印尼最大的華人家族企業，金光集團由原籍中國福建的華人黃奕聰一手打造。
如今，AFP同APP的命運也頗為相似：因為大股東無節制的擴張沖動、松弛而混亂的內部管理、復雜而頻繁的關聯交易，深餡債務困境。
金光集團的創始人黃奕聰是一個極富傳奇色彩的人物。他在上個世紀30年代就離開福建到了印度尼西亞。15歲時，開始了自己的生意———一戶一戶地敲門賣點心。
1966年，黃奕聰又做起棕櫚油生意，并且很快將其發展成一個龐大的產業，也就是如今在印尼和新加坡兩地上市的AFP前身。1972年，黃奕聰又開始涉足紙業。之后，他一手打造了金光集團。1994年，金光進入了快速發展的時期。當營造APP時，其它已經在印尼存在的造紙企業迅速被合并到APP旗下，1995年，APP在紐約上市。
公司不斷擴張，需要不斷地注入資金，金光需要專家理財。作為一個大家族，黃奕聰沒有選擇內部人，而是選擇大通銀行等紐約金融界的資深銀行家出任旗下公司的財務主管。
有了眾多國際支持，AFP、APP等公司開始了“瘋狂擴張”，做“21世紀紙業老大”、“21世紀的油業老大”，成了公司的座右銘。
金光集團花大力氣打造AFP和APP全球商業鏈條，其通行的模式是：通過當地銀行大量借貸而得到超常發展的資金。
曾有一段時期，亞洲銀行家都圍著金光集團的眾多子公司轉，而全世界基金經理也在“攫取”著它們的債券。
“金光集團的野心只是不斷地占有市場份額、占有市場份額。而這直接引發了現金流短缺，最終導致全面危機。”華爾街的一位資深金融專家，曾作出這樣的判斷。
在所謂高成長率和飛速擴張的背后，風險兩個字總是沒幾個人看見。
2001年浮現出來的一系列關聯交易，同樣讓AFP備受市場質疑：AFP承認前幾年，曾往黃氏家族控制的、在庫克群島(COOKISLANDS)登記成立的印尼國際銀行(BII)，存入大筆資金。而由于印尼國際銀行被債權人申請清盤，導致AFP在其中的儲蓄，無法得到及時清償。這進一步加重了AFP的債務危機。雙方最后達成的協議是：AFP最后同意印尼國際銀行分五年清償這些存款。
而印尼國際銀行，近20%優質貸款正是貸給了金光集團的關聯企業。如APP短期借貸，便從1998年的5.61億美元躍至到2000年底的18.5億。
久久盤旋的疑問
值得深思的是，2001年中期，APP中國公司的兩位高級職員確認，以中國銀行為首的四家國有銀行已經同意暫緩收回對APP的貸款，這些貸款的總金額有約10億美元。
一個簡單的比較就是，1999年，中國銀行實現稅前利潤為66.03億元人民幣。
而根據AFP的內部資料，公司2000年、2001年以人民幣為單位借入的資金利率分別為3.60%～8.31%，5.30%～7.62%，其融資成本相對較低，其在中國的“首要合作銀行則為中國農業銀行新加坡分行，印尼國際銀行”等。
“我聽說這段時間我們的工資都是靠貸款來發的，這么大的企業怎么就能在幾年內虧空了呢？”在本報2001年四月初的一期關于APP兵敗中國的采訪中，APP在中國鎮江的一家造紙廠———金東公司的一名工人這樣發問。
類似的疑問，或許能在這樣的細節中找到部分答案：作為金光集團的旗艦之一，AFP一成立，就處于黃氏家族的嚴密控制下：根據AFP2001年年報披露，AFP董事會主席、公司總經理均為黃氏家族成員。而首席財務官等重要職位，也均由原APP公司的財務人員出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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