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家鐘朋榮在新著《中國企業為誰而辦》中,提出一個饒有興味的論題,即鐘朋榮從中國的現實經濟中總結出兩大經濟特征,即“小狗經濟”和“斑馬經濟”。
書中描述了這樣一個情景:在動物世界中,三只小狗攻擊一匹大斑馬,第一只小狗咬住斑馬的鼻子,第二只小狗咬住斑馬的屁股,第三只小狗則咬斑馬的腿,咬了很久,斑馬終于倒下了。三條小狗吃掉一匹大斑馬,其秘訣在于8個字:分工明確,合作緊密。
鐘朋榮考察了浙江省溫州、臺州的幾百個鄉鎮后認為,浙江經濟的突出特色就是“小狗經濟”。比如臺州有上千家摩托車零部件生產企業,基本上都是家族式企業或家庭工廠。他們分工非常細致,一個企業或一個家庭甚至只生產一個螺絲釘,千家萬戶聯合起來,整個臺州市就成了一個特大型的摩托車生產集團。這個“集團”的效率非常高,成本比內地許多大型摩托車集團要低30%。
內地的大型企業集團,由總部對各分廠、各車間進行統一管理,要建立龐大的管理體系,管理成本上升到什么程度,資源潛力就浪費到什么程度。這種經濟形式被稱為“斑馬經濟”。浙江“小狗經濟”的每個家庭、每個小企業都有一個原動力,內地大企業集團只有一個原動力,結果,“小狗經濟”的原動力就是“斑馬經濟”原動力的100倍或1000倍。
在一個由上千條“小狗”組成的經濟結構中,每一個零部件車間都變成了一個甚至幾個、幾十個獨立的企業,上個零部件生產單位與下個零部件生產單位之間,不是統一管理和內部調撥關系,而是自我管理和市場交易關系。上游企業所生產的零部件,下游企業不一定要,沒有企業總部下令讓下游企業接受上游企業的產品,都是市場判斷的結果。這樣下游企業就可以優中選優,選擇成本最低而質量最好的、供貨最及時的。
這個交易過程形成了優勝劣汰機制。這個機制對每個上游廠家老板來說,既是激勵機制,又是約束機制。這種激勵機制的能量是巨大的,它遠遠超過企業總部對所屬廠長、車間主任幾百元獎金所起的作用;這種約束機制是非常殘酷的,它遠不是企業總部對廠長、車間主任監督批評乃至免職處分所能比擬的。
“小狗經濟”有一個重要的背景,就是區域產業集中,即一鄉一品,一縣一品,一市一品。區域性產業集中的一個重要結果就是降低交易費用。
由于區域性產業集中,產品的各種相關部件都可以在區域內就近采購,采購成本,特別是其中的運輸成本很低,低到任何一個企業自己生產都不如從外部采購。結果是較大的市場規模取代了較大的企業規模,較多的市場資源配置取代了企業內部生產。
鐘朋榮指出,“小狗經濟”與“斑馬經濟”的本質區別是,用市場交易關系替代企業內部管理關系;產品的零部件由內配轉化為外配,由壟斷性配套轉化為競爭性配套。“小狗經濟”的活力遠遠大于“斑馬經濟”,將來在越來越多的行業中,“小狗經濟”將會打敗“斑馬經濟”。
當然,并不是所有地區都能發展“小狗經濟”,但凡能夠讓“小狗”進入的行業,如果仍然在那里大規模投資,把建設大集團作為奮斗目標,這樣的企業將逃脫不了被“小狗”吞食的命運,這樣的地區經濟也肯定不會得到真正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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