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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邵穎波北京報道
“在中美之間的入世談判當中，中國政府承諾過，要在3年之內為直銷立法�！�11月7日，剛剛就任安利中國公司總裁的黃德蔭先生樂呵呵地對記者說。
就在幾天前，安利公司擴大了在東方廣場的辦公面積，黃德蔭說這應該可以說明安利
對中國的信心。
但一方面是安利急劇膨脹的業務，另一方面是它的銷售模式不斷地被質疑。黃德蔭在談話中幾次表示對這部未來法律的熱切期盼，表明這家合法的跨國企業在中國仍需專門的法律保護。
安利與傳銷
安利在中國五年的曲線是十分完整的一段，從波峰到波谷再開始上升。因為落差巨大而顯得非常漂亮。當然，這段曲線描繪的是它的銷售業績。如果要做一幅完全的圖畫，你還得在那條主線周圍畫一條虛線，這條虛線也可以畫成一條緊緊纏繞著一棵樹的蛇的形狀，它可以用來表示因為對直銷的誤解以及政府打擊非法傳銷活動對安利公司的影響。
家家有一本難念的經，對于這家擁有300萬直銷員隊伍的跨國公司來說，被人天然地和非法傳銷聯系在一起，說不清道不明，扯不斷理還亂，成了安利中國最難念的一本經。拋開公司的形象與品德，至少從法律上說安利公司是一家合法的外資公司，但是作為安利的推銷員卻好像經常要走到“非法”的邊緣。他們必須牢記安利公司十大禁令中的每一項，還要按照安利公司所倡導的文明與文化，時時刻刻默念勞動致富的理念。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滑到非法傳銷的“壞人堆”里。
事實上，這種煩惱在每一位安利員工的心里一直鬧個不停，尤其是最近。政府目前正在進行著最新一輪的打擊非法傳銷的行動，風聲鶴唳之下，一些不法之徒看中了安利這棵可以避雨的大樹，搖身加入了安利的推銷員隊伍，結果又讓安利挨了板子。這樣的事情現在已經在幾個分公司出現。
“怎么辦呢？”公關部高級經理佟鴻力表示了個人的擔憂。他告訴記者，安利數以10萬計的推銷員隊伍每年只有1／3的人能夠續簽合同，換句話說，有2／3的人是新加盟的�？磥硪粫r并沒有什么好辦法控制從非法傳銷公司出來的人進入安利。有人建議安利提高門檻，比如說收取進門費什么的，佟鴻力說，那無疑是在害安利，是在往安利身上涂顏色，把安利染得更像一家傳銷公司。
對于中國政府堅決禁止傳銷的態度，安利向來都很理解。非法傳銷在中國“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態勢的確令人懊惱。政府擔心這種大規模的經濟詐騙會引發社會動蕩，采取一刀切的辦法也是無可奈何。雖然專家和業界人士能夠清楚地了解正宗的傳銷與經濟詐騙之間的區別，但誰也無法讓參與其中的眾多百姓輕易地將兩者甄別開來。
還有更深一層的苦惱是：安利陷入了一種悖論。
有著41年歷史的美國安利公司非常熱愛他們獨特的銷售方式——directselling(直銷或者叫傳銷)，他們非常痛恨由此衍生出來的各種各樣類似“老鼠會”之類的詐騙活動。在中國，由于對“老鼠會”這類的經濟詐騙忿恨至極，以致于在1998年4月下達了全面禁止傳銷的命令。這種同安利出于同一種情感而采取的行動卻不可避免地影響了安利。
在安利(中國)公司1400多名雇員當中，相信沒有誰不把眾多的形態各異的非法傳銷當成自己最大的敵人。在和政府的合作中，他們從來不遺余力。然而每次對非法傳銷展開巨大的攻勢的時候，也是安利業績大幅下滑的時候，1998年4月中國政府下達傳銷禁令，安利的銷售總額從15億元人民幣陡然降到了1000萬以下。一夜之間安利公司完全陷于停頓，每月損失多達上千萬元。
經過三年的轉型，現在的安利中國又重新站起來了，保守估計它的年銷售總額今年可以達到40億，這當然是一個奇跡！但是非法傳銷活動發展速度同樣不慢，簡直可以形容為如火如荼。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一連三天的報道全面展示了這種經濟詐騙活動的嚴重程度。電視報道中傳遞出來的消息非常明顯，安利員工自然不自然會想：這會不會再一次影響到安利？
受環境所困的安利中國的雇員因為周圍情勢變化的不可測而不得不感到害怕。
雖然有WTO這個絕對利好消息，但包括黃德蔭在內，大家的腦子里轉的還是傳銷這個問題。比如當談到中國入世以后面臨的競爭問題時，他說：“我們安利應付過很多事情了�！彼粨母偁帲膊缓ε赂偁幰酝獾囊蛩�，但是他會因為劃不清和傳銷的界限而煩惱無比。作為總裁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還是那條表示業績的曲線會掉頭。
變型的安利
安利在全球享有知名度的原因絕不僅僅是因為它生產了眾多的日常家庭用品。他是成功的家族企業標本，它有長期形成的與顧客之間和善的企業文化，他的領導者同時擔任著美國商界最具力量的商會的主席。事實上，它的50億美元營業收入以及全球80多家分公司和它的特立獨行的生存方式比較起來也算不上什么。為了讓傳銷這種商業模式能夠有一個生存空間，它和美國政府以及其它國家的政府打了很多場艱苦的官司，在很多國家他們都爭取到了立法機構的保護。對待自己的本色，對于安利全球300萬直銷人員的利益，安利從來不惜血本加以維護。
但是，它在中國完全變了型。這也讓人們看到樂于遵紀守法的美國公司相當靈活的一面。
1995年，年產量可達4000萬件或18000噸產品的安利工廠在廣州正式開業。這是安利到目前為止在海外建立的惟一的一家生產基地。
當時大多數媒體都為這筆8000萬美元的投資做過積極報道，認為這是史提夫.溫安洛先生看好中國市場的表現。這樣說當然不錯。但事情的本質是，如果它不這樣做，它根本就不可能進入中國。因為當時規定傳銷公司只能賣自己生產的產品，也不能直接進口外國的日化用品。安利從一進入中國開始就很乖。
更多的變化是在1998年中國全面禁止傳銷(多層次直銷)以后。為了生存，安利徹底轉型。在安利內部出版刊物上清楚地記著：1998年5月，國務委員吳儀接見外資直銷公司代表，聽取建議，商討出路。6月18日，由外貿部、國家工商局和原內貿局聯合下發《關于外商投資傳銷企業轉變銷售方式有關問題的通知》。正是這份具有法規效力的文件使安利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它在全國建立了55家店鋪。它把原來的直銷人員變成了差不多是傳統意義上的推銷員并且和他們都簽訂了雇傭合同。轉型成為“店鋪加推銷員”方式銷售產品的安利公司終于拿到了中國政府的批準文件，代價是多支出了1.5億元人民幣。
領導安利中國轉型的是它的董事長鄭李錦芬女士，這位女性提出了一項多達十條內容的振興計劃，使得安利的業績曲線重新抬頭攀升。安利變得讓人認不出來了，從來不做廣告的它請來了體育明星伏明霞，從來不進商場的它在浦東八百伴商城擺起了專柜，它甚至疾步走進了電子商務這個還是個模模糊糊的領域。因為它必須承擔每一位推銷員的職務行為所引起的法律責任，所以在對推銷員的管理方面它制定了一系列精確的制度，并且十分嚴格地加以實施。已經有上百名不守規矩的推銷員被注銷了安利戶口。
你不能懷疑這一切只是為了應付中國政府的有關規定。因為這一振興計劃所帶來的巨大的銷售額度已經做出證明。黃德蔭說：如果成功的話，公司有可能一直朝這個方向走下去。
等待WTO的喜訊
但是，安利在全球各地的企業仍然有80%堅持著傳銷。“在公司全球會議上，安利中國的員工和其他人似乎已經沒有共同語言了，人家談的是上下線，這里說的是推銷員十不準�！币粋�在外人看來挺有意思的現象，或許正是安利中國公司隱隱的痛。在安利這個巨大家族企業中，安利中國公司好像不是這家的孩子了。
“傳銷公司也是靠賣產品來賺錢的。這和所有的商業企業一樣，也是它和假借傳銷進行詐騙的公司之間最大的區別，后者是靠收入門費來賺錢的�！秉S德蔭說。
在安利，每一個管理層的人都有一種難舍的情緒。這種情緒往往使得他們的談話變得十分微妙。黃德蔭曾經擔任了很長時間臺灣公司的總裁�！芭_灣的《公平交易法》里面有關于傳銷的法律。如果有誰打算成立一家傳銷公司只要去登記就可以了。過兩天他干不下去了，再去公平交易局撤銷登記就可以了�！�
黃德蔭相信中國政府會履行在WTO談判中做出的承諾。“我們希望政府在制定直銷這個法律的時候能夠多聽一下行業的意見�！秉S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最大心愿。他還告訴記者，世界直銷業聯盟已經存在了很長時間，而且也制定了非常成熟的直銷業共同守則。他希望這些經驗對于中國立法機關有益。
所有這些表明，不提直銷的安利始終還惦記著自己的老本行。
“那么你們知道這部法律是三年頭上還是三年尾上出臺呢？”記者問。
“不清楚，我們也不知道由政府的哪個部門來起草�！秉S說。
“你們有什么渠道向政府表達建議嗎？”記者又問。
“我想政府會主動征求各方面意見的，我們沒有特殊渠道，也不打算使用特殊渠道�！秉S堅定地說。
在目前的情勢下，很少有專家和學者愿意就中國關于直銷立法的問題接受本報的采訪。幾位通過電話的專家都表示無法預測未來的法律會是個什么樣子。其中一位并不了解中美之間入世協議內容的教授則提醒記者看一看一年前國家工商總局公平交易局局長劉佩智接受記者采訪時說過的話。
一年前，社會上有一種傳言，稱隨著經濟全球化步伐的加快，中國政府將在幾年后對傳銷解禁。劉佩智為此指出，利用欺詐手段從事非法傳銷的營銷活動，無論何時、何地、以何種面目出現，中國政府都一定會依法查禁，以維護公平交易的市場經濟秩序。
WTO當中有一項重要的原則，就是透明度原則。它規定各國政府對于自己制定的有關貿易的政策、法規、行政決定以及司法裁決等內容迅速地公布，以使各國商人能夠提前知曉，增加商業活動的可預見性�；蛟S，這才是安利最希望政府能夠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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