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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航油新加坡公司因炒作石油指數期貨造成巨額虧損。在其巨額損失的背后，隱含著深層問題。為此，記者采訪了北京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曹和平教授。
QDII與QFII實踐應重新檢視
監管不力是表面危害，孤注一擲、缺乏數據才是造成危害的禍根
記者：中航油巨虧45億元，目前仍然在調查之中。經了解，造成中航油高額損失的直接事件是因為違規從事期權交易。曹老師，您是專門研究期貨方面的專家，在您看來，中航油事件在性質上應如何界定？
曹和平：在這個事件中，企業內部管理有問題，監管機制也有問題。你可以看到：在新加坡受委托的陳久霖所在的這家公司，擁有十幾個交易員，這十幾個交易員一面倒地做多或做空，這問題是很嚴重的。通常，企業內部交易員和交易員之間是不應該串通的。交易員和交易員串通起來容易形成一個觀點，一個觀點就不能分散風險。在操作的時候，一個交易員損失20萬美元就應該叫停了。陳久霖的這種情況，十幾個交易員如果嚴格按照自己的判斷來處理，如果這些人又是合格的、高質量的交易員，可以想象，這個交易員看漲那個看跌，十幾個平均下來，不會一下子押到上千萬元這個水平上的。可是從200萬桶押到5200萬桶，都朝一個方向看漲，這明顯已經不是交易員本身在從事操作了，而是老總讓交易員來執行他的判斷了。這個時候企業內部的風險監管機構就變了：老總說什么交易員就操作什么，實際上變成一個人在操作了。在這一點上，與當年的巴林銀行一模一樣，內部的風險分散機制變了，從而造成重大失誤。
這個重大失誤還巧了，不是一個中國公司，而是一個由中國委托的新加坡公司。我們說搞QFII、QDII制度，這個就相當于QDII制度。按道理說，我們QDII出去以后，正是要學習外資市場的投資理念，學習人家的規范內操作。恰恰這樣的丑聞出在新加坡，而不是出在我們國內。所以，通過這次事件，QDII與QFII制度，我們都要小心，否則失誤可能就來了。
記者：既然是委托，中航油集團應該有監管人或監管機制，但最后中航油高層居然說他們不知道陳久霖從事那么大的交易。這里面到底存有什么玄機？
曹和平：中國在吃QDII和QFII螃蟹時，這算是栽了頭一個大跟頭。我個人認為，提倡QDII，可讓國內的中小投資機構出去投資。但讓大企業去實踐，代價太高。中航油專門經營航空油，像這樣一個從事能源行業、關乎國計民生的公司，一個行業就一家。它出來做QDII，一做錯就會把我們整個航空用油都放到危險的臺面上。應該讓十幾二十幾個中小企業出去，行的做下去，不行的就叫停。我覺得，不能拿一個企業去孤注一擲，一個公司往往不能給監督管理找到一個誰好誰壞的參照。搞經濟不是做文章，經濟一定要從十幾個二十幾個統計數據來發現規律，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壞。所以這件事表面上是監管不力，實際上是我們的企業做QDII、QFII的太少，單一個中航油根本就找不到參照系，它說什么就是什么。
記者：那么怎么規范QDII和QFII？
曹和平：我覺得QDII和QFII開始實踐的時候，步子要走得穩。當然，兩者是不一樣的。搞QDII，放出去的公司不宜大，應該校實驗的東西一定要小，就像我們早年搞經濟實驗區，深圳就是一個1000平方公里的地方，為什么不在廣東省搞呢？太大了，一失敗損失太大。而做QFII則不一樣，讓他們來多一些，來大一些，他們風險越大，就會越謹慎。拿石油行業來說，中小石油期貨公司先出去，放進來的都可以是大公司。
記者：您是說，走出去，每一個行業應該多一些企業？
曹和平：對，原因就在于信息不對稱。像美國第二大快餐店WANDIS公司，現在在中國和東南亞都找不到了。上世紀80年代中期它出來的時候，辦了24家快餐店，一下子虧了。當年WANDIS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碰到的問題和中航油是一樣的。它開了24家快餐店就像我們買了5200萬桶油。當時向WANDIS總部匯報的時候，各種各樣的計劃都非常好，后來垮了。但從整個行業來看，投資的話應該多個投資集團出來：WANDIS不成功，但麥當勞、必勝客成功了，形成這種格局出去，在市場上做事就有了參照。
信息不對稱、激勵耦合機制不健全造成權利泛濫
記者：中航油本來授權新加坡公司從事兩個工作，一個是現油交易，還有一個是正常的期貨買賣，實現套利保值。但實際上這家新加坡公司從事期權交易，超出了委托，是什么導致它將權利濫用？
曹和平：中航油集團是為我們航空工業提供用油的企業，它要通過期貨市場鎖定成本風險，鎖定成本風險就靠套期保值。注意：是保值不是升值。中航油做套期保值，新加坡公司成了它的代理人，你會發現這家企業的盈利目標和中航油的目標不一樣。中航油是要壓低成本，使我們國家能夠以世界平均成本獲得燃料油；新加坡公司接受這個委托之后，把用來套期保值的基金變成一個對沖基金，企圖盈利。這個時候，監管的矛盾變成了委托代理矛盾。委托人和代理人的盈利目標不一致，形成信息不對稱，從而造成新加坡的公司按照他的目標來工作。要解決這個矛盾，應該在委托的同時包含內部激勵制度、信息提供激勵機制，以及激勵耦合機制，讓代理人把自己的目標和套期保值的目標一致起來。陳久霖為什么擴大業務權利，這與他的企業性質有關。出現這個問題表面上好像是監管不力，我看是與不懂信息不對稱效應、不懂得激勵耦合機制有關。中航油認為把我的委托給你了，你就會按照中航油的目標來作業，其實并不知道這里邊有一個利益沖突在作怪。為了防止利益沖突，需要有各種相應的激勵耦合和約來約束。我估計，中航油沒有和陳久霖簽定任何激勵耦合和約。
應盡快建立和完善石油期貨市場，變世界誘導因素為主導因素
記者：如果陳久霖并沒有誤判油價走勢；如果這次損失沒到這么大；如果陳久霖從事的期貨交易賺錢了……等等情形徜若存在，是否可以考慮，陳久霖的期權交易讓他存在？
曹和平：不。套期保值是為了鎖定航空油的成本，我只要你幫我實現平均成本，并不需要你賺錢。我們要讓整個航空業賺錢，不能因為要通過套期保值就把我放到對沖基金的領域里邊。即使你賺到錢了，但是你把我整個行業的風險放大了。所以根本就不能允許這么做。
我們關鍵要形成我國石油市場的良好布局。首先盡快在1.7萬公里的海岸線上建立10－15個石油儲備保稅區。那么就會形成一個FOB(到岸價)作為參照價格為主導的石油市場體系。這樣，我們類似中航油之類的公司就不用到新加坡去了，我們就可以在國內形成一個由石油現貨交易和遠期交易組成的市場體系。這等于我們國家在某個行業建立了一個鎖定使用成本的市場，那么，在這里，從事現貨和遠期石油交易的企業，他們之間的激勵耦合會特別良好，企業間的信息采集會比你在新加坡采集石油信息更具優勢，然后在這個基礎上形成3－5個石油期貨交易所。這個時候石油的價格不是按照國際市場來調整的，我們的價格波動不再只是世界價格的誘導性因素，而是主導性因素。
現在，中國是第二大石油消費國，東亞最大的一個原油進口國。這么大的石油消費市場，中國還不能成為世界的交易中心，這是一個重大的缺陷！這個石油交易中心，怎么來建立，怎么來完善？我認為，用3－5年，盡快形成中國石油現貨的場外交易市場和遠期交易市場；用5－7年，盡快形成東亞的原油交易中心。而且，我認為，不能光上燃料油期貨產品，應該盡快出臺原油期貨和成品油期貨產品。
關于中航油事件
中國航油集團新加坡公司，于2003年開始做油品套期保值業務，在此期間，其總裁陳久霖擅自分別與三井、法國興業、英國巴克萊等銀行在期貨交易場外簽訂合同，擅自擴大業務范圍，從事石油衍生品期權交易。陳久霖所在公司買了“看跌”期權，賭注每桶38美元。2004年10月以來，該公司所持石油衍生品盤位已遠遠超過預期價格，賬面實際損失和潛在損失總計約5.54億美元。為此，中航油集團于11月28日指令新加坡公司向新加坡證交所申請辦理股票停盤交易，同時向新加坡高等法院遞交宣誓申請書，尋求限制保護令。
關于QFII與QDII制度
QFII制度就是國外機構投資者到內地投資資格認定制度，這是一種有限度地引進外資、開放資本市場的過渡性的制度。QDII制度則是國內機構投資者赴海外投資資格認定制度，是在外匯管制下內地資本市場對外開放的權宜之計，以容許在資本賬項目未完全開放的情況下，國內投資者往海外資本市場進行投資。（來源：中國期貨業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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